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聲漸漸遠去,峽谷中安靜下來。月霜竭力催動真氣,一邊抵抗寒毒的發作,一邊咬緊牙關,那個該死的混帳不知道用了什么卑鄙手段欺騙敖潤——絕不能就這樣放過他!
氣血運行的速度越來越慢,從背部開始,血液慢慢凝結,久違的刺痛感沿著血脈一點一點擴散,每延伸一點,身體的溫度就下降一點。很快,一層寒霜在衣服表面凝結出來,連發梢也凝出霜晶。
自從離開大草原,身上的寒毒已經有近半年時間沒有發作過。月霜曾經以為已經擺脫了這個糾纏自己多年的惡魔,誰知它還潛伏在自己體內。
從自己有記憶開始,體內的寒毒就糾纏不去。師帥曾告訴自己,在她還是嬰兒的時候,有人在她背上拍了一掌,從此這種詭異的寒毒就埋藏在血脈中,不時發作。以師帥之能,也無法驅除,只能在寒毒發作時,輸入真氣幫她緩解。
十余年來,月霜吃過不計其數的藥物,卻從來沒有解除寒毒的威脅。每當寒毒發作,都伴隨著無法言喻的苦楚,鮮血在血脈中凝結,像無數冰針一樣,帶來深入骨髓的刺痛感。
小時候,月霜以為自己再長大一點,體質再強一點,寒毒就會消失。可隨著年齡的增長,寒毒發作卻越來越強烈。
終於有一天,師帥停止輸入真氣。
「這是在飲鴆止渴。」
師帥那天的神情月霜還記得,她從來沒有見過師帥那樣充滿挫敗感。
「為什么?」
「我每次助你打通血脈,所耗的真氣都被寒毒吸走一部分,當下次寒毒發作的時候,會更加強烈。」師帥道:「如果一開始就沒有人幫你打通血脈,寒毒發作,你只會昏厥,雖然危險,但不會像現在一樣痛苦。」
「我會死嗎?」
王哲平凡的面孔上露出笑容,「每個人都會死的。所以你不用害怕。」
「那我還能活多久?」
王哲沉默一會兒,然後說:「寒毒發作的時間是有規律的。從它發作的時間推斷,大概會持續一百八十個月圓之夜。」
「那就是十五年,」月霜算了一下,「當我十七歲的時候,是不是寒毒就會消失?」
「不。」王哲道:「它最後一次發作會強烈無比。足以令你身體的全部水分都凝結為冰。再也不會融化。」
「像冰雕一樣嗎?」月霜打了個寒噤,「那個人為什么要打傷我?」
王哲揉了揉她的頭發,「我只知道他是你父親的仇人。但不知道誰才有這樣歹毒的手段。」
「是他殺死我娘嗎?」
「是的。我來晚了一步,只救出你一個。」師帥慈愛地說道:「我傳你的內功,不要再練了。」
「為什么?」月霜轉念一想,「它也會讓寒毒發作越來越強烈嗎?」
王哲點了點頭。
「不!我要練。」月霜握住拳頭,「我才不要變成冰雕!我要在十七歲之前找到那個兇手,殺掉他!」
糾纏在血脈中的寒毒讓月霜倍受苦楚,為了修煉內功,她要比正常人多付出一倍的努力,才能得到別人一半收獲。所以得到王哲親傳,自幼修習的月霜,直到離開大草原時,也只有區區三級的修為。
沒有人知道月霜因為寒毒到底吃了多少苦。只要能治愈寒毒,像正常人一樣生活,她愿意付出一切代價。
可是那個混帳,自己只想從他心頭采一點血,卻被他……
我要殺死他!
月霜在劇烈的痛楚中咬緊嘴唇。喝光他所有的血!
這是月霜失去意識前,腦海中唯一的念頭。
不知道過了多久,寒毒漸漸退去,手腳開始恢復知覺。月霜手指動了一下,慢慢睜開眼睛,衣服表面結了厚厚一層寒霜,發際的冷汗凝成冰晶,握在手中卻暖暖的,似乎體表的溫度比冰還要低。看來有一天自己真可能整個人都化成一座冰雕。
一個細微的鈴聲忽然響起,像跳躍一樣,瞬間就移近丈許,在遠處的巖石後停下。月霜握住長劍,體內仍空蕩蕩的,真氣無法凝聚。
片刻後,一個人影從巖石後冒了出來,看到自己,先是一愕,然後滿臉堆起笑容,搖手招呼道:「嗨!」
竟然是那個混帳!
程宗揚小心走近兩步,「怎么就你自己?敖老大他們呢?」
月霜一言不發,握劍的手指關節捏的發白。她作夢都想追到這個混帳,把他碎尸萬段,可這會兒他就在眼前,自己卻還要……擔心被他侵犯!
程宗揚見她不回答,只好給自己找臺階下,「算了,只要你沒事就好。喂,敖老大都跟你說了吧?你說這事……」程宗揚搖頭嘆氣,「誰能想到六扇門里會有黑魔海的奸細呢?」
月霜說話了,只有一個字:「滾!」
「喂!月丫頭,我救了你一命,你還這么兇?好吧好吧,上次的事情是我不對,但也不能完全怪我對吧?誰讓你給我服用那么霸道的春藥呢?」
月霜咬牙道:「那不是春藥!」
「你有沒有一點人體知識啊?」程宗揚理直氣壯地說道:「擴張血管,加快血液流動,造成人體某一部分充血——就算它本來是治心臟病的,也照樣能當春藥賣!」
月霜氣恨地抬起手弩,程宗揚連忙去躲,卻發現她用了幾次力,甚至連弦都掛不上。
程宗揚心里一軟。再怎么說,這丫頭也是第一個和自己有關系的,和初戀差不多。草原的星空、帳篷、青草的氣息,還有她身上處女的香氣……自己想忘也忘不了。
這會兒那個小美人兒靠著一塊大石頭坐在地上,帶著雪隼標記的黑色傭兵服扯開一處,隱約露出里面的皮衣,雖然沒有皮甲那樣堅硬厚實,但更輕便靈活。
只不過她精神看起來不大好,臉色像是大病一場一樣,蒼白如紙,一縷發絲從臉側垂下,半掩著長長的眉梢,上面結著細細的白霜。
程宗揚恍然大悟,「你寒毒又發作了?」
月霜放棄拉弦,撿起一塊石頭,朝他擲來。程宗揚伸手接住,果然石頭上一點力氣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