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陵,大觀園。
杜睿背負著雙手站在聽雨軒的欄桿前,看著湖面被雨水打的點點波暈,只是這寧靜卻是外相,杜睿的心里并不平靜。
昨夜,林教師那幾個刺客就被太宗派來的人帶走了,至于是什么下場,杜睿不用猜也知道,對于太宗的決定,杜睿并不覺得有什么奇怪之處,畢竟虎毒不食子,更何況是自己嫡親的兒子,還是平日里異常喜愛的一個。
在原本的歷史上,除了漢王李佑因謀反罪被太宗處死之外,其余的子女在貞觀一朝,便是高陽公主那個丟盡了皇室臉面,與和尚私通的出墻紅杏,太宗都沒怎么樣。
只是這樣一來,難免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杜睿雖然不懼,但總歸是個麻煩。李泰,李恪,李佑這三個混小子,杜睿一直都沒放在眼里,李泰志大才疏,刻薄寡恩,李恪眼高于頂,名不副實,至于李佑,杜睿給他的評價只有兩個字,那就是腦殘。
他們三個所謂李承乾東宮之位的最大挑戰者,杜睿還真沒放在心上,不過怕就怕有心人,利用他們三個做文章,如今三人之國,雖說是離開了大唐的政治中心,但是遠在地方,天高皇帝遠,要是被那些有心人利用,誰知道會惹出多大的亂子,到時候損害的全都是大唐的利益。
至于另一個在原本歷史上真正坐上了皇位的李治,現在還只是個小屁孩子,杜睿相信,只要循循善誘,以李治的性子,做個逍遙王爺,他也就該滿足了。
不過李治晉王府上的人究竟是怎么想的,這個就要深究一下了,至少那個大唐官吏的楷模,趙龔存同志就不是個省油的燈。
“承明!你想什么呢?站在那邊好半天都不說話!?”
杜睿回頭,見安康公主站在他的身后,一臉疑惑的看著自己,笑道:“沒想什么,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情多,我要好好捋捋!對了!汝南公主的情形如何了!?”
安康公主見杜睿提起汝南公主,俏臉不禁閃過一絲擔憂,內疚,道:“這些日子倒是好了不少,但姐姐的身子本來就弱,這次又受了上,雖說沒傷到肺腑,但一時半會兒也好不了!都怪我,當初要是讓姐姐和太子哥哥一起回長安就好了!也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了!”
杜睿笑著寬慰道:“身在局中,你也不要自責了!這些日子天氣潮濕,你要祝福好熙鳳,湘云,妙玉她們幾個,照料好汝南公主,你沒事也別往那邊跑,不要打擾汝南公主休息!”
安康公主點著頭,突然臉上閃過了意思紅暈,道:“承明!這幾日我去姐姐那邊,可是姐姐每次見到我話都少了很多!”
杜睿一愣,道:“這是為何!?”
安康公主瞪了杜睿一眼,道:“為何?還不都是因為你。”
杜睿聞言,更不明白了,忙問道:“因為我?只是什么意思?”
安康公主見杜睿像個木頭一樣,心中有些氣悶,跺著腳道:“你替姐姐治傷,可可畢竟男女有別,你連姐姐那個羞人的地方都見到了,你又是姐姐的妹婿,姐姐的面子上哪能下的來!”
杜睿一聽這個,隨即也明白了,大唐年間雖然沒有后來宋朝時那么講究禮教,但畢竟是個女兒家,他給汝南公主治傷的時候,汝南公主的身上就穿了半截褻衣,和比基尼都沒什么兩樣,這要是在后世,自然沒什么大不了的,但是放在這大唐年間問題可就大了,他又是安康公主的未婚夫婿,這件事怎么說都有些不合規矩,難怪前次他去看汝南公主的時候,都被熙鳳給擋了駕。
“可那是為了就公主啊!情非得已,事急從權啊!”
安康公主也是一臉的愁苦相,說:“要是這樣還罷了!可是當初我曾和姐姐說過,將來要永遠在一起,就算是出嫁了都不分開,作一回娥皇女英的!”
杜睿的腦子里頓時響起了一個小霹靂,娥皇女英,這還了得,安康公主天真爛漫,說話口不擇言,難免汝南公主會上心,就算是對這出戲不抱什么期望,但兩人相見,肯定會抹不開。
杜睿哭笑不得的看著安康公主,苦笑道:“你啊你!這事哪能亂說,沒得壞了汝南公主的名節!”
安康公主聽了杜睿這話,心中還有些不忿,仰著俏臉不服道:“便是當真如此,那又如何,汝南姐姐人最是好了,要是姐姐能和我一起嫁過來,白白便宜了你,你還不答應啊!”
