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二郎收回雙刀,雪亮的刀鋒沒有沾上一滴血跡,他一臉牛氣地說道:「小子!看到了嗎!不是跟你吹,二爺這刀法……」
程宗揚嘖嘖贊嘆道:「剛才還被打得跟死狗一樣,這一眨眼就脫胎換骨,二爺,你也不怕閃了舌頭?」不等武二郎開罵,程宗揚就叫道:「鬼巫王!你手下的鬼武士都是草包!誰敢跟我們武二爺斗一場?」
閣羅喘著粗氣,他罐子里收集的魂魄,可以大幅強化鬼武士的力量,沒想到那個猛虎般的漢子如此兇悍。他彈出磷火,兩名鬼武士同時躍出,皮膚上的符文刺青磷光流動。
程宗揚叫道:「兩個打一個,鬼巫王,你還要不要臉?」
蘇荔不言聲地掠出,銀亮的蝎尾彎鉤般蕩起,替武二郎擋住一支長矛。武二郎心里那點芥蒂頓時飛到九霄云外,一張兇臉樂開了花,抖擻精神跟蘇荔并肩對敵。
閣羅狂叫著接連擲出磷火,鬼武士不斷躍出,都被武二郎和蘇荔擋住。程宗揚提刀指向鬼巫王,「光叫嘍啰有什么意思,敢跟我斗一場嗎?只要你贏了,我立刻走人,你想怎么跟龍神親熱就怎么親熱。你如果輸了,就給我滾到地下去,一輩子都別出來!」
樂明珠在旁邊幫腔,「鬼巫王!你敢不敢!」
小紫翻了翻眼睛,程宗揚開出的條件是赤裸裸的無恥,只有樂明珠才以為是公平的。
鬼巫王道:「你還想走嗎?天命者,你小看了我的力量……」
鬼巫王黑色的斗篷一陣波動,陰寒的氣息隨即從地下涌出。
「哇!這是什么妖怪?」
樂明珠瞪大眼睛,情不自禁地抱住程宗揚的手臂。武二郎暴喝著腿部用力往上一提,一只女人的手掌抓住他的腳踝,慘白的軀體從他腳下飛出,在空中腰身一折,落在地上。
她赤裸的身體泛著毫無生氣地光澤,修長的脖頸間留著一個被牙齒咬出的創口,美麗的面孔籠罩在死亡的陰影中。
瀕死的薩安已經接近彌留,不停發出囈語,這時突然睜大眼睛,嘶聲叫道:「丹宸!」
不知從哪里來的力量使他撐起身體,搖搖晃晃地朝丹宸走去。
「小心!」幾個人同時叫了起來,薩安卻充耳不聞。
丹宸張開雙臂,美麗的面孔毫無表情,展臂將薩安擁入懷中,小腹挺起,磨擦著他的手臂,接著咬住他的脖頸。
「嗷……」薩安痛極而叫,手臂卻被丹宸圓潤的大腿夾住。他身體抽動著,僅剩的手掌在丹宸豐滿的臀間迅速干瘜,直到被丹宸吸盡最后一滴鮮血。
「啊!」洞口傳來一聲短促的驚叫,接著變成長嚎,「啊--啊--」婁蒙擠開人群,嚎叫著從臺階上奔下,沖向自己變成行尸的妻子。
丹宸慢慢抬起臉,沾血的唇瓣變得殷紅。她松開手,已經干枯的尸體從她胴/體上滑下,那只皮膚包裹著骨頭的手臂還插在她腿/縫間。婁蒙剛奔出幾步,身體就猛然撲倒。一具慘白的軀體攀在他身上,雙腿像兩條白蟒盤在他腰間,與他糾纏著在地上翻滾。婁蒙強壯的身體每次翻滾都變得干枯,當在丹宸腳旁停下,已經化為干尸。
樂明珠雖然很害怕,仍然瞪大眼睛,嘴巴張成圓形。
朱諾與丹宸并肩而立,就像從墳墓中走出的雙姝,散發著妖艷而詭異的陰森氣息。凝羽刀光匹練般揮出,兩具女尸沒有理會她,而是徑直朝武二郎掠去。凝羽閃身向前,攔住最強的朱諾,把丹宸放給武二郎和蘇荔。
樂明珠嘴巴「啪」的合上,然后叫道:「我去幫凝羽姊姊!」
程宗揚一把拽住她,「你去給大家裹傷!」讓這丫頭上去添亂,凝羽就真危險了。
程宗揚守住通向井底的唯一通道,在他側前方,是進入洞窟的入口,鬼巫王則占據了洞窟中央區域。與婁蒙一起趕來的部族首領與鬼武士撞在一起,場面隨即變成混戰。
「你以為這些奴隸就能擊敗我嗎?可笑的天命者。」鬼巫王冷冰冰道:「再多的麻雀也斗不過一只雄鷹,成群的綿羊也害怕孤狼。」他厲聲道:「南荒的秩序將由我建立,即使你有著天命的印記也無法更改!」
鬼巫王斗篷飛起,腰側的鬼羽劍跳出寸許,他探出拇指,在劍鋒一搪,然后抬起手。
一滴鮮血從他蒼白的手指涌出,隨即滴落下來,懸在距離胸前尺許的空中,微微滾動。
