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岸的火箭炮只打了一輪,便換成了榴彈炮和加農炮繼續轟擊著“紅十月”廠的廠區。巨大的爆炸聲劃破了寂靜的冬夜,伴隨著無數炮彈劃破空氣的尖嘯聲,德軍的這支部隊便被徹底覆蓋在了炮火下,炮彈如同暴雨一般傾瀉在工廠北側的廠區里。
從望遠鏡里望出去,只見每一炮彈落地后,炸點中心便形成了一個十來米內的深坑,要是正巧在這個中心的德軍都被炸得粉身碎骨,而不少僥幸遠離了炸點的德軍官兵,也沒有躲過四處橫飛的彈片,被成片成片地削倒在地。整個營地已經淪為了活生生的地獄,從未遭受過如此猛烈炮火打擊的德軍士兵甚至不知道該如何做,只能像無頭蒼蠅一樣四處亂竄,不斷有坦克和汽車被呼嘯而來的炮彈擊毀,被氣浪掀翻,甚至堆放在四周的彈藥也炮彈引爆藥,引了連鎖的爆炸,給四處亂跑的德軍官兵造成了更大的傷亡。
炮擊進行得最激烈的時候,我忽然感覺后面有人在拍我的肩膀,連忙放下望遠鏡回頭望去,只見身后站著謝杰里科夫,他見我回過頭來,連忙扯著嗓子喊了起來,不過被炮聲震得有點失聰的我,卻感覺他的聲音似乎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似的,連忙把耳朵側了過去,才清楚他在說:“師長同志,外面有友軍的指揮員來了,正在對面的房間等著您呢。”
友軍的指揮員?他們到我的防區來做什么?我帶著這個疑問,跟在謝杰里科夫的后面,來到了對面的一間空屋里。屋里有三名帶著大檐帽的指揮員站在靠近窗戶的位置。見我進門。他們連忙朝我走了過來。
謝杰里科夫在我的身后關上了房門。外面傳來的爆炸聲頓時小了許多。借助窗外透進來的月光,我看清了面前站著的幾個人,不禁吃驚地問道:“您不是第45師的師長索科洛夫上校嗎?不知道你們這么晚到我師的防區來做什么?”
索科洛夫聽我叫出了他的名字,連忙上前一步,抬手向我敬禮,同時嘴里說道:“將軍同志,步兵第45師師長上校索科洛夫向您報告,我奉命率部隊前來配合獨立師的行動。聽候您的命令!”
“哦,哦。”我茫然不知所措地望著眼前的幾名指揮員,不知道該如何用軍人的語言來回答索科洛夫的報告。我感覺他們來得太突然了,因為沒有任何人告訴過我,說會有除了炮兵以外的友軍配合我們的行動。
索科洛夫沒有計較我冷漠的態度,而是向我介紹站在他身旁的政工人員:“將軍同志,這是我政治副師長、團級政委格拉馬茲達同志。”
格拉馬茲達聽到索科洛夫在向我介紹他,連忙上前一步,抬手向我敬了一個軍禮,笑呵呵地說道:“您好。將軍同志!”
我連忙也抬手給他還了一個禮,有些慌亂地說道:“您好。團級政委同志。”
“師長同志,這位指揮員是來自炮兵122毫米榴彈炮第178團的第6連連長別利費爾上尉。”索科洛夫指著還站在原地沒動的指揮員向我介紹說:“他的炮兵連專門是為我們的進攻提供炮火掩護的。”
等索科洛夫介紹完以后,我納悶地問道:“上校同志,我可以問問,你們是奉誰的命令到這里來的嗎?”
索科洛夫聽我這么說,臉上露出了驚詫的表情:“將軍同志,難道您沒有接到通知嗎?”
“什么通知?”我不解地問道。
“崔可夫司令員打算在今天的進攻中,徹底地消滅盤踞在‘紅十月’工廠區內的敵人。”索科洛夫趕緊向我重復了一遍上級的命令:“他怕你的兵力不夠,所以臨時決定抽調我師來配合你們對‘紅十月’工廠區的進攻。”
由于東岸的炮火準備隨時有可能停止,所以我也顧不得搞清楚為什么我沒有收到通知的事情,便直截了當地問索科洛夫:“上校同志,待會兒進攻的時候,您準備怎么打?”
