博羅達把文件放在桌面上,低頭掃了一眼,抬頭對著滿屋子的指揮員們,神情嚴肅地說:“同志們,到今天為止,艱苦的柳班戰役結束了。在長達半年的戰斗中,沃爾霍夫方面軍的指戰員們雖然表現出了少有的英勇頑強。由于德國人在兵力武器裝備上的優勢,以及他們所掌握的戰場制空權,我們為了幫助列寧格勒方面軍打破德國人對城市的圍困的戰役目的沒有達到。”眼見大家聽了這話后變得神情沮喪,他又補充說:“不過我軍頑強的戰斗,德國人為了阻擋住我們的進軍,不得不從列寧格勒方向調來了相當數量的預備隊,極大地減輕了城內守軍的壓力,打亂了德軍想迅速奪取列寧格勒的計劃。”
這次戰役的目的沒有達到,原因是多方面的。沃爾霍夫戰線是位于拉多加湖和伊爾門湖之間的一段戰線。它東起諾夫哥羅德,沿著沃爾霍夫河而下,在基里希附近形成了一個弧形,折向施呂瑟爾堡。把沃爾霍夫方面軍和列寧格勒方面軍隔開的區域,是被德國人占領并扼守的十六公里的地帶,從表面看,只要集中足夠的兵力實施一次強大的突擊,就足以使兩個方面軍會師,打破敵人強加給列寧格勒的圍困。
但當我軍的進攻戰役發起后,才發現我們遇到了少見的不便于進攻的地形,在前進的道路上,到處都是無邊無際的森林、沼澤的泥濘、多水的泥炭地和被毀壞的道路。我們同大自然的斗爭,不亞于同敵人的艱苦斗爭。軍隊為了作戰和生活,不是挖塹壕,而是去修土木質圍墻,不是挖散兵壕,而是去平整場地,在數公里鋪上園木和束柴,并為炮兵和迫擊炮構筑木質平臺。
作為戰役主力的第2突擊集團軍,在這種艱苦的自然環境下。逐步喪失了繼續進攻的能力,遲遲未能將被我軍合圍的敵人重兵集團消滅掉,到最后自身反而被德國人的重兵圍住。在這種情況下,方面軍司令部不得不將第52和第59兩個集團軍擺在狹長的補給線兩側,以確保第2突擊集團軍的后勤補給。
六月中旬,由于補給線被德國人切斷,為了防止在包圍圈里的第2突擊集團軍被消滅。方面軍司令部向他們下達了突圍的命令。在第2突擊集團軍指戰員的頑強戰斗,和第52、59兩個集團軍的積極配合下,部隊成功地突出了德軍的包圍圈。
不過第2突擊集團軍傷亡非常慘重,傷亡人數達到了三萬余人,很多部隊建制被打殘甚至打光了。更為嚴重的是,集團軍司令部的指揮員們在突圍時。和主力部隊失散,至今全部下落不明。”
弗拉索夫被俘,這是鐵板釘釘的事實。可是司令部其余的指揮員,居然也下落不明,不會都被俘虜了吧,那樣的話,第2突擊集團軍可就丟人丟大發了。我眉毛往上一挑。剛想插嘴問兩句,又聽博羅達接著說:“按照梅列茨科夫司令員的計劃,突出包圍圈的第2突擊集團軍,和第52集團軍、第59集團軍抱成一團,退到了沃爾霍夫河沿岸進行休整,補充人員和武器裝備。……”
“我完全贊同方面軍司令員同志的部署,剛結束了柳班戰役的我軍部隊,目前都非常疲勞。需要經過補充和休整后再發起新的戰役。”插嘴的是一直非常活躍的肖洛夫中校,不過目前他對我們的態度已有所好轉,至少在表面上不會再和我們唱反調了。
“很遺憾,肖洛夫同志。”博羅達淡淡地說道:“可能在短時間內,部隊還不能停下來休整,我軍馬上又要發起新的戰役。”
此話一出,全場嘩然。我也微微皺起眉頭。心想我軍的部隊目前已經是強弩之末,不經休整和補充,馬上又投入新的戰斗,那不是老壽星上吊——嫌命長嗎?