忽然一團陰風掠過,那些南荒部族的勇士本能地露出恐懼。武二郎已經砍翻了三名鬼武士,蘇荔卻陷入危險。面對自己曾經的好友,蘇荔只用手里的彎刀抵御丹宸的攻勢,蝎尾幾次揮出,都猶豫著收回。武二郎用刀柄磕開對手的兵刃,毫不客氣地抬腿一蹬,踹在丹宸胸口。丹宸身體向后彎折過去,反手撐住地面,接著那團陰風從她腿間涌出,襲向武二郎。
「什么破玩意兒!」
武二郎「呼」的一刀劈過去,那團陰氣一滯,然后水一樣繞過刀鋒,纏住武二郎的手臂。
「陰煞!」蘇荔驚懼地叫道。
武二郎牙關「格」的一聲咬緊,粗壯的手臂像被一團霧氣纏住,變得灰白。他臂上肌肉暴跳,似乎正在被無形的陰煞吞噬血肉。接著人群中發出一串慘叫,那頭白骨猛虎從虛空中出現,彎刀般的獠牙撕開奴隸戰士的肢體,骨尾鋼鞭一樣甩動著。一名生著熊臂的南荒戰士奮力擋住骨虎尾巴的一擊,身體隨即被一團滴著火焰的巖漿吞沒。
趕來的奴隸越來越多,他們毫不畏懼地沖入洞窟,接著被那些可怕的敵人擊潰。他們大都是各種族的勇士,但和他們一樣,那些鬼武士也來自于各個部族。
他們無情地搏殺著,各自充滿對主人的忠誠。
隨著不絕于耳的嘶嚎聲,那些南荒部族的勇士不住濺血倒下。一個自己不認識的南荒漢子被骨虎咬去一條手臂,卻拚命將長刀斫入骨虎胸腔,砍斷它一根胸骨。還有一個被鬼武士刺穿身體,仍死死抓住長矛,讓同伴趁機把武器砍在鬼武士身上。
近距離目睹這血肉橫飛的一幕,樂明珠手掌微微發抖,小紫唇角卻挑起一條漂亮的弧線,目光變得興奮。而自己……程宗揚發現自己竟然沒有感覺。就和他第一次親手殺人一樣,平靜得連自己都覺得陌生。他知道那些人在為自己而死,卻激不起一點憐憫、同情,甚至驚訝的感覺。他們就像棋子,從一只手交到另一只手中,而自己完全抽離于棋局之外。
程宗揚看得眼花繚亂,忽然手臂一緊,被蘇荔的蝎尾纏住。程宗揚倒抽一口涼氣,還沒有來得及出聲抗議,便看到尾鉤中紫黑色的毒液一收,變得透明,接著劃破他的手臂,帶出一片血花。
程宗揚慘叫道:「用不了這么多吧!」
蘇荔蝎尾甩出,鮮血點點滴滴灑下,那團陰氣尖嘯一聲,放開武二郎,消失在人群中。武二郎退開一步,勉強穩住身體,被陰煞纏過的手臂明顯細了一圈,血管一條條鼓起。
趕來的奴隸不多時已經傷亡殆盡。陰煞如同一團扭曲的空氣,旋轉著撲向凝羽,卻被她的月光盾擋住,無功而返。
程宗揚按住傷口,朝鬼巫王道:「不是四煞嗎?還有一個怎么不出來?」
小紫細聲細氣道:「那個在水里,還沒有被鬼巫王大人收服呢。」
程宗揚呸了一口,「什么破玩意兒!一滴血都抗不住。下次大爺用尿試試,一泡尿就把他們都澆滅了!」
「天命者,我不會把你變成行尸。」鬼巫王道:「我會切開你的額頭,找尋你讓兇煞畏懼的秘密。」
程宗揚笑道:「太麻煩了。我把你腦袋擰下來,就直接拿去喂狗。」
朱諾的鐵鏈在月牙刀上不斷濺出火花,即使變成行尸,依然能看出她曾經矯健的身手。她攻勢越來越凌厲,凝羽的月光盾已經被擊碎數次,光芒漸弱,腋下的傷口衣上洇出一朵血花。
程宗揚按住刀柄,卻被捕謝藝擋住。
他掏出墨鏡,戴在鼻梁上,然后挽住衣襟,雙手一分,撕開外衣。凝羽發絲散亂開來,她倔強地咬住嘴唇,彎刀毫不退讓。忽然布影一閃,謝藝雙手遞出,隔著衣物扣住尸鬼的雙腕。朱諾僵硬的面孔抽動一下,然后朝謝藝頸中咬來。她嘴唇和分叉的舌頭都蒼白得毫無血色,令人毛骨悚然。
謝藝十指一扭,女尸腕骨錯開,鐵鏈「鐺啷」一聲掉在地上,接著謝藝斜身上前,手掌一抹,準確地刺進她乳下的傷口,擰住那顆已經干枯的心臟。
朱諾雙目上視,瞳孔中碧幽幽的鬼火微微跳動一下便消失了,變得一片空洞。謝藝一手扯下她的心臟,用布塊包住,從她體腔內扯落出來。
朱諾赤裸的身體慢慢跪倒,最后定格在她臉上的,是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