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謝杰里科夫的喊聲,那些支援分隊的隊長們連忙約束自己的部下,不讓他們再盲目射擊,隨著命令的下達,我軍陣地上的槍聲變得稀疏起來。
雖然敵人的坦克還在不緊不慢地對著我軍的陣地射擊著,但是他們的步兵已經被我們剛才的射擊嚇得停住了腳步,趴在了地上開槍還擊。德國兵的戰斗力遠遠強于我們的部隊,雖說是倉促臥倒開槍,但他們射出的子彈,還是給我們的部隊造成了一定的傷亡,不時有指戰員被子彈擊中,側翻在戰壕里。
敵人在進攻過程中的短暫停頓,給了我調整部署的寶貴時間。我冒著從頭頂和身旁嗖嗖飛過的子彈,抬起身子沖著謝杰里科夫大聲地喊道:“大尉同志,我們的戰士槍法太差,不能再讓他們盲目射擊浪費彈藥了。等敵人靠近時,讓他們用排槍進行射擊。”
謝杰里科夫答應了一聲,接著向左右的戰士下達了命令:“往下傳,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準開槍。等敵人靠近時,大家用排槍進行射擊,用手榴彈炸。”
他左右的戰士立即采用一個接一個的方式,一字不差地將他的命令向身邊的戰友傳達。很快從戰壕里傳出的槍聲停止了,我看到不少指戰員取下身上的背囊,從里面掏出手榴彈,整齊地擺放在自己的面前。
趁此機會,我四處張望,卻沒有看到我軍坦克分隊的影子。我不禁無名火氣,蓋達爾大尉干什么去了,從他離開到現在,都過去一個小時,還不見坦克分隊的蹤影,難道這么長的時間。幾輛坦克還繞不過一個小小的居民點?再向后面望了望,只見幾百米外的居民點里,有幾處位置冒出了滾滾濃煙,不用說是剛才用炮火轟擊過的樓房正在燃燒。居民點的出口那里靜悄悄的。別說輕型加農炮連。就連奧列格率領的突擊隊也沒看到影子。看來我們接下來在一定的時間里,將是孤軍作戰。
看到我們的陣地上停止了射擊。德軍戰戰兢兢地爬起身,端著槍接著往前沖,眼見得跑得快的士兵,離我們的陣地不到三十米。只要一個沖刺,就能沖到我們的陣地上,就在這時,只聽得謝杰里科夫大吼一聲:“射擊!”隨即他舉起手槍,率先開了一槍。
槍聲就是命令,陣地上的指戰員們一起開火,放了一次整齊的排槍。沖在第一批的德軍士兵,頓時有不少人停住了腳步,身子晃了晃,接著就軟軟地栽倒在了地上。接著第二次排槍又響了。密集的子彈將打倒了第一批剩下的數量不多的士兵,而第二排的士兵,也有不少人跟著遭了殃,倒在了我軍的槍口下。
連續兩次排槍射擊,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效果,至少有三十多名德國兵被當場打死,還有七八名士兵正躺在地上痛苦地呻吟著。見到那么多敵人在我軍的陣地前被打倒,我軍的士氣大振,緊接著又響起了第三次排槍。德軍在又倒下五六名士兵后,非常識時務地放棄了進攻,調頭就往回跑。
德軍剛一撤退,沒等謝杰里科夫下令,馬上就有一個性急的指揮員,率領自己的部下出擊。誰知道他們剛剛沖出十來米,兩發坦克炮彈就落在了隊列中間,指揮員被當場炸死,戰士也被炸死炸傷了十幾人。群龍無首的戰士們,連忙臥倒在地上,朝著敵人的背影,噼里啪啦地放了一陣槍以后,不得不重新退回了戰壕。
看到這個情景,我連忙吩咐謝杰里科夫大尉:“大尉同志,去告訴你的部下,在敵人的坦克沒有被干掉以前,誰也不準擅自出擊。聽到了沒有,趕緊把我的命令傳達下去。”
“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準隨便出擊!”謝杰里科夫大聲地向他的部下們傳達著我剛下達的這道命令。
德軍雖然退了下去,但是他們不是潰逃,而是退到了坦克的后面,重新進行隊形的調整。不到五分鐘的時間,他們再度向我們的陣地發起了進攻。德軍這次所采用的沖鋒隊形和剛才變得迥然不同,他們七八個人拖著一挺機槍,組成一個個戰斗小組,在坦克炮火的掩護下,
