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無奕渾不在意地說道:「云三爺年長,自然該上座,我們兄弟在下面作陪吧。」他缺了兩顆門牙,說話漏風,語氣卻沒半點作偽。
這邊蘭姑過來,半邊身子挨住謝無奕,嬌聲道:「久聞謝爺豪飲,今日讓奴家來伺候,如何?」
被這么個打扮俏麗的熟艷婦人雙乳一擠,謝無奕身子頓時軟了半邊,順勢往席間一坐,拉住蘭姑的手道:「聽說程兄這里有上好的烈酒,今日我可要一醉方休。不知道美人兒能不能陪住?」
蘭姑笑盈盈斟了杯酒,舉首飲盡,然後亮出杯底,臉不紅氣不喘地嬌聲道:「謝爺請。」
謝無奕大喜,拿起酒盞道:「滿上!滿上!」
午時一刻,車馬進入玉雞巷,樂聲大作。吳戰威胸口帶著紅花,跨著一匹高頭大馬,當先來到門前。眾人都歡叫起來,吳戰威跳下馬,團團抱拳,向賓客致謝,一回頭,吳三桂遞來一張弓。
吳戰威一愣,「這是干嘛?」
旁邊的易彪笑了起來,「吳哥忘了吧?這是接新娘進門的規矩。」
吳三桂恨鐵不成鋼地說道:「兄弟我昨天給你說過八遍!」
吳戰威一拍額頭,「忘了!忘了!」
吳三桂揶揄道:「只要別忘了把人接回來就成。」
「瞧你說的!」吳戰威訕訕接過弓,這邊小魏也拿過一張。
兩輛馬車并肩停在門前,上面披紅掛彩,正是新娘的車轎。兩人搭上朱紅色的箭,一箭射天,一箭射地,最後一箭朝向車廉,這才由喜娘掀開車廉,將披著大紅蓋頭的新娘扶下車。
接著喜娘捧出兩只火盆,放在門前。新人先跨過火盆,去了路上的邪氣,然後跨過兩只馬鞍,意謂闔家平安,這才進入大門。
因為是娶正妻,宅子正門大開,兩位新人并肩一同進門。這邊喜娘接過兩位新人,祁遠等人用大筐盛滿嶄新的銅銖,大把大把灑出來,引得巷中人人爭搶。
到了堂上,眾人歡笑聲中,吳戰威和小魏各拿一根紅布包的秤桿,挑開新娘的紅蓋頭,意謂稱心如意。
蓋頭掀起,兩張如花似玉的面孔露了出來,翠煙和鶯兒含羞帶喜的美態,引得眾人嘖嘖贊嘆。院中的戲臺上,百戲班也及時上演賀喜一幕,兩名走繩索的藝人垂下手中的喜聯,引起一片喝彩聲。
因為新郎新娘都沒有親人,敬拜高堂一節就免了,秦會之立在披紅掛彩的大廳中,高聲道:「一拜天地……」
四位新人并肩跪下,拜過天地,整個玉雞巷歡聲雷動,氣氛熱烈。
程宗揚根本沒能擠過去,只好遠遠站在一旁。吳戰威和小魏一路跟自己出生入死,能有今日這一幕,自己打心底替他們高興。
這些天程宗揚看了不少市面印制的書籍,從種種蛛絲馬跡中推測,穿越到這個時空絕不止自己一個。但無論是數百年前的趙鹿侯,還是離世不久的岳帥,不管他們如何深智遠謀,權重勢大,歷史總有其慣性。那些杰出人物每次試圖改變歷史的舉動,最多都只讓歷史的車輪微微一頓。他們曾經的努力猶如曇花一現,隨即迷失在歷史的風煙中。
比起那些雄心勃勃的穿越者,自己并沒有什么野心。程宗揚在想,只要能給身邊人帶來一些歡樂,就是自己所能作出最真實的成就了。
忽然頸後一熱,一個毛絨絨的小東西舔了自己一口。程宗揚氣惱地回過頭,「死丫頭!小心我哪天把你的小賤狗大卸八塊!」
雪雪翻了個白眼,扭頭趴到小紫肩上。小紫看著堂上兩位新人,笑吟吟道:「程頭兒,你心里是不是酸溜溜的,這兩個美人兒還沒上手就被別人娶走了。」
「上你妹啊!你安分點兒,今天大喜的日子,別給我惹事。」
「討厭。」
程宗揚咬牙切齒地小聲說:「死丫頭,有件事我還沒問你呢!上次是不是你把《金瓶梅》塞到我包里了?」
小紫眨了眨眼,「人家才不知道什么是金瓶梅呢。」
「少給我裝!差點兒就被你害……」程宗揚突然住了口。
小紫笑吟吟道:「怎么了?程頭兒?」
這么丟臉的事,還是別說了。緊接著堂上一聲「夫妻對拜!」給程宗揚解了圍。吳戰威和柳翠煙,小魏和鶯兒兩兩對拜,喜慶的氣氛達到高潮。
小紫望著堂上,唇角好看地挑起,似乎也感染了新人的喜悅。
程宗揚小聲道:「喂,丫頭,是不是心動了?只要你找個人嫁了,我保證八抬大轎把你送出去,一個銅銖的彩禮都不收他的,還狠狠倒貼他一筆錢。」
「好啊。我看上姓蕭的傻瓜了,你把我嫁了吧。」
程宗揚酸溜溜道:「我就知道你對他有意思!」
小紫吐了吐舌頭,扭頭看著堂上的新人。
堂上已經夫妻對拜完畢,喜娘簇擁著新人來到洞房。百戲班隨即在臺上演出鼓舞,七只皮鼓在臺上擺成北斗七星的形狀,兩個舞姬在鼓上盤旋起舞。她們穿著晉國的舞服,細腰高領,長裾彩袖,臂間繞著長帶,在鼓上進退自如,飄忽如神,吸引了無數賓客的目光。
程宗揚回到席間,眾人已經開始歡飲。張少煌、桓歆等人都是好飲之徒,根本不需要主人制造氣氛,堂上便飛觥錯盞,吆五喝六,一片歡騰。
程宗揚也不客氣,在云蒼峰旁邊坐下,笑道:「幸虧今日大小姐沒來。」
云蒼峰拂著胡須呵呵笑道:「小哥若是想飲,我派人叫那丫頭來。」
程宗揚連忙攔住,「免了!」說著他埋怨道:「我說云老哥,你們家那位大小姐也太能喝了。當場就要玩我難看。」
「年輕人嘛,好勝心強也是難免。」云蒼峰道:「丹琉性子直爽,一點小小誤會,化解便無妨了。你說是吧?」
誤會?程宗揚心里嘀咕道:若不是我躲得快,第一次見面就讓她給砍了。不就是吹了個口哨嗎?直接給我判死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