安康公主這話說得,杜睿都沒法接口,只能搖搖頭,像個老僧入定一樣,去看那點點斑駁的湖面去了,剛才思考的一些事情,全都亂成了一團,如今最要緊的就是怎么消除他和汝南公主之間的尷尬了。
安康公主見杜睿這副模樣,也知道這件事很是棘手,要是讓那些杜睿的對頭知道了,肯定要給杜睿按上一個大不敬的名頭,而想要真的行什么娥皇女英事,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她們是大唐的公主,是這個天下最為尊貴的女子,哪能嫁給一個人。
“承明!這件事你看如何是好啊!父皇知道了姐姐受傷,遲早也會知道你給姐姐治傷,到時候父皇怪罪下來,可怎么辦啊!?”
杜睿就算是主意再多,遇到這種事,也不禁腦袋疼,又能有什么好辦法。
與此同時,安康公主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太宗哭笑不得的聽著派去杜陵的人回報,臉上的表情也是豐富多彩,原本只是派人去看一下汝南公主的傷情,誰知道居然帶回來這么一個消息,雖說這時候封建禮教還沒發展起來,更沒有什么男女授受不親的說法,但是身子都讓人給看了,終究還是不妥。
對于汝南公主,太宗這個做父親的心中始終都懷著幾分歉疚,無論是比她年長的襄城公主,還是比她年小的那些公主們都已經許配了人家,唯獨身為太宗次女的汝南公主還待字閨中。
這件事也一直成了太宗的一樁心事,久久難以排解,總想著等到汝南公主的病情緩解了,在給她安排終身大事,但這么多年過去了,雖說有了杜睿的房子,汝南公主的病情有了緩解,卻一直沒有大好,這婚事也就被拖了下來。
現在更好了,出了這等事,要是傳要出去,那還得了。皇帝的女兒被人給看光了,到時候不單單皇家的臉面受損,恐怕杜睿的小命也難保。
“你先下去吧!這件事不許對任何人提起,否則”
那個人也知道這是宮中秘辛,那還不明白太宗的意思,慌忙道:“圣上放心,臣知道!”
太宗點點頭,讓那人下去了,自己在承慶殿內想了半天,也沒個解決的辦法,反而更加頭疼,剛剛處理了幾個不安分的兒子,現在又要為女兒的終身大事著想,太宗這個皇帝做得也夠累了。
“王德!”
“奴才在!”
“安排算了!還是你和朕一起走著去吧!”
太宗說完便起身,帶著王德一起朝著長孫皇后的寢宮走去,這種兒女事,還是要和長孫皇后商量一下。
太宗到時,長孫皇后已經準備就寢了,貞觀十年以來,她的身子一直不大好,大病小病不斷,這次又出了那樣的事,更是讓長孫皇后心力交瘁,本來就不大爽利的身子,如今已經臥床不起了。
見太宗到了,長孫皇后連忙想要起身見禮,太宗上前緊走了幾步,扶著長孫皇后的肩膀,讓她又躺下了。
揮退了宮人之后,太宗關切道:“觀音婢!你身子不好,快快躺下,這幾日可好些了!”
長孫皇后聽著太宗關切的話語,心下不禁一陣暖意,她十幾歲便嫁給了太宗,這么多年以來,一直擔驚受怕,好不容易等到太宗君臨天下,她的長子忝位東宮,她卻大病不起。
“多謝圣上關心,臣妾好多了!圣上無需掛心,萬事要以國事為重!”
太宗握著長孫皇后的手,看著那張絕美的面容滿是蒼白,心下一痛,道:“觀音婢!你可要好好保重,朕還等著和你做晚年夫妻呢!”
長孫皇后微微一笑,道:“圣上此來,像是有要事?”
太宗苦笑著搖搖頭,說:“為了兒女事,你我夫妻兩個當真是要操碎了心!”
長孫皇后聞言一驚,道:“圣上!難不成青雀他”
太宗忙道:“不是青雀,他還沒到封地呢!就算到了封地,朕也會派人看著,不會再讓他犯錯,承乾是個好孩子,只要青雀安安心心的做他的親王,承乾不會難為他的,反倒是汝南”
“汝南怎么了?”長孫皇后知道汝南遇刺,心中也一直放心不下,聽到太宗提起汝南公主,還以為出了什么事。
“汝南的傷已經見好了,朕派去的人說,再有幾個月就能痊愈,你也不用擔心,只是”太宗接著便把杜睿給汝南公主治傷的事情說了一邊。
長孫皇后聽了,不禁也犯了難,道:“要說杜承明也確實是汝南的良配,只是圣上已經將安康許給了他,這件事可就不好辦了,難不成還真的讓那兩個孩子效仿娥皇女英不成!”
太宗道:“那自然是不成的,杜睿就算是再怎么有才華,又何德何能配的了朕兩個女兒,可是唉”
長孫皇后道:“要說汝南這孩子也是命苦,自小便沒了母親,身子不好,又只能整日里悶在延福宮,如今又碰上了這事,確實難辦,可是圣上,那杜睿是為了給汝南治傷,情有可原,還請圣上不要加罪!”
太宗道:“那是自然,朕有不是個昏君,杜睿救了朕的女兒,朕還能恩將仇報!只是該怎么想個主意,將這件事解決了才好!”