索科洛夫扭頭沖他的政委笑著說了一句:“政委同志,請把地圖拿給我。”格拉馬茲達點點頭,從挎在肩膀上的圖囊里抽出一張卷著的地圖遞給了他。索科洛夫接過地圖左右看了看,隨即將地圖平攤在地面上。
為了確保我們能看清地上的地圖,所有人都避開了靠窗的一側,以便能利用透進來的月光看清地圖。不過饒是如此,我要看清地圖上的字,還是感覺有些吃力。索科洛夫似乎現了這個問題,連忙吩咐旁邊的炮兵上尉:“上尉同志,借您的電筒用了一下。”
聽到索科洛夫的吩咐,別利費爾連忙摘下他的隨身背囊里,從里面掏出一個手電筒,擰亮以后為我們照明。見地圖上的文字在光線下變得清晰起來,索科洛夫便蹲在地上,向我講解起第45師的進攻路線:“將軍同志,我們打算突破德軍的外圍防線,沖入廠區后兵分三路,分別撲向被德軍占領的模型車間、分類車間和機工車間,清除里面的敵人之后,再進入工廠的西區,從而完成對敵人的合圍。”
我最初的設想,本來是想在突破德軍外圍防線后,就派一團直撲由近衛第39師把守的地段,和他們實現會師后,再調頭將廠區內的德軍分割消滅。不過現在有了第45師的配合,我們圍殲紅十月工廠區內德軍的把握就更大一些。
為了讓索科洛夫的部隊更好地配合我師行動,我便指著地圖向他講解自己的作戰意圖:“上校同志,我打算在炮火準備結束后,派一個營的部隊突入工廠區內,迅地趕過去和廠區內堅守陣地的近衛第39師的部隊匯合。然后調過頭來將廠內的德軍分割成若干小塊,等天明以后,在飛機大炮的掩護下。將他們一點點地吃掉。不過有了你們的配合。我們就可以雙管齊下。一邊去會師一邊分兵去進攻德軍占據的幾個車間。記住,要想方設法將德國人壓縮到工廠的東面去,那里沒有堅固的工事,我們可以很輕易地將敵人打垮。”
但索科洛夫聽完我的想法后,臉上流露出擔心的表情:“將軍同志,雖然我們的炮火把敵人打得潰不成軍,可是畢竟他們在兵力上占據著優勢,您只派一個營去和近衛第39師會師。兵力會不會太單薄了點?”
我明白索科洛夫為什么會擔心我們的兵力不足,經過連番大戰,很多師級單位都只有幾百人,按照他的想法,我的一個營滿打滿算能有一百人就算不錯了。所以我不以為然地笑了笑,輕松地說道:“放心吧,上校同志。負責去和友軍會師的那個營目前齊裝滿員,總兵力達到了八百人,要突破德軍的陣地,還是沒有多大問題的。”
“有八百人?”我說出這個數字后。還真的把索科洛夫他們驚了一下,索科洛夫扭頭對他的政委說:“政委同志。人可真不少啊,差不多相當于我們半個師的兵力。”
聽到外面的炮聲變得稀疏起來,我抬手看了看表,接著問索科洛夫:“上校同志,您的部隊在什么地方?”
“將軍同志,請給我來。”索科洛夫引導我來到了窗前,朝外面一指,說道:“您請看,我的部隊都隱蔽在那里工事里,只要一聲令下,他們立即就可以起進攻。”
借助明亮的月光和遠處炮彈爆炸的火光,我看到在縱橫交錯的戰壕里,滿是晃動著的鋼盔,便滿意地點了點頭:“很好,等炮擊一停止,就立即命令您的部隊沖上去。”
正在這時,我隱約聽到門外傳來了一陣喧嘩聲,扭頭問站在門口的謝杰里科夫:“中校同志,外面出了什么事情?”
謝杰里科夫一臉茫然地搖搖頭,接著說道:“師長同志,我馬上出去看看。”說完,他轉身拉開房門就走了出去。
過了沒多久,他帶著一名戰士從外面走了進來,隨手關上房門后向我報告說:“師長同志,這名戰士是從師指揮部來的,說有一份上級的命令要轉交給您。”
“拿過來給我看看。”我簡短地吩咐道。
我接過了謝杰里科夫轉過來的命令,旁邊的別利費爾上尉連忙用手電筒為我照明,以確保我能看清紙上的文字。命令是崔可夫簽的,他正式通知我,說晚上的炮火準備結束后,將有索科洛夫上校的步兵第45師配合我們的進攻。
看完這份命令,我抬頭問那名送信的戰士:“戰士同志,政委是什么時候讓你把這份命令給我送過來的?”