向我軍陣地發起了進攻。也許是因為訓練有素,各戰斗小組之間的配合很好,他們巧妙地利用地形的掩護,躲避我軍的火力,相互交替掩護著前進,攻擊進行得很有章法。
雖然我軍還是像剛才那樣放排槍,但已經不能給德軍造成太大的威脅。跟我從居民點里出來的一名戰士,正在放排槍的時候,不幸中彈,頭一歪就趴在戰壕邊不動了。我從他的身旁抓過一顆手榴彈,拉了弦一揚手就扔了出去。
冒著煙的手榴彈,在空中劃出一個漂亮的弧線,落在了德軍一個戰斗小組的旁邊爆炸。騰起的火光和硝煙,雖然沒有給他們造成殺傷,但嚇得這些想向前沖鋒的德國兵趴在了地上。我扔出的手榴彈,似乎給大家提了一個醒,密密麻麻的手榴彈,從戰壕里呼嘯而起,鋪天蓋地地砸進了敵人的進攻隊列。片刻之后,手榴彈在德軍的中間爆炸,此起彼伏的爆炸聲震耳欲聾,帶著死亡氣息的彈片四處橫飛,肆無忌憚地收割著德軍的生命。
此時,謝杰里科夫躍出了戰壕,他手里拿著一支從犧牲的戰士手里撿來的步槍,一邊揮舞著,一邊沖他的部下大聲地號召著:“給我上啊,弟兄們。”隨著他的喊聲,幾十名戰士從戰壕里跳了出來,超過了謝杰里科夫,向前沖去。
有了這些榜樣,剩下的戰士也不甘示弱,紛紛從戰壕里跳出來,端著明晃晃的刺刀或者舉著鐵鍬、斧頭向著前面猛沖過去。看見從地上爬起來的德國兵,不是上前捅一刺刀,就是鐵鍬、斧頭猛砍下去。
我帶出來的另外一名戰士,看到前面打得熱火朝天,也有點躍躍欲試,他有些著急地問我:“師長同志。我們就留在這里,看我們的指戰員和敵人戰斗嗎?”
我表情不悅地看了他一眼,不滿地說道:“戰士同志,你現在是我的警衛員。我在哪里。你就必須留在哪里。師長的職責留在后方指揮作戰,可不是像一個普通的戰士那樣去沖鋒陷陣。要是我犧牲了的話。那么失去指揮的部隊就有可能被敵人擊潰或者消滅掉。如果真的出現那樣的情況,你還會堅持想讓我帶著你去沖鋒嗎?”
那名戰士被我教訓了幾句后,老老實實地蹲在戰壕里,繼續執行保護我安全的責任。看到這個臨時客串的警衛員。我心里不禁有些后悔,早知道該把薇拉的那個警衛班帶來,至少他們作為我的警衛員,搞得清楚自己的職責是什么,不會給我瞎提建議。
早就被手榴彈炸得暈頭轉向的德國兵,此時已經沒剩下幾個人了,如果不是他們的坦克炮火不時給我軍以殺傷的話。他們在我軍優勢兵力的圍殲下,早就全軍覆沒了。沒想到從德軍的坦克后面又冒出一支德軍部隊。看到這支突然冒出來的部隊,讓我心里一哆嗦,怪不得德軍剛才到這里就停止前進。又遲遲不向我們的陣地發起進攻,原來他們一直在等待這支部隊的到來啊。
德軍士兵吼叫著沖向了敵我糾纏在一起的戰場,手里的沖鋒槍瘋狂地噴吐著火舌,在猛烈的火力打擊下,在毫無遮擋的地區被火力網所籠罩的人們,不分敵我地一片片倒下。
我一看著急了,照這樣的打法,我的人要不了多久,就全死光了。可戰壕里,就只剩下我和另外一名戰士,就算我們倆全沖上去,也是白白送死。
就在我焦急萬分的時候,德軍的一輛坦克突然被一股黑煙所籠罩,黑煙剛剛地散去,接著又從敞開的艙口猛地噴出一股十幾米的暗紅色火焰,整輛坦克像個點著的火炬般燃燒起來。當火焰漸漸變小后,坦克的炮管也耷拉了下來。
“難道是德國人坦克在射擊時,炮管扎膛了?”我不由自主地想到。
沒等我想明白,在坦克和德國兵的中間又發生了一次爆炸,把幾名正在瘋狂射擊的德國兵高高地掀到了空中。就在這時,我聽到了炮彈從頭頂呼嘯著飛過的聲音,接著同一區域又發生了接二連三的爆炸,把德國兵們炸得鬼哭狼嚎。
“是加農炮連上來了?”我這么想著,回頭一看,果然不出我之所料,炮兵連的十門加農炮在居民點的出口處一字排開,正在次第開火。而奧列格上尉正提著槍,帶著幾百名戰士彎著腰快速地地向我這里跑過來。
看到自己的援軍上來了,我也顧不得戰場上橫飛的流彈,從戰壕里站了出來,連連揮舞著手中的沖鋒槍大叫道:“好樣的!奧列格,你是好樣的!趕緊帶著戰士們沖上去!前進啊,弟兄們,狠狠地揍他們,揍那幫德國混蛋!上啊,弟兄們!”
