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子都有些意外地站起身,高智商拉住他,“我師傅還有點事。咱們兄弟今天好好樂樂!對了,這里還有點小玩意。”
高智商說拿出一隻精巧的皮夾,里面裝著一張竹制漆金的名刺,還有一疊印制精美,帶著古怪花押的紙箋。
馮子都來了興趣,“什么東西?”
“程氏商會的貴賓卡。馮哥帶著這張卡,只要是程氏商會名下的酒樓館閣,一律是貴賓待遇。”
“游冶臺也行?”
“當然。拿著這卡,你想叫誰陪都行,保證讓你滿意!”
馮子都大喜過望,“好兄弟!”
“這些紙鈔你也收好,”高智商笑嘻嘻道:“比貴賓卡可值錢得多。”
“是嗎?”馮子都將信將疑。
“馮哥什么時候用錢,拿著紙鈔到程氏商會名下的產業,”高智商低聲道:“一張可以兌換十萬錢。”
馮子都吃了一驚,一張十萬錢,這一疊不下十張,就是上百萬錢,那位程少主果然是大手筆。
“好兄弟!”馮子都慷慨地說道:“你這份心意我領了,往後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往後少不了麻煩你的時候。來,乾一杯!”
程宗揚確實是有事,離開酒肆,他立即趕往金市附近自己租住的那處房屋。一名文士正在房內,看到程宗揚進來,文士連忙起身施禮,“程公子。”
程宗揚不動聲色地回了一禮,“先生請坐。”
罌粟女輕笑道:“毛先生可是難得的丹青圣手呢。”
文士連聲道:“不敢,不敢。”
雙方頗為客氣地分賓主坐下,接著有人奉上茶湯,程宗揚一看,奉茶的居然是延香,不由怔了一下。延香怯生生地低聲道:“請主子慢用……”
程宗揚瞥了罌粟女一眼,罌粟女避開他的目光,唇角露出一絲笑意,然後微微側身,輕不可聞地在程宗揚耳旁低語道:“若不是有客人,便讓她用心給主子奉茶了……”
程宗揚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然後收斂心神,打量著面前那名文士。
那文士穿著一襲青衫,面容清癯,頜下留著長鬚,雖然雙目狹長,但頗具神采,此時坐在他面前,面上隱約帶著幾分諂笑。
一個時辰之前,自己在路上遇到這名文士被一群奴仆追打,出面攔了下來。一問之下才知道他原來是一名丹青師,剛來到洛都不久,因為求見襄邑侯,不料卻誤入襄城君門內,被奴仆趕了出來。
程宗揚聽到是丹青師便留了心,何況又與襄邑侯有關,但因為當時已經與馮子都約好見面,無法爽約,于是讓在暗處隨行的罌粟女出面,把他請到自己的住處,暫時先安置下來。
那丹青師身無分文,在洛都已經走投無路,一聽有人相邀,當即欣然應諾。此時他已經洗去鼻上的血跡,拂去身上的塵土,看起來總算不那么狼狽。
程宗揚道:“方才聽小婢提及,先生姓毛,不知尊駕大名?”
文士道:“敝人毛延壽,以丹青為業。”
程宗揚覺得這名字有點耳熟,順口道:“原來是毛先生……等等!你是毛延壽!”
毛延壽一臉茫然,不知道這位公子為何露出一副古怪的表情,兩眼直勾勾盯著自己。他小心道:“公子可是在哪里聽說過區區的薄名?”
當然聽說過!
意態由來畫不成,當時枉殺毛延壽——這是一個改變了史上四大美女之一王昭君命運的名字,雖然是一個醜陋的配角。
程宗揚很想問問他見過王昭君沒有?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他打了個哈哈,“毛先生擅畫美女,天下知名,程某聞名已久。今天一見,實在是幸會!”
毛延壽忙道:“賤名不敢有辱清聽。”
“先生過謙了。”程宗揚誠心誠意地說道:“以先生的才藝,便是入宮為御前畫師,也不在話下。”這家伙雖然聲名夠臭,但畫藝堪稱圣手,即便被砍了腦袋,當時仍被推為第一。
毛延壽此時畫藝初成,不過是寂寂無名之輩,聽到程宗揚如此稱許,不禁又驚又喜,連忙道:“不敢不敢。”
兩人客套幾句,程宗揚道:“莫怪程某唐突,不知先生為何前往襄邑侯府,以至于受辱于小人呢?”
毛延壽道:“公子相詢,區區不敢隱瞞。區區在外游歷多年,剛回洛都不過數日,誰知遇到扒手,將區區盤纏席卷一空。無奈
之下,只好奔走權貴之門。”他苦笑道:“名為投效,實為乞食。”
“先生可是與襄邑侯有舊?”
“不過是一面之緣。”
“在路上時,程某見到先生帶的畫軸,想來是登門獻畫,不知程某能不能先睹為快?”
毛延壽露出一絲尷尬,“劣作而已,不敢有污公子眼目。”
程宗揚笑瞇瞇看著他,忽然道:“八月初九,先生是在上湯吧?”
毛延壽臉色微變,支吾道:“這個……區區……在下記不太清了。”
程宗揚心下雪亮,于是不再兜圈子,隨即吩咐一聲,讓罌奴拿出一幅畫卷,在幾上攤開,說道:“此畫想必是先生的手筆吧?”
毛延壽一眼看去,不由失聲道:“此畫何以在公子手里?”
“先生多半還不知曉,此女數日前便已慘死。”
“啊!”毛延壽大吃一驚。
程宗揚淡淡道:“不僅是此女。那位販朱砂的商人也已身首異處。”
毛延壽目瞪口呆。
“當日在腳店落宿的住客,如果加上先生的話,一共是十二人。其中有位書生,先生多半還記得,八月十四夜間死于書院火中;獨眼的拳師,八月十五日在石崤遇匪被殺;偷走先生財物的扒手,八月十日死于上湯。三名腳夫,八月十六日在伊闕溺水而亡。這女子名叫延玉,與那名商人在偃師的客棧被殺。”
毛延壽臉色劇變,“他們……他們……怎……怎么可能……”
程宗揚嘆了口氣,“先生若是不露面也就罷了。誰知先生會自投羅網。如今在襄邑侯府奴仆面前露出行藏,想再獨善其身,只怕不易。”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