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分鐘后,我就從望遠鏡里清晰地看到了長長的德軍隊列。↖首先映入我眼簾的,是德軍的一輛裝甲車,接著后面是一長串排成單列隊形的坦克,緊接其后的是無數的卡車,有的卡車后面還牽引著火炮。公路上德軍的坦克和卡車連車的長隊,一眼望不到頭,看上去連坦克帶卡車起碼有一兩百輛。
帶頭的裝甲車行駛到到昨晚中伏的地段,便停了下來,接著跟在后面的坦克也紛紛停了下來。看到這一幕,我的心跳不自覺地加快,心說德國人怎么停住了,難道是發現謝杰里科夫他們了吧?
不過我有這個擔心,就連班臺萊耶夫也發現了這個問題。他擔憂地對我說:“師長同志,德國人怎么停止前進?謝杰里科夫中校的部隊就隱蔽在附近,他們不會被德國人發現吧?”
我此刻心亂如麻,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班臺萊耶夫的問題。他見我沒有說話,又把剛剛的問題重復了一遍,我的心情才稍稍平靜一點,故作鎮靜地說:“副師長同志,別擔心,如果敵人發現謝杰里科夫他們的話,應該早就開炮了。我們在等等吧,看德國人究竟想做什么?”
很快,我就看到德國的坦克一輛接一輛地駛離了道路,進入了雜草叢生的草原里,面朝著我們的高地一字排開,黑洞洞的炮口整齊地指向了我們。汽車牽引的大炮,也被德軍的炮兵從車后卸下來,推到了坦克的后面,把炮口對著我們的高地。
我意識到德軍剛剛停止前進。并不是他們發現了潛伏的謝杰里科夫部。而是準備先對我們進行炮擊。再派步兵發起攻擊。想到謝杰里科夫他們沒有被德軍發現,我心里也不禁長長地松了口氣,只要他們出其不意地從敵人側面發起攻擊的話,就一定能給敵人予重創。
看到旁邊表情嚴肅的班臺萊耶夫,我連忙裝出鎮靜的表情,故作輕松地對他說:“副師長同志,我們的運氣不錯,敵人沒有發現謝杰里科夫他們……”剛說到這里。外面便傳來了驚天動地的響聲,我說話的聲音,頓時被一陣轟隆隆的爆炸聲所淹沒。
我知道德軍開始了試射,連忙趁爆炸的間隙,沖著一名站在門口擔任警戒的戰士喊道:“戰士同志,你立即去告訴謝列勃良內上尉,讓部隊立即隱蔽,敵人要開始炮擊了。”
戰士剛離去不久,遠處成排的坦克炮彈和榴彈炮彈如同疾風驟雨般落在了我們的陣地上。不少的炮彈落在觀察所的附近爆炸,震得我們腳下的地方都在劇烈地顫抖著。觀察所里的空氣中充滿了硝煙味。把我嗆得連連地咳嗽起來。
班臺萊耶夫聽到我的咳嗽聲,扭頭看了我一眼后。利用爆炸的間隙,沖我大聲地吼道:“師長同志,德國人開始向我們猛烈炮擊,我估計炮擊結束后,高地上的守軍會傷亡極為慘重,讓謝杰里科夫他們出擊嗎?”
