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慌!握緊!」程宗揚拔出珊瑚匕首,用力釘入巨龍的鱗片,像攀巖一樣貼著鱗片,朝龍頸攀去。
樂明珠嚇得「哇哇」直叫,鮫綃打結的尾端松開,雪白的臀部裸露出來,光潔的身體仿佛一條光溜溜的美人魚,在空中游動。
程宗揚拔出匕首,身體剛一抬起,就被氣流卷起。他順勢抱住樂明珠纖軟的腰肢,右手一揮,匕首釘入龍鱗,身體逆風飛起。
氣流在洞窟中激蕩,洞壁上的青苔凹陷下去,透明的龍涎從青苔的縫隙中擠出,緩緩向下流動。氣流旋轉著涌入深井,隱約能看到平臺上幾個正試圖攀緣下來的人影低頭躲避著氣流。
突然間,呼嘯的狂風猛然停止。程宗揚兩耳的轟鳴聲仍在持續,樂明珠渾身冰涼,緊緊攥著那根龍須,偎依在他懷中。
程宗揚松開發酸的手臂,在巨龍頸上喘息片刻,然后揮刃斬斷那根被小香瓜看中的龍須,「拿好。」
「剛才是它在呼氣嗎?好厲害啊……它為什么沒有吸氣?是不是另一只鼻孔在吸?它是不是還在睡覺?為什么不醒?」
樂明珠驚魂甫定,就嘰嘰喳喳拋出一串疑問。
「大概我們兩個太小了。就像一只螞蟻落在你身上,你也不會理它吧。」
程宗揚拿著那根龍須,試著打了個結。龍須有拇指粗細,色澤蒼黑中微微發藍,質地柔軟而富有韌性。他把龍須結在樂明珠腰間,小丫頭又改了主意,指著巨龍嘴側那條鯉魚一樣的軟須,說道:「我要那個!」
程宗揚沒好氣地說:「它比你人都粗。拿得動嗎?」
樂明珠興奮地說:「我可以把它背回去啊。那些小師妹們看到它,就知道我有多厲害了!」
程宗揚被她興奮的樣子逗得笑了起來,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先想想怎么干掉它吧!」
「你不是扎它眼睛了嗎?」
「太硬了,沒砍動。」
樂明珠想了一會兒,「我們可以從它耳朵里鉆進去!」
這個主意不錯,不過巨龍頭顱嵌在山體中,耳朵被堅硬的玄武巖堵住,想從巖石間開出一條路通到它的耳朵,大概需要兩個人干上一個月。
「鼻子也可以啊。」
「瞧見剛才的風了嗎?它都不用打噴嚏,只要呼口氣就把我們吹跑了。」
「嘴巴!」
程宗揚打量了巨龍一會兒,小聲道:「記得以前的祭品嗎?這里連根毛都找不到。我敢肯定,咱們兩個加起來還不夠它塞牙縫的。」
連續幾個主意都被否定,樂明珠不高興地說:「只讓我出主意,你怎么不想呢?不知道動腦筋很累的嗎?」
程宗揚抬頭望著嶙峋高昂的龍角。那條巨龍呼吸間隔極長,伏在山巖間的龍首像仿佛與巖石融為一體,沉沉入睡,對他們這兩只小螞蟻不屑一顧。
「趁它沒醒,我們上去看看。」
程宗揚揪住龍須,挺身朝龍頸上面攀去。在兩人腳下,龍神突起的眼睛忽然一動,眼瞼微微睜開一線。
一點明亮的光芒在龍神眼前出現,仿佛像夜空中閃爍的寒星。
謝藝像獵豹一樣半伏著身體,然后側身疾掠,手起刀落,砍斷一名鬼武士的大腿,隨即與一只魘魅絞殺在一處。那些魘魅來去無聲,每一只都有著非人的力量,即使謝藝應付起來也頗為吃力。
一只魘魅突然在洞口附近出現,繞過凝羽,撲到武二郎身上。武二郎一條手臂雖然被陰煞吸食肌肉萎縮,身體的力量卻絲毫不減。他低吼一聲,沉腰坐馬,生著虎斑的肩背一側,將魘魅撞出丈許。
魘魅飛向一叢斜生的石筍,眼看尖利的石筍就要刺穿胸背,魘魅胸口忽然裂開,任憑石筍從胸口穿出。它站起身,將身體從石筍上拔出,只有眼白的雙眼泛起血光,胸部的傷口緩緩愈合。
「啵」的一聲輕響,仿佛密封的紙盒被人刺穿。魘魅身體一晃,撲倒在地。
小紫笑靨如花,細白的纖指從魘魅腦后一個隱秘的部位拔出。
「又死了一個呢。」小紫美妙的喉音響起,笑吟吟道:「神圣無比的鬼巫王大人,你的奴仆越來越少了呢。」
「無知的蠢才。我征服的部族,像天上的星辰一樣多。」