加農炮連的射擊,和奧列格率領的支援部隊的到來,宣告了這支德軍部隊的覆滅,等奧列格的戰士和謝杰里科夫的部隊匯合后,德軍已經不存在成建制的抵抗,只有零星的士兵還在負隅頑抗。當然他們的頑抗是徒勞的,在兵力和火力都不占優的情況下,殘余的德軍很快就被他們消滅得干干凈凈。
剩下的那輛坦克和裝甲車,在我們的加農炮連開始射擊后,可能發覺形勢對自己不妙,已經調頭逃跑了。加農炮連又追著坦克開了幾炮,可惜沒有擊中目標,最后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它們逃離了戰場。
半個小時后,戰斗結束了。戰士們在打掃戰場時,謝杰里科夫、奧列格和加農炮連連長來到了我的面前。
我沒有顧得上問謝杰里科夫部隊的傷亡如何,而是板著臉直接問奧列格:“說說吧,上尉同志,你的部隊為什么花了這么長的時間,才趕到戰場來支援我們?”
奧列格把腰板挺得筆直,回答說:“報告師長同志,清理居民點里的殘敵、收攏部隊、幫炮兵連牽引大炮、留下部隊警戒,這些都需要花費時間,所以我們來晚了。”
聽他解釋了遲到的原因,我知道他說的是實情。就算換成我來處理這些事情,也不見得能比他完成得更快。不過他總算趕在我軍全線崩潰前趕到,加入了圍殲德軍的戰斗,并幾乎全殲了這支德軍。
我把目光投向了謝杰里科夫。只見他的面孔被硝煙熏得黑漆麻拱的。身上的軍裝也滿是塵土和鮮血,便關切地問他:“大尉同志。你怎么樣,沒有負傷嗎?”
對于我的關心,謝杰里科夫的臉上露出了開心的笑容,他咧嘴笑了笑。說道:“謝謝師長同志的關心,我很好,連皮都沒有蹭破一點。”
接下來,我又走到炮兵連連長的面前,伸手和他握了握,感激地說:“謝謝你,連長同志。假如不是你的炮兵連及時趕到的話,估計這個時候我們的部隊已經被德軍全殲了。”
“中校同志,這都是我應該做的,我隨時聽候您的命令。”炮兵連連長說道。
和三個人都打過招呼后。我突然想起了到現在連人影都沒見到的蓋達爾,不禁怒火中燒,我氣呼呼地說道:“你們誰知道蓋達爾大尉的下落,我讓他帶坦克分隊來消滅這里的德軍坦克,可到現在過了幾個小時了,還沒有看見他的人影。”
“他不會是臨陣脫逃了嗎?”炮兵連長試探地說了一句。
“不會的,”謝杰里科夫及時地堵住了炮兵連長后面的話,用肯定的口吻說道:“雖然我和蓋達爾大尉相處的時間不算太長,不過以我對他的了解,他絕對不是貪生怕死的人。他到現在都沒有出現,一定是有什么別的原因。”
“報務員在哪里?”我現在越發不滿意自己在這次戰斗中的表現,先是參加這樣的戰斗,居然都把警衛班留在了駐地;其次,從戰斗開始,跟著我的兩名報務員,如果不是他們主動找我的話,我幾乎都忽略了他們的存在。就像現在,仗都打完了,我要想和蓋達爾聯系,才想起問報務員在哪里。
四號報務員從不遠處跑了過來,向我敬了個禮,禮貌地問道:“師長同志,我在這里,請問您有什么指示嗎?”
“馬上和蓋達爾大尉聯系,問問他在什么地方。”我咬著后槽牙說完了這句話,又重新回到了謝杰里科夫他們的身邊。
在和謝杰里科夫他們說話時,我還豎著耳朵在聽不遠處四號報務員的呼叫聲:“三號、三號,我是四號,聽到請回答!三號、三號……”
奧列格主動向我匯報說:“師長同志,居民點里的戰果已經統計出來了。守軍被我們打死147人,俘虜11人,擊毀裝甲車兩輛,繳獲沖鋒槍56支,步槍129支。我軍的陣亡183人,負傷213人。經過審問俘虜得知,我們在進攻的初期,大部分的敵人還在睡覺,他們還沒來得及搞明白發生了什么事情,所以我們的進展才會格外順利。等到敵人回過神來,便退到了最后的幾棟樓房里負隅頑抗。而我軍因為前期的攻擊過于順利,以至于放松了警惕,才導致了重大傷亡的出現。”
聽完奧列格的話,我默默地點點頭,準備等回去開總結會時,再召集大家討論一下這些戰斗中所出現的問題。我看著謝杰里科夫問道:“大尉同志,你的部隊傷亡情況如何?”