“安靜。請大家保持安靜。”博羅達很不高興地敲了兩下桌子,平息了指揮員們之間的竊竊私語,又接著說:“立即發起新的戰役,這是最高統帥部下達的命令。5月12日,為了防止德軍從西南方向,對莫斯科發起新的攻勢,我西南方面軍在鐵木辛哥元帥的指揮下,主動對德軍發動了進攻。前三天取得了一定的進展,部隊向前推進了30多公里,然而我軍的進攻很快就被德軍有效的遏制了。反倒是給德軍創造了圍殲蘇軍的良機。
就在我軍發動進攻的第10天,德國陸軍元帥馮.博克,突然以11個師的兵力對我軍的側翼發動了大規模的反擊,致使我西南方面軍的第6、第9、第57集團軍深陷重圍,幾乎全部覆沒。至6月28日,德軍就已經在南部取得了巨大的軍事優勢。6月30日,德軍第六集團軍在沃羅涅日方向上突破了蘇軍第21、第28集團軍的防線。蘇軍在整個南部方向上的態勢進一步惡化了。”
聽到我軍失利的消息,屋里的氣氛頓時變得壓抑。沒有人說話,都全神貫注地盯著正在講話的博羅達,耐心地聽他講解目前敵我的態勢:“……更為嚴重的是,7月4日,就是昨天,我們南部重要的軍事要塞:塞瓦斯波托爾要塞,被德軍馮.曼施太因元帥的第11集團軍攻占。我堅守要塞的官兵損失極其慘重,只要少數人突出了重圍。”
說到這里,他停頓了一下,用目光掃視了一遍全場,做出了一個總結:“正是因為目前的不利局面,大本營才決定實施一次新的戰役,除突破封鎖外,期望我們沃爾霍夫方面軍在西北方向展開積極的行動,以牽制更多的敵人,使他們不能把兵力南調,確保在南方有可能展開的決定性的會戰。”
博羅達介紹完情況,說了一句:“誰還有什么問題?”說完后直接坐了下來。
“參謀長同志,”一名坐在我左側,穿著黑色坦克兵制服的中校站了起來,他試探地問博羅達:“我可以發言嗎?”
博羅達沖他點點頭,和藹地說:“請說吧,中校同志。”
“我想知道,我們將在什么地區。和什么時間發起進攻?”
我把頭扭向博羅達,等待著他的回答。博羅達拿起桌上的那份文件,念道:“實施這次戰役的地點選在所謂施呂瑟爾堡錫尼亞維諾突出部,它是1941年9月德軍前出到拉多加湖南岸而形成的。選擇這一方向的優點是:它是從東南通向涅瓦河和列寧格勒最近的路線。”
中校沒有坐下,而是手扶著桌子對博羅達說:“參謀長同志,我想提醒您。我曾經去過您剛才提起的地方,那突出部的地形很不適于展開進攻行動。那里的泥炭開采場面積很大。從拉多加湖岸邊一直延伸到錫尼亞維諾村,而錫尼亞諾村以南則是茂密的森林和大片的沼澤地,步兵在這里都難以通行,更別說我們的坦克部隊了,這就嚴重地限制了軍隊的機動,而對防御的一方卻十分有利。在這個方向上唯一干燥的地方是錫尼亞維諾高地。它高出周圍的平原十至十五米。自然,它就成了我軍進攻路線上的敵主要陣地,而且方圓數公里內的任何動靜都會被高地上的敵人察覺。”
“中校同志,請問我該如何稱呼您?”沒等博羅達回答,我搶先說了話,因為我覺得這個中校是個非常有能力的人,如果能把他拉過來的話。沒準將來能成為我可靠的班底。
中校愣了一下,隨即挺直身體回答說:“報告師長同志,我是坦克團長頓斯科伊中校。”
我友好地沖他笑笑,說:“頓斯科伊團長,請坐吧。博羅達參謀長會為您解答疑問的。”
等頓斯科伊坐下后,博羅達繼續說道:“頓斯科伊中校的觀察力很強,情況的確如他所說的那樣。德軍在占領該地區后,為了使施呂瑟爾堡錫尼亞維諾突出部成為攻不破的堡壘。他們利用各種地形。沿著河流湖泊、深溝和沼澤、高地和森林地帶,構筑了防御陣地,設置了許多抵抗樞紐部和支撐點。在抵抗樞紐部中央配置了炮兵和迫擊炮連。防坦克火炮的密度每平方公里正面平均為七、八門。人員則在堅固的掩蔽部內,陣地前沿架設了鐵絲網,埋設了地雷。這樣一來,本來就不便于進攻的地形就變得更易守難攻了。……”
“參謀長同志,我有點不明白。”這次忍不住插話的人變成了我。我奇怪地問道:“既然最高統帥部已經了解到前沿的具體情況,知道這里不利于部隊的展開和進攻,為什么還要選擇這個區域作為突破口呢?”
