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爾久克聽完,也是一臉遺憾地說:“方案被葉廖緬科司令員否決了嗎?真是太遺憾了,要知道我也認為這是個相當不錯的方案,我們起碼該嘗試一下嘛。要知道一旦成功的話,對我軍的士氣是多么大的鼓舞啊。”
舒米洛夫沒有接謝爾久克的話,而是扭頭看向旁邊的阿布拉莫夫。同樣是集團軍的軍事委員,舒米洛夫顯然更相信長期待在軍隊里的阿布拉莫夫,而不是剛從地方領導職位上調到軍隊里來的謝爾久克,他微笑著問道:“阿布拉莫夫同志,對這件事情,您是怎么看的?”
我的目光投向了崔可夫,想看看他有什么反應。沒想到卻看到他一言不發地坐在桌前,若有所思地盯著地圖看,對身邊說話的人一副置若罔聞的樣子。
對于舒米洛夫的問題,阿布拉莫夫沉默了片刻,才謹慎地說:“葉廖緬科將軍既然否定了這個方案,肯定有他的道理。根據條例,指揮員的命令是不允許被討論的,既然方案沒被采納,我覺得我們就不應該再繼續糾纏這個問題。”
阿布拉莫夫剛說完,崔可夫的注意力從地圖上移開,他看著舒米洛夫,慢條斯理地說:“我剛才研究了一下地圖,搞明白了葉廖緬科司令員為什么會否定這個方案。”
“為什么?”聽到他這么說,舒米洛夫立即迫不及待地問道。
“你們大家來看,”崔可夫等大家都低頭看地圖的時候,點著集團軍目前的雷諾克――奧爾洛夫卡防線,給眾人解釋說,“我們目前的這條防線,雷諾克和奧爾洛夫卡兩個地區只有少數的丘陵。周圍都是寬闊的草原,根本無法構筑堅固的工事,要想盡可能長時間地遲滯德軍的進攻,就只能增大這兩個地區的防御縱深。而斯帕爾達諾夫卡地區的情況則不同。這里幾乎都是山區。158和165兩個高地上,分別有步兵第29師和海軍陸戰第154旅構筑的防御工事。從理論上講。在斯帕爾達諾夫卡的現有陣地上開挖坑道,并依托坑道和敵人進行陣地戰,確有可取之處。但是……”崔可夫說到這里停了下來,臉上的神情變得異常嚴肅。
“但是什么?崔可夫同志。您能不能一次把話說完,不要吊我們的胃口。”聽到崔可夫的話說了一半就不說了,謝爾久克變得有些急躁。
“是啊,崔可夫同志,有話就直說。我想知道您擔心的是什么?”舒米洛夫也問道。
“假如我們的斯帕爾達諾夫卡地區修建了坑道后,敵人久攻不破,就會把進攻的方向轉向雷諾克和奧爾洛夫卡。一旦突破了這兩個地區的防御,他們就可以迂回到斯帕爾達諾夫卡的后方,合圍堅守這里的第29師和154旅。你們說說,在敵人合圍圈里的部隊。就算能牽制住敵人的一部分兵力,但又能在敵人的包圍圈里堅持多長時間呢?”
聽完崔可夫的分析,原本支持我的謝爾久克也變得有些動搖了,他抬頭看著我,問道:“奧夏寧娜同志,假如堅守斯帕爾達諾夫卡地區的部隊被敵人合圍的話,你覺得他們能堅持多長的時間?”
我提出這個方案前,就考慮到了部隊可能被圍困的情況,既然謝爾久克問起,我也就不假思索地回答說:“軍事委員同志,崔可夫將軍說得很對,一旦我集團軍雷諾克和奧爾洛夫卡地區的防線被突破后,斯帕爾達諾夫卡地區的守軍將陷入敵人的合圍。假如物質充足,再加上有空軍和炮兵的支援,他們在敵人的包圍圈里,將能支持一兩個月的時間。”
“一兩個月的時間?!”崔可夫用難以置信的口吻問道:“奧夏寧娜中校,你怎么能這么肯定,說我們的部隊能在敵人的四面包圍里堅持那么長的時間?”