鬼巫王抬起雙手,「大地與星辰的力量都將為我而戰!」
鬼巫王挺起胸膛,身上黑色的鎧甲與琥珀般的祭臺光輝交織在一起,散發出金屬般烏亮而深邃的光芒。他抬起左腕,右手拿起鬼羽劍,劍鋒緩緩切開蒼白的皮膚下暗青色的血脈。
「東宮蒼龍,列星成陣!」
鬼巫王喝道:「角木蛟!」
泛著金屬般暗紅光澤的血珠從劍鋒下滾出,鬼巫王面沉如水,輕若羽毛的鬼羽劍輕輕一振。
「天田!」
一顆碩大的血珠飛出,懸浮在他身前尺許的空中,不停滾動。
「天門!」
又一滴血珠飛出。兩滴鮮血一左一右,左為天田,右為天門,如同蒼龍虬勁的雙角,結成東宮蒼龍七宿中的第一宿--角宿。
「亢金龍!」
鬼巫王劍鋒輕振,接連彈出四滴細小的血珠。
「庫樓!攝提!貫索!飛血!」
四滴鮮血點綴出蒼龍七宿第二宿--亢宿,宛如四顆星辰依次在角宿右側弧形陳列,勾勒出蒼龍昂起的咽喉。
「氐土貉!」
「陽門!陣車!天駟!河間!西咸!明堂!鉤鈐!列肆!」
鬼巫王每一聲喝出,都有一滴暗紅的血珠從腕間飛出,準確地飛入星位,羅列出蒼蒼七宿第三宿--氐宿四星:陽門、陣車、天駟、河間;然后是第四宿--房宿四星:西咸、明堂、鉤鈐、列肆。
氐為天根,氐宿四星緊貼龍頸向前突起,仿佛蒼龍探出的利爪;房為腹房,房宿四星垂直而下,猶如蒼龍強健昂揚的胸腹。
「喔!」
易彪暴喝聲中,用殘盾砍在一具尸鬼頸上。尸鬼青灰色的皮膚綻開,頭顱歪向一邊。
一只魘魅突然出現,重重撞在易彪胸口。武二郎挺肩把魘魅撞開,然后一把抓住尸鬼,猛虎般的頭顱「呯」的砸在尸鬼腦門上,將它顱骨撞得粉碎。
易彪渾身傷口迸裂,虎目中淌下兩行血淚。坐在地上的吳戰威張手抱住他的腰,翻身用背脊擋住炎煞的一擊,衣服頓時著起火來,露出發黑的皮肉。幸好凝羽月牙彎刀及時趕到,才救下他們兩人的性命。
謝藝刀如閃電,先蕩開鬼武士的重矛,再劈開骨虎破碎的利爪,然后翻起,用刀背磕在一只尸鬼的膝上,再與一只魘魅硬拚一記,將它震得飛開,硬生生從群敵中闖出一道縫隙,閃身朝祭臺上的鬼巫王掠去。
鬼巫王身前十余血珠宛如天空的星辰,交錯羅列,隱隱勾勒出二十八宿中東方蒼龍七宿的輪廓。
小紫目光微微閃亮,忽然彈出一枚細針,直射謝藝背心。
「心月狐!大火!大辰!鶉火!」
鬼巫王腕上接連迸出三滴碩大的血珠,每滴血珠迸出,都仿佛被無形的力量牽引,飛至房宿側旁的星位,大辰在左,鶉火在右,中間一顆血珠大如拇指,色澤鮮紅奪目,正是七月流火的那顆星辰:大火。三顆大星心形排列,密集地聚在一處,組成蒼龍七宿的第五宿--心宿三星。
謝藝身在半空,鬼巫王已經喝道:「尾火虎!」
「宗正!帛度!天江!天紀!杵東!九河!屠肆!市樓!異雀!」
腕上暗紅的血珠連串濺出,血光疾閃,組成第六宿--尾宿九星。九顆星辰彎曲如鉤,向上挑起,宛如蒼龍兇猛有力的尾部。
龍尾伏辰,多戰而兇,尾宿也是蒼龍七宿中最為兇險的一宿。鬼巫王接連揮出九滴鮮血,完成尾宿的排列,也耗費了大量精力,臉色蒼白得近乎透明。他深吸了一口氣,沉聲喝道:「箕水豹!」
「孔雀!東海!宗人!」
四滴血珠飛向蒼龍七宿中最后一宿--箕宿。
箕宿四星,猶如龍尾帶出的云氣。四星一旦就位,用來召喚龍神精魂的蒼龍星陣便宣告完成。即使黑魔海天王親至,也無法阻擋他與龍神合體。
洞窟內尸骸遍布,一具慘白的女尸僵硬地橫在地上,她雙乳高聳,乳下被摘去心臟的傷口被陰影籠罩,正是被謝藝破去心臟的女尸鬼朱諾。
就在謝藝掠過的剎那,朱諾突然抬起手臂,從腕骨穿過的鐵鏈飛身,砸向謝藝的面門。謝藝身體游魚般在空中一擺,避開鐵鏈。
謝藝移身的同時,小紫彈出的細針緊貼著他脖頸飛過,流星般射進鬼巫王鮮血凝成的星宿間,占據了一個星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