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睿的怡紅樓書房內,杜睿和安康公主對面而坐,正述說著離情別緒,自打上次來,也過去數月了,安康公主畢竟是皇家的人,太宗對他雖然寵愛,但出入禁宮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更不要說是留宿臣子家中了。
前幾次安康公主跟著李承乾來杜陵,便已然廣遭非議,要不是太宗不予理會,再加上大臣們都知道安康公主是太宗最為寵愛的女兒,恐怕安康公主的頭上早就要被扣上一個私生活不檢點的罪名了。
“都過了這么許久,也不見你給我寫封書信,還說什么心里一直惦念著我!”安康公主說著話,嫣紅的小嘴都翹了起來,一臉的不快。
杜睿聞言笑道:“你在的畢竟是皇家,哪有隨便往來書信的道理,你若在宮中待的悶了,便道杜陵來就是了!”
安康公主看著杜睿,眼神癡癡道:“承明!你到底什么時候才能會長安去!”
若是剛離開長安之時,杜睿的心中時時刻刻都想著回去,回到大唐的政治中心去實現自己的報復,但是這么多年過去了,他的心也淡了,此時他只想多做一些實事,長安那個地方是龍潭虎穴,門閥大族又虎視眈眈,杜睿縱然不怕,也懶得和那些魑魅魍魎一般見識,與其回長安和那些人斗法,杜睿寧愿留在杜陵安寢的為大唐萬民多盡一分心力。
想到此處,杜睿笑道:“回去做什么?留在這里不好嗎?每日寄情山水,這才是神仙過的日子,何必回去勞心勞力。”
安康公主見杜睿雖然在笑,但臉上卻寫不盡悵然之色,她也不禁有些黯然,道:“承明!你還在怪父皇,對嗎?我也知道當初是父皇對不住你,可是這么多年,父皇一日都未曾忘記過你,還時常念叨哩!”
杜睿聞言一笑,說:“我確實不曾埋怨過圣上,只是留在這里,我或許能做得更多,回去之后,阻礙實在是太多了,覺得得不償失罷了!安康!難道你不覺得這里更好嗎?”
在一旁侍候的黛玉聽著杜睿不想回去,心里也不禁一陣陣的暢快,她自然是不想回去的,留在這里更好,她恨不得太宗能毀親才好。回去長安做什么?那些豪門大族的千金小姐哪個眼睛不是盯著她家少爺的,本來一個公主就夠讓她煩悶了,要是回去,那還不是進了狼窩。
“你還說什么氣話!”
說話聲房門已經被人推開,李承乾大步走了進來,成親之后的李承乾變得更加英氣勃勃,雖然照比太宗還差了很多,但是和原本歷史上描述的那個窩囊太子相比,絕對要強了不少。
杜睿也不起身,只是對著李承乾苦笑了一聲,道:“殿下!坐!”
李承乾自顧自的找了個座位坐下,早有元春送上了茶水伺候,李承乾接過喝了一口,道:“承明!你何時變得這么怯懦了,以往父皇總是覺得我性子軟,不足以擔當社稷重任,我都在盡力改變了,可是你怎么反倒變得這么怨天尤人了,這可一點兒都不像你!”
杜睿道:“小弟大概是在這大觀園里疏懶的慣了,朝堂上的那些齷齪,小弟當真是厭煩了,況且留在這里,小弟也能做不少實事,還能少了很多阻力!豈不更好!”
李承乾見杜睿當真要撂挑子,當時就急了,忙道:“承明你說著話,難道忘了當初你在承慶殿內怒斥權萬紀的那番話了?當初你便說隋之所以亡,就是因為煬帝親小人,遠賢臣所致,難道賢弟就當真忍心看著舊事重演!”
杜睿被李承乾的話嚇了一跳,忙道:“殿下慎言,此一時彼一時也,前朝之事如何能與今日相比,當今圣上英明,隋煬帝是萬萬比不了的,況且如今朝堂之上如長孫大人,房大人,魏大人都是有名的賢臣,無論如何也不會出現前朝那般景象的。”
李承乾也知道自己失言,但還是忍不住要勸杜睿:“承明所說,我自然知道,可當今朝堂之上,不也是有權萬紀那樣尸位素餐之人嗎?賢弟何不早日回朝,立忠正,斥邪惡,讓我貞觀一朝,上上下下皆是清明!”
杜睿雖然知道李承乾非常看重自己,卻不曾想到李承乾居然將自己當成了包公,海瑞那樣的青天看待,不禁苦笑道:“殿下這番話要是傳揚出去,還不知道要引起多少人攻訐小弟呢!況且圣上是明君,那里用的著小弟去越俎代庖,小弟此前說過,此生不愿做魏大人那樣的諍臣,只愿做個賢臣,為大唐百姓做些實事,此生足矣!”
