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宗揚心里一動,「我聽說龍睛玉能蓄法術?」
馮源警覺地攥緊拳頭,「你想干嘛?」
「得了吧,我又不搶你。如果在龍睛玉里蓄上你的火法,只要能迸出火星,需要多大一塊?」
馮源咽了口吐沫,「小米粒那么大就夠吧。我還沒試過。不過這塊龍睛玉怎么也分不了一千塊,就算你把它砸成一百粒,每粒也得十個銀銖。那可是一吊錢啊,老程。你扔出去一二十個,一畝地就沒了。」
問題又回到成本上了。自己似乎有些明白岳帥為什么沒造出手雷,畢竟打仗是要花錢的。雖然自己知道火藥終將成為戰場的主宰,但火藥從發明到大規模使用,跨度何止千年,自己想在三個月內作出來,也太心急了。
沉思間,耳邊突然傳來一陣潮聲。程宗揚抬起頭,只見兩人已經來到鎮子邊緣,眼前豁然開朗,一片遼闊無邊的大澤正在夜色下蒸騰出淡霧般水汽。隔著梅樹虬屈的枝影,水中幾處島渚掩映在月光水霧間,猶如仙境。
「云夢澤是六朝第一大澤,從夜影關到晴州港,走直線也有幾百里。」馮源夸張地揮動手臂,「周圍幾百萬頃都是開墾過的良田,每年產的稻米足夠半個宋國吃的。手里有糧,心里不慌,晴州的商會占著這么富庶個大糧倉,底氣就比別的商家足了一半!」
「湖里是不是有島?」
「老程,你眼力不錯啊,這都能看見?」馮源指點道:「澤里有上千個大小島嶼,十方叢林的東勝大廟,瑤池宗、太乙真宗、鈞陽宗、長青宗這些宗派,還有天璣院、秘錦閣這些書院,有錢的都在島上建有產業。每年來求道游學的就有幾萬人。」
程宗揚笑道:「我看那本小冊子,還有教點石成金的?」
馮源道:「那都是騙人的。晴州這地方,錢多,騙子也多。別說點石成金,還有人教搬運術,專門把別人的錢搬到自己家里來,聽說還有人真搬來了。」
程宗揚大笑道:「要是我,就跟教搬運術的聯手,在後門掛個牌子,專教反搬運術。找個大富商當托,先借給教搬運術的搬來一道,拿幾個小錢,編出故事酒肆飯鋪這么一宣揚,等賺了錢,搬回來再賺一筆。」
「哎喲,老程,你真是做生意的材料啊,這點子我可想不到。」
「這還不算完。等事平之後,再來個揭秘,印上幾萬本小冊子,把當托那位名字隱掉,寫得含含糊糊,捕風捉影,運氣好的話,不只賺到書費,說不定還能從城里的大富商那邊再敲幾個。」
「人家是一魚兩吃,你連魚骨頭帶魚鱗都要吃出銀銖來。」
兩人說笑著,程宗揚朝腳下望去,只見水面離懸崖有十幾丈高,岸旁盡是嶙峋的礁石。一鉤新月映在水中,閃動著粼粼銀光。
「我聽說云夢澤漲潮時能把山都浮起來,似乎沒什么動靜啊。」
「云夢澤漲潮比內海晚一個時辰。云水從大澤出去,到海邊是個葫蘆形的出口。內海潮漲一尺,澤里要漲三尺。月圓時節,半個時辰能漲十幾丈。浪大得嚇人,把山浮起來,說得一點不假。」
說話間,腳下的水面開始悄然上漲。片刻後,遠處一道白線翻滾著朝岸邊涌來,月色下看似平緩,速度卻極快,到了岸邊猛然卷起,在礁石上發出巨大的響聲,飛濺的浪花宛如奔馬,直躍天際。
這只是剛剛開始,一波又一波潮水不斷涌來,每涌來一次水面就漲高一分。
潮水越來越大,不多時,飛濺的浪花便攀上幾丈高的崖岸,在面前騰出一人多高的水墻,巨大的沖擊力,讓腳下的山巖也為之震撼。
「老程!」馮源大叫道:「往後退點!那浪快得很!小心被卷下去!」
程宗揚張大嘴巴,看著怒卷的波濤越來越高,剛才還平靜如同處子的云夢澤露出它雄渾的一面,不僅腳下的巖石,周圍數十里的礁崖,甚至整個望不到邊際的湖岸,都在同一時間被同樣翻滾如山的波濤拍打著,連天空的彎月也彷佛被潮水吞沒,浸在半透明的水光中,失去原有的光輝。
一波大浪涌來,在身前發出天崩地裂的巨響,腳下的巖石彷佛震裂,崩開成無數碎片,接著一道水墻翻卷而起。程宗揚來不及退開,就被波濤卷住。
馮源沖過來叫道:「老程!」
波濤退去,剛才的人影已經不見。仔細看時,程宗揚趴在地上,一手握著匕首,鋒刃深深刺進巖石,整個人淋得落湯雞一樣。他吐了口水,然後哈哈大笑,「好大的浪!馮大,法!千萬別對人說啊,看潮反而被浪卷走,真夠丟人的。」
「娘哎,還笑呢,你可嚇死我了!」
馮源趕緊過來拖起程宗揚,剛站起身,背後又是一聲巨響,兩人臉色一起大變,誰也沒想到這波潮水竟來得這么快。
背後猛地一震,被波濤拍到,接著腳下懸空,已經被潮水卷起。程宗揚一手拽住馮源,拚命用匕首往巖石上刺,但這時身體被波浪卷住,已經失去方向,匕首揮出只刺了個空,身不由己地被潮水卷走。
撲上山崖的波濤裹著枯枝碎石迅速退去,身體猛然懸空,從十幾丈的山崖上垂直墮下。程宗揚大叫不好,這樣的高度摔下去,就算夠運氣沒碰到礁石,也會被水的沖擊力拍暈。
急切間,一只手忽然伸來,抓住程宗揚的手腕,把他從波濤中拉出來。
程宗揚死里逃生,一手拉著馮源,一手抹去臉上的水跡,待看清面前那個文質彬彬的身影,程宗揚大叫一聲,「秦會之!你個死奸臣!怎么跑這兒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