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宗揚一邊說,一邊取出一隻玉盒。。。打開來,里面放著一張兩寸來寬五寸來長的符紙。那符紙似革非革,通體火紅,上面用金汁繪制著細密的符文。隨著目光的移動,那些符文仿佛泛起粼粼的金光。即使徐璜對法術一竅不通,也能感覺到符中蘊藏著驚人的靈力。更與眾不同的,符紙頂端嵌著一條銀鏈,鏈上還有幾個豌豆大小的鈴鐺。
這樣的靈符聞所未聞,單看繪制的手法,制符之人就絕非凡俗,很可能是某位大有道行的長老,甚至出自太乙真宗教御之手。
徐璜只覺盯著符文的眼睛一陣陣發燙,趕緊移開目光,問道:“此符是從何處求來的?”
“太乙真宗的卓教御如今正在北邙,我專門托了關系,花重金求來此符。徐公公,你看這東西真不真?”
“絕對真!要有一處假的,我徐某立刻抉了自己這對眸子!”
程宗揚舒了口氣,“這就好。我不識貨,就怕花了錢還被人騙了。”
“你花了多少錢?”
“一千金銖。”
這就是二百萬錢啊,夠單超再賣回房子了。
徐璜想說什么,又咽了回去,贊賞地拍了拍他的肩,“你在這兒等著,咱家這就往長秋宮報喜去!”
不到一刻鐘,徐璜就一路小跑的回來了,“快!快!快!娘娘要召見你!”
程宗揚絲毫也不意外,如果皇后娘娘見到符上的銀鏈還無動于衷,除非徐璜沒有把符送到她手里。他一本正經地扶了扶進賢冠,昂首闊步往長秋宮走去。
趙飛燕,我來了!
長秋宮比北宮的永安宮規模小了許多,但在南宮僅次于天子寢宮,規模遠在其他妃嬪居住的宮殿之上。身著曲裾的宮女微微低著頭,垂手貼在身前,邁著細碎的步伐。腳下的地板浸過桐油,光亮得能照出人影,宮女穿著白布襪的雙足走在上面,沒有發出絲毫聲響。
殿內垂著一幅水晶簾,微風乍起,透明的水晶簾輕輕晃動著,發出悅耳的聲響。
徐璜在水晶簾外跪下,尖聲道:“奴才徐璜,叩見娘娘。”
隔了一會兒,簾內才有一個纖軟的聲音歉然道:“又勞煩你跑了一趟……徐常侍,辛苦你了。”
“這是奴才的本分,不敢稱辛苦。”
簾內的女子遲疑了一會兒,輕聲道:“那張符,我很喜歡……我想和他說幾句話,可以嗎?”
“是,奴才告退。”
娘娘要問求子的事,當然不好有外人在場,徐璜爬起身,朝周圍的宮女使了個眼色,帶著眾人悄悄退下。
程宗揚心里嘀咕,趙飛燕可是史上有名的妖女,姊妹兩個專寵後宮,把天子迷得神魂顛倒,留下無數風流傳說,還有燕啄皇孫的惡名,怎么說起話來怯生生的,活像個受委屈的小媳婦?
簾內沉默良久,那個聲音道:“你……可以進來嗎?”
程宗揚聽得莫名其妙,這妖女什么意思?讓我進去?難道有什么詭計?等我一進去,她就大叫“非禮”?沒道理啊。想給我來個美人計?我最不怕的就是這個!求都求不來呢。
第一次見面,雖然自己六百石的官職慘了點,但絕不能讓人給看扁了。程宗揚挺了挺胸,擺出氣宇軒昂的氣勢,抬手掀開水晶簾,昂首進入簾內,然後像觸電一樣立刻俯下身,以頭搶地,口中道:“微臣叩見陛下!圣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簾內立著一個英武的年輕人,赫然是那位年輕的六朝共主,大漢天子。
劉驁穿著勁裝,頭戴皮質的弁冠,一手扶著天子劍,他掃了腳下匍匐的小官一眼,然後對旁邊的女子道:“你要不放心,就去看看。”
那女子輕聲道:“臣妾……不好出宮。”
“怕什么?宮里又不是只有江女傅一個信得過的。這宮里所有人都是你的奴婢,你盡管指使他們。誰要不聽話,你想笞就笞,想杖就杖,杖斃也沒關系。”
“……是。”
“讓你妹妹入宮,你怕有人攔她,你自己去總是沒人敢攔吧?”劉驁用呵哄的口氣道:“我今天和張放約好了,要去射獵,他新得了一條狗,據說長著兩隻翅膀,飛起來比鷹都快,要不然我就陪你一起去。”
“臣妾知道了。”那女子輕聲道:“多謝陛下。”
劉驁吩咐旁邊一名年輕的宦者,“你陪皇后娘娘一起去。”
那宦者脖子一梗,“我不去。”
劉驁大怒,“朕的話你也敢不聽!”
宦者道:“我也要看狗。”
劉驁沒好氣地說道:“下次帶你去。你這次敢不去,我就把你打發去守陵,讓你一輩子連隻貓都見不著。”
那宦者嘟著嘴不再作聲。
劉驁道:“富平侯還在等著我,我先走了。你要是喜歡,在外面多待一會兒也無妨。別人問起來,就說跟我一起出去的。母后不高興也不會罵你。”
“是。”那女子屈膝跪下,雙手指尖相對貼著地面,戴著珠翠的螓首輕輕叩下。
劉驁不悅地說道:“你怎么又跪下了?朕最不喜歡別人跪來跪去的。趕緊起來。我走了。”
劉驁說完就風風火火的離開。他沒有從大門出去,而是繞到里面一扇屏風之後,然後就沒了聲響。
殿內安靜片刻,那宦者道:“娘娘剛才跪是對的。天子不喜歡別人跪他,但要是有誰不跪,他更不高興。”
“妾身知道了。”
“娘娘和天子說話,自稱臣妾是對的。但我們和這些下人說話就不能自稱妾身了,自稱我就可以,若覺得不夠雅馴,稱吾也可以。”
那女子道:“我知道了。”
宦者滿意地說道:“這就對了。哎,這里還有個人在跪著呢。”
程宗揚直想罵娘,自己跪了半天了,天子從頭到尾就沒跟自己說過一句話。好不容易等天子走人,他們兩個又聊上了,自己這么個大活人,跪著也有五尺來高,他們就不覺得礙眼?
那女子連忙道:“對不起——程大夫,請平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