“是的,將軍同志。有了坑道的好處在于,即使在表面陣地失守的情況下,我們也可以將部隊撤進坑道內,和敵人進行頑強地戰斗。這樣不光可以保存有生力量,疲憊消耗敵人,還能為我們將來的反擊準備贏得必須的時間。”
“報告!”我們正在討論坑道的優缺點時,門口傳來一聲報告聲。
我快步走向門口,看到門外站著一名夾著個文件夾的參謀,連忙低聲地問:“參謀同志,什么事情?”
參謀從文件夾里拿出一張電報紙遞給我,報告說:“中校同志,剛接到了步兵第29師發來的電報,說他們防線前方的敵人有動靜。”
我接過電報紙,參謀抬手敬禮后轉身離開。我低頭看了看電報上的內容,然后快步向舒米洛夫他們走去,同時嘴里喊著:“司令員同志,步兵第29師的科洛布京上校發來電報,報告說在他的前沿,敵人正在進行調動。”
“詳細點!”舒米洛夫接過電報,看了沒看就遞給了崔可夫,隨后直截了當地問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電報的內容雖然我只看了一遍,但上面的內容我已經牢記在心,連忙回答說:“司令員同志,情況是這樣的。科洛布京上校報告說:德軍大白天用卡車將部隊運往其它方向,現在雖然天黑了,但前沿還能聽到敵人陣地上的汽車馬達聲。上校發電報來,就是想問問,敵人在我集團軍的其它地段有沒有增兵。”
崔可夫看完了電報,遞給了謝爾久克和阿布拉莫夫,低聲地和舒米洛夫交談幾句后,站起身來,看著我問道:“奧夏寧娜,你是怎么看的?”
其實我在看完電報后,就一直在想這個問題,為什么德軍的調動,會在白天大搖大擺地進行,而且到晚上都還在繼續,難道他們真的準備更換進攻方向嗎?聽到崔可夫問我,我沉吟片刻后說道:“司令員同志,我覺得應該立即給科洛布京上校打電話。(平南)讓他派出偵察兵抵近偵察,看看敵人究竟在搞什么鬼?”
舒米洛夫聽我這么說,忍不住笑了起來,說道:“奧夏寧娜同志。以你的估計。覺得敵人會搞什么鬼啊?”
瞞天過海,我的腦子里突然冒出這么一個念頭。不由嚇出了一身冷汗,我暗叫不好,連忙一本正經地向舒米洛夫和崔可夫報告說:“兩位司令員同志,我現在有個不詳的預感。敵人表面上在大張旗鼓地撤兵。而實際上卻在偷偷增兵。白天用卡車把少量的兵員運往別處,而夜間卻把大批的兵力運來,很明顯這是一種聲東擊西的詭計。他們就是向等我們放松警惕后,突然發起對斯帕爾達諾夫卡的進攻。一旦斯帕爾達諾夫卡地區的防御被突破,從158、165高地到集團軍司令部之間是一馬平川,無險可守,德國人的坦克只要幾個小時就能出現在指揮部的門口。”
聽完我的分析。舒米洛夫的笑容頓時僵在了臉上,就連崔可夫也皺緊了眉頭。過了好一會兒,兩人的神情才恢復正常。舒米洛夫拿起桌上的高頻電話,邊撥號碼邊對我說:“奧夏寧娜同志。你分析得很有道理,我這就給科洛布京上校打電話,讓他派出得力的偵察兵抵近敵人的陣地偵察,搞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電話一通,他也顧不得和科洛布京敘舊,直截了當地吩咐說:“上校同志,我是舒米洛夫,我現在命令你,立即派出得力的偵察人員,抵近敵人的陣地進行偵察,搞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司令員同志,這是怎么回事啊?都把我搞糊涂了。”科洛布京被舒米洛夫的這個命令搞得一頭霧水。
崔可夫從舒米洛夫的手里接過電話,嚴肅地說道:“上校,我是崔可夫。據代理參謀長奧夏寧娜中校分析,敵人有可能在實施一個聲東擊西的詭計,白天在你們的眼皮子底下,用卡車將少量的部隊運往別處,而天黑以后,又把大量的兵員運到陣地上。司令員剛才給你下達的命令,就是想搞清楚奧夏寧娜中校的分析是否準確。時間不早了,立即派人去執行吧。”
崔可夫剛剛放下電話,正在和舒米洛夫說話,桌上的高頻電話便響了起來。我驚奇地看著響個不停的電話,心說科洛布京的辦事效率不會這么高吧,剛和他結束通話沒兩分鐘,他就打電話匯報情況了。
崔可夫拿起電話,大聲地說:“我是崔可夫,您是哪里?”