“不行,”我聽完班臺萊耶夫的話以后,立即就否決了他的提議,一邊咳嗽一邊扯著嗓子喊:“現在還不到時候,現在戰斗剛開始,貿然出擊的話,謝杰里科夫的裝甲部隊是打不到德國人的。必須等到德軍的坦克向高地發起沖鋒時,再命令他們出擊。”
對于我的固執己見,班臺萊耶夫只好無奈地點了點頭,表示同意我的說法。
“師長、副師長,你們在哪里?”門口傳來了謝列勃良內驚慌失措的喊聲。我連忙轉過身去,瞪著這個剛進來的上尉,想看清楚他是不是被德國人的炮擊嚇破膽了。
他沖過來伸手抓住我和班臺萊耶夫的手,使勁地往外來,同時嘴里還不停地喊著:“不行,這里太危險了,你們都跟我回營指揮所去吧。”
“上尉同志,”班臺萊耶夫一甩手掙脫了對方的手,不滿地喊道:“我們留在這里,能更清楚地觀察地戰場上的情況變化。”
“不行,堅決不行。”謝列勃良內再度抓住了班臺萊耶夫的手,拖著他和我一起往外走。我此刻明白謝列勃良內剛才的驚慌,并不是因為害怕德國人的炮擊,而是擔憂我們的安危,心中不免有些感動。
我正打算跟著謝列勃良內回指揮所去,忽然就在很近的地方發出了一聲可怕的聲音,接著好像誰在后面重重地推了我一把,巨大的慣性讓我向前撲倒,將正往外來的謝列勃良內壓在了地上,隨后,我又感覺有個沉重的身體,重重地砸在了身上,疼得我的眼淚都流了出來。
等在觀察所外戰壕內的戰士們,見我們幾個人都倒在了地上,連忙上前七手八腳地上前來攙扶我們。我在兩名戰士的幫助下站了起來,扭頭看了一眼觀察所,見我和班臺萊耶夫剛剛所待的瞭望口旁邊的墻體已被炸開了一個大洞,頓時被驚出一身冷汗,要不是謝列勃良內及時把我們拉出來的話,估計我們早就兇多吉少了。
我們在一群戰士的簇擁下,彎著腰快步地向指揮所跑去。跑出沒多遠,又有一發炮彈在戰壕前方爆炸。隨著炮彈,跑在最前面的兩名戰士一聲不吭地倒了下去,緊跟在他們后面的戰士俯下身子想去扶他們,卻聽到后面傳來了謝列勃良內的吼聲:“先不要管他們,先把師長送到指揮所去。”
隨著他的喊聲,原本準備救治戰友的戰士,又挺直了身體,提著武器繼續往前跑去。我從兩名倒下的戰士身邊經過時,發現他們都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也不知道是犧牲了,還是被炸彈爆炸的氣浪震暈了。沒等想出個所以然,我已被左右的戰士架著向前跑去。
走進指揮所,我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墻邊的報務員和擺在他面前的報話機,便扭頭好奇問跟在后面的謝列勃良內:“上尉同志。報務員怎么在這里?”我不是責怪謝列勃良內擅自讓報務員從通訊室來到了指揮所。只是擔心這里的通訊信號不好而已。
沒想到謝列勃良內誤會了我的意思。連忙解釋說:“師長同志,由于通訊室的掩體和這里一樣堅固,我便讓衛生員把傷員都送到了那里。由于傷員太多,所以只能報務員同志到指揮所來了。”
我看了一眼神情緊張的謝列勃良內,語氣平穩地問道:“這里的信號怎么樣,不會影響到我們和其他部隊的通訊聯絡吧?”
謝列勃良內聽我這么問,立即就明白自己誤會了我的意思,連忙報告說:“請師長放心。這里和外界的通訊不會受到任何影響。”
戰士扶著我來到桌邊坐下后,便自覺地站到了兩邊。我抬頭望著謝列勃良內,吩咐他說:“上尉同志,你立即安排人手去看看那兩名戰士,他們也許負傷了,要是不及時救治的話,情況會很危險的。”
謝列勃良內點點頭,吩咐站在我身邊的兩名戰士:“你們兩個,去把剛才受傷的戰士送到了臨時的醫療室去。”
看著兩名戰士離去的背影,我沖謝列勃良內微微一笑。感激地說:“謝謝您,上尉同志。既然不是您及時出現的話。我和副師長此刻還不知道會出什么事了。”
我的話音剛落,班臺萊耶夫便一瘸一拐地走過來,握住謝列勃良內的手,使勁地搖晃著,感激地說:“謝列勃良內上尉,不光師長要感謝您,我也要感謝您。要不是您冒著生命危險,及時地跑進觀察所來救我們,估計我和師長都去見馬克思了。”
面對我和班臺萊耶夫的道謝,謝列勃良內不知道該說什么好,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
就在這時,報務員在報話機前拿著耳機和送話器喊我:“師長同志,謝杰里科夫中校要和您通話。”
雖然我沒有給謝杰里科夫他們專門配備電臺,但他們可以利用坦克里的車載電臺和我們進行聯系,聽到是他要和我講話,我便知道他看到德軍正在炮擊我們的高地,有些按捺不住,想率部隊出擊了。
我剛戴上耳機,便聽到了謝杰里科夫的聲音:“喂,喂,是師長嗎?我是謝杰里科夫。”
“是我,”我聲調平穩地問道:“你有什么事情嗎?”