聽到我的這個問題,那名戰士低下了頭,羞愧萬分地說道:“大概是一個多小時以前。”
“什么,一個多小時以前?”聽到這個時間,我頓時血往頭上涌。幸好崔可夫只是通知我說有友軍來配合我們作戰,如果是其它的命令,不久誤事了么?所以我對這名戰士說話的語氣格外嚴厲:“從師指揮部到這里最多十分鐘的路程,可你卻用了一個多小時,難道你不怕因為命令沒有及時送到,而貽誤戰機嗎?”
“師長同志,請您聽我解釋。”那名戰士被嚇得魂飛魄散,慌忙向我解釋說:“我接到任務后,深怕耽誤了事情,所以就一路小跑著朝這邊來。不過因為道路不熟悉,跑錯了方向。等我現這個錯誤的時候,我離這里已經很遠了……”
“行了,不用再說了。”在這種時候,我沒有時間聽他的解釋,便吩咐謝杰里科夫:“中校同志,先把他關起來,等戰斗結束后再處置他。”謝杰里科夫答應一聲,抓住那名戰士的手臂,絲毫不理會他的苦苦哀求,將他拖了出去。
過了大概半個小時以后,班臺萊耶夫過來報告我,說東岸的炮火減弱,并轉移到其它的方向去了。我聽完班臺萊耶夫的匯報,這才吩咐索科洛夫:“上校同志,命令你們的部隊出擊吧。”
索科洛夫大聲地答應著,隨即轉身對格拉馬茲達說:“開始吧,我的政委同志。”
格拉馬茲達聽到他的吩咐后,點了點頭,隨后快步地走到了窗口,打開槍套拔出槍來,對著空中開了一槍。隨著他的槍響,一顆紅色的信號彈升到了空中。
看到樓里出的進攻信號,窗外忽然傳來了驚天動地的喊聲:“前進!烏拉!!!”同時傳來的還有無數雙靴子踩在雪地上的聲音。聽到外面傳來的動靜,我就是不看也知道是第45師的戰士開始進攻了。
索科洛夫聽到外面的動靜,抬手向我敬禮后,禮貌地問道:“將軍同志,允許我去指揮我的部隊嗎?”
“去吧,上校同志。”我抬手向他還了一個禮。
等索科洛夫他們兩人離開后,炮兵連長走到我的面前,委婉地說道:“將軍同志,我有個請求,我連的大炮沒有車輛牽引,需要您派人幫忙拉一下。”
“沒問題,我待會派一個連的步兵去協助你。”對于上尉的請求,我非常爽快地答應了。
炮兵上尉剛離開,格拉姆斯他們幾人又走了過來,向我請示:“師長同志,部隊的進攻已經開始了,我們是不是也跟上去,配合他們的軍事進攻,來起政治攻勢呢?”
“可以,跟我來吧。”說著,我帶著尤先科以及格拉姆斯他們一行人離開了大樓,沿著部隊進攻的路線,朝工廠區前進。
走到圍墻前那個不久前還存在的戰壕前,濃郁的硝煙里夾雜著刺鼻的血腥味,可以看到滿地殘肢碎肉,血流成河,在遠處遠處一排排炮火的隆隆爆炸轟鳴中,尚未失去的傷兵們哭喊聲響成一片,這里儼然已經成為了人間地獄。
看到自己的同胞在生死邊緣掙扎,格拉姆斯有些于心不忍,走到我的身邊,向我建議說:“師長同志,您看這么多的傷兵,我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死去。我想請求您,派醫護人員來救治他們一下,能救多少算多少?”
我扭頭看了格拉姆斯一眼,隨后點頭說:“好吧,上尉同志,這件事情就交給你和格瑞特卡少尉去辦。”接著我對站在旁邊貝克曼說:“上尉,跟我到工廠區里面去。沒準那里還有不少你們的同胞,等著你們去救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