謝杰里科夫沒有馬上回答我的話,而是扭頭向戰場方向望去。我也順著他望的方向看去,只見一名中尉,正手摁著大檐帽向我們這里跑過來,看來是向謝杰里科夫報告戰果的。
中尉來到謝杰里科夫的身邊,湊到他的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聽完中尉的匯報,謝杰里科夫擺了擺手,讓中尉離開,語氣沉重地向我報告說:“師長同志,戰果統計出來了。在剛才的戰斗中,我們共打死德軍311人,俘虜27人,擊毀坦克一輛,繳獲沖鋒槍114支,機槍21挺,步槍138支。而我軍的傷亡了五百多人,其中犧牲377人,負傷135人。”
我聽到匯總的傷亡數據,不禁仰天長嘆,本來以為打一場偷襲戰不會有多大的傷亡,誰知道偷襲變成了強攻,還打了一場意想不到的阻擊戰。導致參戰部隊傷亡過半。
聽到四號報務員還在一個勁地呼叫蓋達爾,我不耐煩地沖他說道:“報務員同志,到底是怎么回事,為什么到現在還和三號步話機聯系不上?”
也許是我的態度太嚴厲。把報務員嚇壞了。他的臉頓時漲的通紅,低下頭不敢回我的話。
看到他這樣。我心里更加不耐煩了,又追問了一句:“說吧,到底是怎么回事?就算說錯了,我也不會怪你的。”
報務員聽到我這么說。才鼓足勇氣回答說:“也許是三號報話機在戰斗中被打壞了,所以才無法聯系上。”
聽到他的這個理由,我也不好再責怪他,只好擺擺手,說:“既然聯系不上蓋達爾大尉,那么你就幫我聯系一下拉斯金上校,我要向他報告我們所取得的戰果。”
拉斯金倒是很容易就聯系上了。他一開口就問:“你好,奧夏寧娜同志,是不是有什么好消息要告訴我啊?”
拉斯金的話讓我感到了羞愧萬分,我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參謀長同志。我可能要讓您失望了……”
沒等我說完,拉斯金就吃驚地叫了起來:“什么,奧夏寧娜同志,你不會是告訴我,說你們沒有把居民點從德國人的手里奪回來吧?”
“不是這樣的,參謀長同志。”我聽到他有些誤會,連忙辯解說:“居民點,已經被我們攻下來了,不過接著又和敵人的增援部隊打了一仗。德國人被打死了458人,俘虜了38人,擊毀一輛坦克和兩輛裝甲車。我軍傷亡近千人,只能勉強算個小小的勝利。”我這么說倒不是矯情,而是歷次戰斗,我都是以小傷亡取得勝利,這次付出這么大的代價才取勝,我真是覺得面上無光。
“打死德軍458人,俘虜38人?”拉斯金反問道。
“是的,上校同志。”
聽到我斬釘截鐵的回答,拉斯金激動得聲音都有點變調了,他連聲說道:“收復了被敵人占領的居民點,并消滅了將近五百德國人,這哪里是小勝,這是大勝,這是大功!奧夏寧娜同志,我向你表示祝賀!”停頓了片刻,他又接著說道:“我馬上就向舒米洛夫司令員報告這個好消息。記住,盡快把你們立功的指戰員的名單報上來,我估計司令員同志也許會親自去為他們授勛的。”
結束了和拉斯金的通話后,我面帶笑容地對面前的謝杰里科夫、奧列格,還有炮兵連連長說道:“三位指揮員同志,我向你們表示祝賀。由于你們在今天戰斗中所表現出勇敢頑強的戰斗精神,集團軍司令員也許會親自向你們授勛。”
“司令員同志親自為我們授勛。”三人聽我這么說,不禁都激動了起來,有些不敢相信地問道:“師長同志,這是真的嗎?不會是和我們開玩笑嗎?”
“太好了,這真是太好了。”聽到我肯定的回答,三人興奮得像孩子似的,大呼小叫地相互擁抱起來。
正在大家得意忘形的時候,我身后的報務員突然指著遠處喊道:“師長同志,您快看,那個方向有塵土揚起,難道是德國人的增援部隊又來了?”聽到報務員這么說,我們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緊張地望向了塵土揚起的方向,謝杰里科夫甚至還在用我的望遠鏡觀察。
看了一會兒,炮兵連連長大喊一聲:“不好,是坦克。我這就回連里去,指揮炮兵把這些不怕死的德國坦克都干掉。”
他跑出沒多遠,就被謝杰里科夫叫住了,大尉輕描淡寫地說:“連長同志,不要緊張,是我們的t34坦克,是自己人。”停頓了片刻,他又接著說,“車上有不少的步兵,難道是蓋達爾大尉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