話筒里傳來一個慢吞吞的聲音:“崔可夫同志,我是戈利科夫。”
“方面軍副司令員同志,您好!”崔可夫連忙挺直身體,禮貌地說道。
“剛才你們提交的方案,葉廖緬科司令員只說了兩個單詞:荒唐、糊涂。我擔心你們搞不明白什么意思,所以特地打電話向你和舒米洛夫同志解釋一下。”
“副司令員同志,您請說吧,我聽著呢。”
“荒唐,指的是你們的代理參謀長奧夏寧娜中校提的這個方案,表面上看著無懈可擊,但她卻沒有想到,假如敵人從兩翼突破后,迂回到斯帕爾達諾夫卡地段的后方,合圍了我們守軍的話,就算有馬其諾防線那樣堅固的陣地也沒用。……”
“那糊涂指的又是什么呢?”沒等戈利科夫說完,舒米洛夫已在旁邊急不可耐地問道。
“糊涂,葉廖緬科將軍是指既然這個方案不可取,你舒米洛夫這個當司令員的沒有當場否決,居然還鄭重其事地上報,不是糊涂是什么?”
等崔可夫掛上電話后,舒米洛夫忍不住苦笑連連,自嘲地說:“沒想到,我在葉廖緬科司令員的心目中,已經被歸入了老糊涂一類。”崔可夫此刻雙手扶著桌子的邊沿,俯身看著地圖,似乎正在思考著什么,也就沒顧得上接舒米洛夫的話。
旁邊坐著謝爾久克和阿布拉莫夫聽完舒米洛夫的話,忍不住哈哈大笑,謝爾久克還調侃地說:“司令員同志,葉廖緬科將軍可能不是說您是老糊涂,是說我們這幾個集團軍的主要領導都是糊涂蛋吧。要知道,這個方案是經過我們同意后,才上報給方面軍司令部的。”
幾人正嘻嘻哈哈說笑的時候,一直沉默著的崔可夫突然開口說道:“我覺得應該把奧夏寧娜的方案。直接上報給朱可夫同志。”
崔可夫的話一出口,屋里頓時變得安靜起來。聽他這么說,我的心跳又不爭氣地加快了,心說難道事情又有了轉機嗎?要知道前兩天我提出的作戰方案。就曾經被方面軍司令部否決了。沒想到后來上報給朱可夫后,居然得以通過。這才有了全殲兩個德軍團和一個羅馬尼亞軍的大捷。
“大家是怎么想的?都說說自己的看法吧。”崔可夫見大家不說話,忍不住開口催促。
“我同意崔可夫同志的提議,要知道前幾天奧夏寧娜同志就提出過一個作戰計劃,上報方面軍司令部后。被當時司令員戈爾多夫將軍否認了,后來是朱可夫大將親自拍板,這個作戰計劃才得以實施。最后的事實證明,奧夏寧娜同志的計劃是非常完美的,否則我們也不可能取得那么大的一場勝利。”首先附和崔可夫的,是對我一向有好感的謝爾久克。
接著阿布拉莫夫也表了態:“我ue同意崔可夫同志的意見。”
舒米洛夫見大家都同意崔可夫的提議,只好無可奈何地說:“好吧。既然大家的意見已經統一,我這就給朱可夫大將打電話,將奧夏寧娜同志提出的方案上報給他。”
舒米洛夫打通了朱可夫的電話,在短暫的寒暄過后。他在小心翼翼地把我提出的方案仔仔細細地匯報了一遍。
朱可夫聽完,只是甕聲甕氣地問了一句:“你們的方案上報給方面軍司令部了嗎?葉廖緬科司令員是怎么答復的?”
舒米洛夫趕緊回答說:“報告大將同志,我們的方案在集團軍內部通過后,就及時地上報給了方面軍司令部。結果葉廖緬科司令員對我們的方案,就回答了兩個單詞。”
“什么詞?”
“荒唐!糊涂!”