長孫皇后想了一會兒,看著太宗道:“圣上!不如派房縣夫人去杜陵一趟,問問汝南究竟是什么意思,要是汝南對杜睿有意,圣上便成人之美吧!”
“什么?不成!不成!”太宗哪能答應,連說不成,“自古以來,哪有尚兩位公主的道理,不成!不成!”
長孫皇后見太宗就像個被動了心愛之物的小孩子一樣,發起了脾氣,笑道:“圣上!汝南這孩子的命本來就苦,她身子不好,還多須杜睿照料,要是兩人真的有意,圣上就是答應了又如何,也當是補償一下韋妹妹了!”
太宗聞言一愣,韋氏正是汝南公主的生母,已經故去將近十年了,想到那個溫婉的女子,太宗的心也不禁軟了下來,道:“只是這似乎不合規矩啊!到時朝中那些老頑固,再說些天子無私事,橫加阻攔,如何是好!”
長孫皇后道:“這有何難,只需”
房縣夫人要駕臨大觀園,杜睿的腦子有點兒轉不過彎來了,這位房縣夫人可不一般,是汝南公主已故生母的親姐姐,太宗因感念韋氏夫人,將她的姐姐封在了房縣,享有600戶的封邑,便是杜睿都比不上。
房縣夫人只在大觀園住了兩日,便離開了,離開之時面帶深意的看著杜睿,弄得杜睿更是摸不著頭腦。
想要讓安康公主去問問汝南公主究竟發生了什么事,結果居然連安康公主都被擋駕了。
又過了半月,太宗突然又遣人來了,隨同前來的還有一道圣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圣旨說了一大套,詞句甚是華麗,便是杜睿這個國學大家聽著都有點兒頭疼,不過中心思想算是聽明白了,那意思就是:老李家的先祖是道家的創始人老子,汝南公主身為皇室,自然有供奉老祖宗的義務和責任,再加上汝南公主的身子不好,所以太宗這個做老子的為了替女兒著想,就命她出家做女道士,享受神靈庇佑,保全平安。
而杜睿作為安康公主的未來夫婿,汝南公主的未來妹夫,大姨子要出家,自然要貢獻一分力量,皇帝老館也不為難你,就在這大觀園里給汝南公主修建一座道觀,順便照顧好公主,照顧好了沒獎,照顧不好有罰,總之自己看著辦。
杜睿聽完就傻眼了,這叫什么事兒?好端端的塞給自己一個公主,這下倒好,大觀園里妙玉沒成真尼姑,汝南公主倒成了女道士。
宣讀完圣旨,緊接著那個宣旨太監又塞給杜睿一封太宗的親筆信,杜睿自然不敢怠慢,拿著信進了書房,剛才腦子就已經懵了,看完信之后,徹底變成傻袍子了。
信上,太宗先是把杜睿一通臭罵,說他“任意妄為,悖行無力”,總之看光了汝南公主的身子,問題是嚴重的,性質是惡劣了,不砍了他的腦袋是皇帝對他的愛護,總之,汝南公主的名節已經被你給壞了,現在該怎么辦,你小子看著辦,要是膽敢辜負了汝南公主的一番情意,皇帝就會很生氣,問題就會很嚴重。
杜睿這邊被太宗的信給雷到了,剛才太宗讓汝南公主在大觀園做道士修行,杜睿就應該想到了,在唐朝,乃至后來的宋朝,皇家怕公主養不活,放到道觀里修行祈福,十分尋常,而且這些所謂的修行似乎都帶著點別樣的目的。
例如唐玄宗李隆基,不就是為了達到霸占自己兒媳婦的目的,讓楊貴妃做了女道士,還稱什么太真居士。
與此同時,汝南公主那邊也同樣受到了太宗的一封信,信上說得意思大同小異,總之是把她交給杜睿了。
汝南公主看過信之后,不免羞得俏臉通紅,對杜睿,當初杜睿第一救她,她的心中便埋下了這顆種子,只是那是杜睿和安康公主的婚事已經訂下了,她也只能藏在了心中,這次她被刺受傷,杜睿親自給她縫合傷口,又將那份情意給勾了起來,只是礙著安康公主,不能表達,也讓她痛苦不堪。
如今雖然有了太宗的明旨,但這件事還是讓汝南公主頭疼不已,究竟該如何和安康公主說,安康公主會不會因為此事,惱了自己。
說到底,安康公主才是杜睿明媒正娶妻子,自己算什么?想到此處,汝南公主愁得不禁淚水連連。
正在一旁侍候的熙鳳見狀,忙道:“公主這是怎么了?少爺說過,公主的傷勢剛剛有所好轉,千萬要靜養,公主千萬不可如此,沒得加重了傷情!”
汝南公主搖搖頭,道:“我心里發苦,熙鳳你就不要管我了!”
熙鳳長著一副玲瓏心思,這些日子哪能看不出汝南公主對杜睿的那份情意,正想要說點兒什么勸解一番,卻聽到外面有人稟報,安康公主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