“師長同志,是這樣的。”謝杰里科夫急匆匆地說道:“我看到敵人的炮兵的坦克正在炮擊我們的高地,我想請示您,是否可以出擊了?”
“出擊,為什么要出擊?”我的反問讓謝杰里科夫啞口無言,聽他不說話了,我這才解釋說:“中校同志,要有點耐心。敵人對我們的炮擊剛剛開始,他們的步兵還沒就位呢。假如這個時候出擊,德軍的坦克可以從容不迫地調轉炮口來消滅你們。就算你們運氣好,能消滅大部分的德軍坦克,但是他們的步兵呢?里面可有不少的反坦克手,你以為憑你們僅有的幾輛坦克和裝甲車,就能打敗得到了坦克大炮的加強的一個步兵團嗎?”
等我說完后,謝杰里科夫小心地問道:“師長同志,那我們該什么時候出擊呢?”
“再等等吧,中校同志。”我剛才觀察到敵人的坦克數量比我們多出好幾倍,要想在和他們的戰斗中占據上風,就必須從德軍坦克的后面開火,這樣才能打他們一個出其不意。為了防止謝杰里科夫沉不住氣,我特意向他強調說:“等到德軍的坦克掩護步兵向前突擊時,你們再果斷地出擊,去消滅或奪取敵人的大炮,然后從敵人的坦克后面,狠狠地揍他們。”說到這里時,我忽然想到在土坡上還埋伏著一支步兵部隊,不免擔心起來,“對了,埋伏在土坡上的那支部隊,不會再犯擅自出擊的錯誤吧?”
“不會不會,師長同志,請您放心。”謝杰里科夫顯然聽懂了我話里的意思,昨晚就是以為那個連長擅自率部隊出擊,連隊傷亡慘重不說,還差點讓德國人反敗為勝。他鄭重其事地對我說道:“我給埋伏在土坡的部隊下過死命令,說沒有看到我的坦克出擊,哪怕德國人的皮靴踩到了他們的鼻子,也必須給我一動不動地趴在那里,不準暴露目標。”
聽完謝杰里科夫的保證,我心里最后的一絲擔憂也煙消云散,我點點頭,滿意地說道:“好吧,中校同志,那我和副師長就在高地上等你們勝利的消息了。”
一放下耳機和送話器,班臺萊耶夫和謝列勃良內便圍了上來。班臺萊耶夫關切地問道:“師長同志,謝杰里科夫中校怎么說?”
我面帶著微笑回答他們說:“謝杰里科夫看到德國人在炮擊我們的高地,有點沉不住氣了,問我準備什么時候出擊。我告訴他,等到敵人的坦克掩護步兵,向我們的高地推進時,再果斷地沖向德軍的炮陣地,爭取奪取敵人的大炮,用大炮和坦克炮從后面狠狠地揍德國人一頓,讓他們知道和我們紅旗獨立師做對的下場是什么。”
德軍對我們高地的瘋狂炮擊,大約持續了二十分鐘左右。炮擊剛結束沒多久,便有一名灰頭土臉的觀察哨從外面跑了進來,沖著我們大聲喊道:“報告,敵人的坦克,掩護著一個營的步兵,正在朝我們的高地沖過來。”
聽完這名觀察哨的報告,我沖謝列勃良內一擺頭,說道:“走吧,上尉同志,我們到外面去看看情況。”隨即又轉身對坐在桌邊的班臺萊耶夫說,“副師長同志,您負了傷,就留在指揮所吧。要是政委有什么電報發過來的話,您正好可以在這里接收一下。”
班臺萊耶夫從我的話中聽出了我對他的關心,所以也沒表示什么異議,只是微笑著點點頭,順著我的話說:“好吧,既然師長同志這么說,我就留下負責和政委保持聯系的工作。外面危險,您要多當心。”
“走吧,上尉同志。”我說完這句話以后,便帶頭朝指揮所外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