“荒唐!糊涂!”朱可夫饒有興趣地把這兩個詞重復了一遍,然后呵呵一笑說道,“我明白葉廖緬科將軍的意思,說荒唐,是說你們難道在上報方案前,沒想到過德軍常用的戰術就是喜歡兩翼迂回。就算你們在斯帕爾達諾夫卡地區的防御工事,堪比馬其諾防線,一旦被敵人合圍,那么這道防線便失去了本來的意義。我認為,葉廖緬科將軍的擔憂是有道理的。”
聽到朱可夫這么說,我的心不禁往下一沉,心說難道朱可夫也贊同葉廖緬科的意見,打算否定我的這個方案嗎?沒想到就在我瀕臨絕望的時候,卻聽到朱可夫又說:“以我對麗達同志的了解,她提出的方案,通常都另辟蹊徑的,往往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既然這個方案是她提出的,那么就執行吧。葉廖緬科那邊,我會親自給他打電話的。”
聽到我們的方案在朱可夫處得到了通過,舒米洛夫頓時喜形于色,連連地向朱可夫道謝:“謝謝大將同志!謝謝大將同志!這真是太好了。”
“斯帕爾達諾夫卡地區的地形,我還是比較了解的,158、165兩個高地幾乎都是巖石,要想盡快完成坑道的挖掘,需要大量的炸藥,我會從位于你們后方的第57集團軍抽調。工兵部隊夠不夠?需不需要我從其它地方給你們再調一部分過去?”
“謝謝大將同志。”舒米洛夫喜笑顏開地回答說,“我集團軍里現有兩個工兵團,應付這樣的工程足夠了,人太多,反正施展不開,萬一遇到敵人空襲或者炮擊的話,就會造成不必要的傷亡。只要有足夠的炸藥,我估計坑道在兩三天內就能完工。”
“既然這樣,那我就祝你好運了!順便代我向麗達問好!”朱可夫說完便掛斷了電話。
朱可夫那里通過了我們的方案,不到十分鐘,葉廖緬科也親自打來電話,對我們剛才上報的方案表示支持,并主動表示天明后會為我們提供五噸炸藥,用于開鑿坑道之用。
崔可夫和舒米洛夫正在研究工兵團的分配問題時,科洛布京上校給我們打來了電話。電話一通,他就迫不及待地向接電話的崔可夫報告說:“副司令員同志,剛才我接到集團軍司令部的電話后,立即派出了三個五人的偵察小組,抵近敵人的陣地進行偵察。沒想到敵人防范嚴密,一個小組在接近敵人陣地時,誤入雷區,全部觸雷犧牲;另外一個小組,被敵人的潛伏哨發現,在經過激烈的交火后,除一名傷員撤回來外,其余的全部壯烈犧牲……”
“科洛布京同志,我不要你的傷亡數字。”崔可夫毫不客氣地打斷了科洛布京后面的話,開門見山地問道,“我只想知道你有沒有搞清敵人陣地的情況,他們是不是像奧夏寧娜中校分析的那樣,白天運走少量的兵員,晚上再運來大量的部隊?”
科洛布京在沉默片刻后,響亮地回答:“完全正確,副司令員同志。”我聽他這么說,心里懸著的石頭算是落了地,看來我的猜測還是沒錯的,只聽上校接著說,“抵近敵軍陣地的那個小組,發現大概有一個營的兵力進入了陣地。”
“等一等,”崔可夫翻開他放在桌上的本子看了看,說道,“你們的陣地前面原來有兩個營的德軍,白天抽調走了一個連,晚上再運回一個營,這樣一來,你們師的正面就有了敵人一個團的兵力了。”
“是這樣的,副司令員同志。”
“好的,我明白了。”崔可夫特意提醒科洛布京說,“上校同志,你和海軍陸戰旅的防區,也許是敵人下一階段的進攻重點,你饑餓要加強防御啊。”
“明白!”科洛布京自信地回答說,“請副司令員同志放心,我們一定會堅守陣地,絕不讓敵人前進一步。”
“上校同志,我提醒你,可不能掉以輕心啊。”崔可夫提醒過科洛布京后,又把要派遣工兵團到斯帕爾達諾夫卡地段的事情通知了他,“為了加強斯帕爾達諾夫卡地段的防御工事,集團軍將派遣兩個工兵團趕到你們那里,連夜開挖坑道,你要安排人手進行接應,千萬不要發生誤會,自己人和自己人之間打起來了。”
“是,保證完成好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