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遙逸森然道:「說!你們是什么人?」
那大漢額頭涌出黃豆大的汗珠,然後猛地張開口。
蕭遙逸出手如電,一把摘下那人的下頜,防止他咬斷舌頭,接著抬指封住他的氣海穴,阻止他運功自絕心脈。
程宗揚松了口氣,轉頭朝舟中看去,只見那兩個美妓正驚恐地睜大美目。她們兩個只是穴道被封,剛才的一切都聽得清清楚楚。
身後一聲聽不出語調的低吼傳來,卻是蕭遙逸用龍牙錐刺進那刺客肩膀,將他骨骼劃得格格作響。
程宗揚知道這小子要審訊刺客。謝藝的審訊手段自己見過一次,感想就是這輩子都不想再見第二次。蕭遙逸和他是一個地方出來的,肯定也好不到哪兒去,如果讓這兩個嬌滴滴的美人兒看見,那可太作孽了。
程宗揚向蕭遙逸略一示意,指了指兩女,然後撐舟避開。
蕭遙逸急忙道:「大哥,可別走遠啊!」
程宗揚沒好氣地說:「我就在這片蘆葦後邊,保證你放個屁都能聽到。」
兩個美婦玉體橫陳,雪滑的身子上還沾著刺客血跡。程宗揚用湖水幫蕓娘和麗娘洗去血跡,一邊微笑道:「剛才的事你們都看到了,來了幾個壞人,幸好被我們打跑了。」
兩女身不能動,只能眨眼示意,臉上的驚惶卻揮之不去。
程宗揚心里也在嘀咕。蕭遙逸說看過他出手的人都不能留,擺明了是要掩藏身份。可蕓娘和麗娘也都見過,總不能把這兩個無辜的女子也殺了吧?
「那位公子因為錢上的事,跟他們起了些糾紛。不過現在已經沒事了。」程宗揚吩咐道:「你們剛才看到的那些,最好都忘掉,一個字也不要向外說。」
麗娘和蕓娘急忙眨著眼睛,一副惶恐嬌怯的美態。程宗揚也不客氣,索性把那兩人摟在懷里,一邊一個摩挲著笑道:「剛才是麗娘唱的曲子。下次我把你們兩個都包了,讓蕓娘唱一段來聽聽。」
程宗揚調笑著淡化了兩女的驚懼,把她們安撫下來。
蘆葦另一側,不知蕭遙逸用了什么手段,出人意料地并沒有傳來多少慘叫。
過了小半個時辰,蕭遙逸從蘆葦叢伸出頭來,看到程宗揚先松了口氣,然後朝他招了招手。
程宗揚跳下船,朝蕭遙逸走去。那些蘆葦多半生在淺灘中,下面全是稀軟的淤泥。如果不是踩著葦草,程宗揚真不知道自己該怎么走。
刺客已經不見蹤影,多半是被沉到湖底毀尸滅跡了。那小子還光著屁股,不過這家伙有夠沒羞沒騷的,看起來比穿著衣服還自在。奇怪的是他神情既不凝重也不輕松,而是帶著作夢一樣的表情,似乎對他問出來的東西很不可思議。
「程兄知道他們是誰嗎?」
「誰?」
「這些人有個名號,叫什么江東五虎。平常在江上討生意。沒想到憑空落下一樁好事,掉到他們頭上……」蕭遙逸揉了揉鼻子,「我還以為他們是追著孟老大來的,誰知道是有人出錢,讓這幫小雜魚來殺我。」
「小雜魚怎么會到你頭上動土?可不要告訴我他們是正好路過,見財起意,準備給你來個劫財劫色。」
蕭遙逸嘆道:「我納悶的就是這個——他們真是來殺我的。這幾個雜魚已經在青溪守了幾天,今天運氣好,在湖中碰到我。」
程宗揚頓時松了口氣,「幸好他們殺的是小侯爺,不是星月湖的玄騏。」
目標雖然是同一個,這里面的區別卻大了。如果他們知道行刺的目標是星月湖的人,派出的殺手肯定要高出兩個等級,不會一個照面就被蕭遙逸干光。只有行刺目標是小侯爺這種紈褲子弟,才會找這種不起眼的小人物出手。
程宗揚猜測道:「是不是你誘奸了誰的姬妾,讓他惱羞成怒,找人殺你泄憤吧?」
「這事兒我雖然干過一點點,但和她們都沒關系。」蕭遙逸道:「你怎么也猜不出,出錢讓他們殺人的,竟然是個官。」
「誰?」
「白下城的內史劉長之。」
程宗揚摸了摸下巴,「沒聽說過啊。」