安康公主在一旁道:“父皇要是明君,還會把你貶黜到杜陵來!”
安康公主這話,不單單是杜睿,就連李承乾都被嚇了一跳,這話放在那一家都是大逆不道,自古就有明言,子不言父過,更何況是一國的君主。
一時間書房內三人相對無言。
恰好在這時,書房門被推開,寶釵走了進來:“少爺!暖春圃內已經擺下了宴席,是不是此時開宴!”
杜睿正想著怎么逃過這兄妹兩個的逼迫,聞言忙道:“既然準備好了,那便開宴吧!”
說完又對李承乾說:“殿下!小弟已經擺下了宴席,為殿下和公主接風洗塵!”
李承乾也知道就算是再逼問下去,也沒個結果,只能點頭道:“也好!誰不知你杜承明于吃這一字上最有研究,正好這些日子我在宮中也吃的膩了,便吃你這金主一頓。”
說完李承乾便當先出去了,杜睿緊隨其后正想要出去,卻被安康公主一把給拉住了衣袖。
安康公主滿臉幽怨的看著杜睿,道:“承明!你便和我說說,究竟要等到幾時,你才愿回長安去!”
杜睿一臉為難,猶豫了半晌,看著安康公主的模樣,心中也是不忍,便道:“怎的也要將《資治通鑒》著完,當初圣上曾有明旨,讓我在家潛心著書,如今書尚未著完,如何能回去!”
安康公主聽了,雖然知道杜睿的歸期依然遙遙,但終歸有了盼頭,心下歡喜無限,雀躍著追上了寶釵,拉著寶釵的衣袖去了。
暖春圃中,杜仲和寶釵早就安排下了接風宴,如今正是春夏之交,便是傍晚時分,也是春風襲人,分外涼爽快意。
李承乾坐了首席,杜睿一家人和兩位公主,晉王李治也都坐了,看著滿桌分外別致的菜肴,李治早就忍不住了,到底是小孩子心性,迫不及待的伸筷子就要吃。
“稚奴!怎的這么沒規矩!”安康公主照著李治的小腦袋打了一下,裝出一副薄怒的模樣,教訓道,“主人家還沒說話,你急個什么?”
杜睿看此情形,險些笑出聲來,未來的唐高宗居然像個受了委屈的小孩子一樣,被安康公主壓的死死的,也不知道等他長大之后,會不會記仇,不過如今這世上有了杜睿,李治小同學想要爬到那個位子上,卻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李治委屈的說:“姐夫都沒說什么,偏偏姐姐話多!”
安康公主一聽更氣了,起身叉著腰,點著李治的小腦袋教訓道:“你還嫌姐姐的話多,等下次來,小心我不帶你!”
李承乾見狀也是忍俊不禁,對于弟弟妹妹他也最是寵愛,道:“安康!你就別那稚奴尋開心了!我們幾個也是承你的情,才能有這般口福,都別看著了,承明!你是主人家,這第一杯酒,還是你來做個東道的好!”
杜睿見狀也不推讓,舉杯道:“既然如此,小弟便借著這杯酒,為太子殿下,兩位公主,還有晉王殿下接風洗塵!遙祝吾皇萬歲!”
杜睿的話剛說完,安康公主突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一桌人都不明所以,端著酒杯,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只能怔怔的看著。
安康公主好不容易笑得順了氣,道:“承明!你方才的樣子可真像極了個獻媚的讒臣!”
要不是正撒歡笑著的是大唐的公主,杜睿非要把她給種在地上不可,遙祝圣上萬安,乃是這時候人們飲酒時的必備環節,怎的到了他這里就成了讒臣了。
“安康!不許胡說!”李承乾見杜睿一臉的尷尬,忙道,“承明!如今身在花圃之中飲酒,以天為蓋,以地為廬,如此快意,豈能無詩,自打承明離了長安,我便再沒聽過承明的佳句了,何不借此良辰美景,賦詩娛情!”
杜睿得了臺階下,忙點頭允諾,端著就被在暖春圃中緩步走了一會兒,想到自己宏志難伸,廣造詰難,心中也是煩悶,張口便道:春風吹地百草生,華容碧影生晚寒。我當二十不得意,一心愁謝如枯蘭。衣如飛鶉馬如狗,臨岐擊劍生銅吼。旗亭下馬解秋友,請貰宜陽一壺酒。壺中喚天云不開,白晝萬里間凄迷。主人勸我養心骨,莫受傷物相填灰。
一首李賀的《開愁歌》讓在場眾人的心中仿佛壓上了千百斤的巨石,也道盡了杜睿被貶黜長安后,壯志難伸的苦悶。
“不好!不好!三哥!快換一首,你這詩念得我都吃不下飯了!”
杜睿一愣,轉頭看去,原來是杜云蓮,微微一笑,道:“卻是我的不是了!好!便換上一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