“是啊,參謀長同志。這是怎么回事呢?”聽到我率先提問,屋里的指揮員們也紛紛開口附和。
“請大家安靜!”博羅達此刻說話的口氣,頗有點上位者的威嚴,屋子里頓時變得安靜,“最高統帥部選擇這個方向有雙重目的:第一,在順利的情況下,我們可以在兩三天內到達涅瓦河,去創造和列寧格勒方面軍的部隊會師的可能,因為沃爾霍夫方面軍沒有力量實施更長時間的戰役。其次,我們在敵人料想不到的方向發起進攻,能保證本次突擊作戰的突然性,并以此取得優勢。當然,錫尼亞維諾北面的泥炭沼澤地和它南面茂集的森林會給我嗎帶來很大困難,尤其是難以使用重炮和強大的技術兵器。但哪里還能找到比這里更好的地形呢?至于沼澤和森林,要知道,這可是我國北方突出的標志,從拉多加湖到諾夫哥羅德的所有地帶,到處都是這種地形。”
“參謀長同志,我們現在的任務是什么?”等博羅達說話暫時告一段落,又有人開口提問,這次說話的是肖洛夫團長。
“我們目前的任務,是把分散的部隊集結起來,做好隨時轉移的準備。并趁這個短暫的時間進行休整。至于武器彈藥嘛,就不用大家擔心了,最高統帥部會在近期給我們補給的。”說到這里,他把頭湊了過來,低聲地說:“師長同志,任務布置完了,是否可以散會了。”
我點點頭,扶著桌子站起來,說:“任務已經布置完了,散會。”看到大家齊刷刷地站起來,敬禮后轉身想往外走,我連忙又補充了一句:“其他人可以回去了,團長們留下。”
時間不長,屋里就剩下桌子兩側坐著的七個人。我招呼他們坐下后,說:“各位團長同志,雖然我擔任了第378師的代理師長,可是還不認識大家呢。趁這個機會,和大家認識認識,下面請大家自我介紹一下。”我先向坐在右邊的肖洛夫一指,“就從肖洛夫團長開始吧。”
于是肖洛夫站起身,挺直身體報告說:“第1134團團長肖洛夫,中校軍銜。”
他剛報告完畢,坐在他右邊的那名矮胖的政工人員站了起來,大聲地報告說:“我是第1134團政委加加林。”
第三個站起來的是一位個子高高身材勻稱的中年人:“報告師長同志,我是第1133團團長彼得爾中校。”
彼得爾中校右邊坐在的也是一名政工人員,我猜測應該是他的政委。果然戴著圓框眼鏡的指揮員站起來,報告說:“我是第1133團政委阿瓦科夫。”
右邊的指揮員介紹完了,接下來輪到左邊了。首先站起來的是坦克團長頓斯科伊中校,他簡單地介紹了自己的名字和軍銜便坐了下去。
我看別的團都是一個團長一個政委來開會,唯獨他是一個人。于是好奇地問:“頓斯科伊團長,您的政委呢,怎么沒看見他的人?”
頓斯科伊的神情頓時變得黯然,嘆了一口氣,說:“我的政委在上個星期的戰斗中,所乘坐的坦克被敵人的重炮擊中,壯烈犧牲了。目前上級暫時還沒有給團里派新的政委來,所以今天我才是一個人來開會。”
聽到他的政委犧牲了,我苦笑了一下,沒有再說什么,只是做了個手勢,示意剩下的指揮員做自己介紹。兩名第1132團的指揮員也先后站起來,向我表明他們的身份,一名是團長亞采紐克少校,一名是政委佐羅圖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