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遇害者的情形分析,行兇者中并沒有太強的高手,因此他們先在下湯設好圈套,等著聞風而來的殺手主動往里面跳。以蔣安世、敖潤和劉詔的身手,尋常好手來十幾個也不在話下,何況對付一個地痞,潁陽侯未必會派多少人來。
樂津里的寓所已經被人盯上,眾人會面都放在鵬翼社。此時蔣安世等人出去給殺手下套,其他人也沒閑著,高智商帶了幾名打扮成隨從的禁軍士卒去打探門路,辦理首陽山開礦的正事;馮源去找合適的宅所,準備盤下來當作落腳點。富安則暗中去了宋國設在洛都的官邸拜訪,看能不能搭上關系;哈米蚩和青面獸相貌駭人,出門太過扎眼,此時留在社內,把兵刃一件件磨得雪亮,萬一出了岔子被人盯上,也好廝殺。
程宗揚問道:“驚奴,你打聽的事呢?”
驚理被派出去查問潁陽侯的動向,打聽初九那日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此時已經回來,聞言答道:“奴婢已經打聽過。初九當日,潁陽侯一直在北邙山,并沒有去過上湯。”
程宗揚大為意外,脫口道:“怎么可能?”
迄今為止,所有的線索都指向潁陽侯呂不疑。可驚理調查的結果完全出乎意料,呂不疑既然在北邙山,那么初九在上湯是誰?
“據說是太乙真宗一位教御來訪,洛都喜好黃老之術的公卿之家都去拜會問道。從初七到初九,潁陽侯的車駕都在北邙山,從未離開。”
“哪位教御?”
驚理露出一絲曖昧的笑意,她裝作抹唇,用絲帕掩飾了一下,然後不動聲色地吐出一個字,“卓。”
程宗揚目瞪口呆,半晌才道:“幹!”
驚理若無其事地說道:“一直到初十,潁陽侯才離開北邙山,前往北宮拜見太后,午後便又返回苑中。一個月來,潁陽侯的車駕從未到過上湯一帶。”驚理停頓了一下,然後道:“還要奴婢再查嗎?”。
程宗揚吸了口氣,“不用了,我直接去問她。”
真是橫生波瀾,卓雲君遠赴龍池,一連數月都沒有消息,沒想到在這關口竟然來到洛都,而且還和此事最大的嫌疑人呂不疑扯上關系。想起卓美人兒,程宗揚心頭不由一片火熱,“她在什么地方?”
“北邙山,上清觀。”
程宗揚當即對盧景道:“五哥,我出去一趟。”
“太乙真宗的教御?姓卓的?”
初九當天潁陽侯呂不疑究竟在什么地方,找到卓雲君一問便知,根本不用再費心去打探,但這話程宗揚不好直說,只含糊道:“我和她打過交道,說不定能問出些什么。”
盧景翻著白眼琢磨了一會兒,“太乙真宗的教御非是浪得虛名之輩。你一個人不大好對付。等老四回來,一起出手才穩妥。”
卓雲君身份特殊,除了死丫頭的幾個奴婢,并沒有多少人知道內情。有太乙真宗教御的名頭在,難怪盧景如此慎重,但如果他知道真相,白眼估計能翻到後腦勺去。
程宗揚乾咳兩聲,凜然說道:“不必勞煩兩位哥哥!太乙真宗的教御,別人怕,我卻不怕!幾句話的事,我自己去就行!”
驚廓道內幕,聽主人說得大氣凜然,只扭頭掩住唇角。
盧景并非啰嗦之人,程宗揚既然說得有把握,也不多加勸阻,點頭道:“我去找賽盧。”
馬車轆轆駛過長街,透過車簾,能看到右側氣勢恢弘的宮城。那些雄偉的望樓和闕樓遠在伊闕都能看到,此時從旁邊馳過,巨大的飛檐斗角仿佛從頭頂凌壓下來,帶來強烈的壓迫感。
罌粟女像貓咪一樣,柔順地伏在主人膝上,嬌軀羅衣半褪,露出一側雪白的香肩。漢國公卿的車駕因是官用,多為單轅雙輪的輕便馬車,四面敞露,只在車頂加上傘蓋,以示無私。私人馬車種類則琳瑯滿目,最常見的是雙轅四輪的油壁車,還有一些以帷幔、薄紗為壁的仁車廂。而晉國常見的玻璃車窗,在漢國幾乎絕跡。倒不是漢國道路比晉國差,而是漢國車馬速度要快得多。晉國那些涂脂敷粉,出入都要婢女攙扶的貴族,連乘牛車都嫌太快,漢國卻是馬如龍人如虎,一路絕塵,如果用玻璃作車窗,一路不知道要換幾塊。
程宗揚乘坐的是一輛街頭巷尾隨處可見的油壁車,外觀毫無特色,保證扔到路上就認不出來,車內卻是茵席、錦墊、竹枕一應俱全。他以一個舒服的姿勢斜倚在枕上,一手伸進侍奴衣間,揉捏著罌奴豐膩的乳肉,一邊看著她臉上漸漸浮現的紅暈。
在禁制紋身的影響下,只要自己需要,罌奴就是一個隨時都會發情的蕩婦。雖然在理論上,任何一個侍奴都必須隨時滿足自己的,但像罌奴這樣,僅僅嗅到自己的氣味,淫欲就不受控制的泛濫,整具聽任擺布的,只有處于瞑寂術中的凝奴可以相比,而且她還是清醒的。
車內忽然一亮,馬車終于馳出的宮闕的陰影。程宗揚抬起眼,遠處一條建在半空的復道,像彩虹一樣懸在兩宮之間。整條復道由橋拱、回廊和飛檐構成,鑲嵌著大塊的雲母和玉石,在陽光下金碧輝煌。復道下方是寬闊的街道和大片的苑林。
馳過天子居住的南宮,前方是規模更加宏偉的北宮。宮內林立的樓觀高聳入雲,頂部有些裝飾著奇異的飛鳥,有些裝飾著威武的神獸,在碧藍的天空下金光閃耀,充滿了神話中才有的氣息。
漢國最尊貴的皇太后就居住在這座宮殿中,她曾經是這個帝國的掌控者,也是整個呂氏家族力量的來源。
“呂雉……”程宗揚念著漢國皇太后的名諱,喃喃道:“這是一個很可怕的名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