「我也沒聽說過。」蕭遙逸抓了抓腦袋,「不記得我干過哪個姓劉的老婆女兒小妾媳婦什么的。」
「既然有了名字,對著查就行了。」
蕭遙逸搖了搖頭,「這名字有八九分可能是假冒的。剛才那家伙說,那人找到他們,給了一百銀銖的定金,約定事成之後,再給四百。嘿嘿,五百個銀銖就想要我的命,還真便宜。那家伙說,姓劉的紫臉膛,留著大胡子,眼皮上還有個疤——一個搞文書的內史怎么長這模樣?」
程宗揚連忙道:「你自己的事自己擦屁股,可別找我。」
「圣人兄,你也太絕情了吧。」蕭遙逸委屈地說:「咱們倆可是有同舟共嫖之誼,說到天邊也是一等一的交情啊。」
「天知道你干過多少缺德事,有多少仇家想要你的命。建康城能拿出五百銀銖的人,沒有十萬也有八萬,我要跟著你一個一個查,那得查到什么時候?要讓我說,出五百銀銖要你命的,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人物。你不理他也就完了。」
「話是這么說,可被人盯著總不是好事。」蕭遙逸唉聲嘆氣地說道:「往後我想偷個香竊個玉,還得防著後面有沒有尾巴,那日子就沒法兒過了。」
程宗揚笑道:「這我可幫不了你。走吧,麗娘和蕓娘還在舟上呢。」
蕭遙逸一把扯住程宗揚,神情微動。
程宗揚壓低聲音,「你不會真想把她們兩個滅口了吧?」
「建康城的人只知道我是個不成器的紈褲子弟,今晚的事要是傳揚出去,落到有心人耳朵里,麻煩就大了。」
「她們只是兩個妓女,又只知道你是什么公子,不知道你的小侯爺身份。」程宗揚低聲道:「你要是不放心,乾脆查查她們底細,派個人去她們家里吩咐一聲,她們還敢亂說亂動?真要不行,你索性把她們買來,當姬妾養著,也比殺了她們強吧?」
蕭遙逸琢磨半晌,最後嘆了口氣,「圣人兄既然吩咐了,小弟怎敢不從?就依你好了。」
天色黎明,程宗揚才返回玉雞巷的住處。秦會之一直在門房守著,見他回來露出一絲寬慰,「公子回來了。」
程宗揚順手拿起一串葡萄,一個一個吃著,一邊道:「昨晚有什么事嗎?」
「有兩個商號的小斯來門前打聽消息,」秦會之輕飄飄道:「在下已經把他們打發了。」
昨天自己在云家赴宴,晚上就有人來打聽消息,建康商家的反應有夠快的,不過有秦會之在,想從他嘴里套出話來,只能說那兩個小廝運氣不好。
「別的呢?」
「小紫姑娘吩咐在下送了一對蛤蚧尾、一些藥酒和一段白檀香木過去。」
程宗揚道:「她要那些東西干嘛?」
秦會之微笑道:「紫姑娘行事,非在下所能知。」
那死丫頭又在搞什么鬼?程宗揚打了個呵欠,嘟囔道:「我要去睡一會兒。天塌下來也別叫我。」
秦會之跟在後面,低聲道:「那三位侍女姑娘還在等著公子。」
程宗揚一拍腦袋,想起自己從石超手里得了三個侍女,只不過……
「她們等我做什么?」
秦會之肅容道:「屬下也去勸過,但三位姑娘說,她們來時原主人吩咐過,要等公子驗過,滿意了才留下。所以不敢睡,在等公子回來,好給公子侍寢。」
程宗揚和麗娘一直纏綿到天色微亮,那兩個美妓見過他們的手段,侍奉得更是殷勤,玩得不亦樂乎,這會兒哪兒還有半分精神。
程宗揚嘆了口氣,「連你都開我玩笑。告訴她們,如果愿意,就在這里安安心心過日子,我也不拿她們當下人看待,什么時候想嫁人,就找個人嫁了。侍寢這事兒,以後別再提了。」
秦會之看了程宗揚半晌,然後笑著躬身應道:「是!」
自己榻上的被褥都讓小紫拿去遮掩門窗,程宗揚只好睡在光板床上,閉上眼休養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