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瑀失魂落魄的走了,他知道自己就算是能進宮面見太宗也改變不了什么了,此次因為魏王李泰之事,太宗對世家大族之人肯定是恨之入骨,是決計不肯請繞的。
蕭瑀走后,崔冼等人在御林軍的威逼之下,也只能不情不愿的選擇了離開,但是要是當真就這樣回府等著被抓,他卻有不甘心,一路之上左思右想,要破了這個困局。
回府之后,崔冼立刻遣人去請崔忠恕等人前來商議,但派去的人很快就回來了,原來崔冼剛剛進府,立刻就有人到他府門外站崗了,并且名言,從今日起任何人不得出入。
“還真的是要動真格的了!”崔冼一想到自己是勾結李泰的主謀,這件事根本就不用查,到時候只要杜睿能抓住一個當時在場的人,稍稍威嚇一下,就能將他給召出來,自己一人身死事小,要是牽連了家族,一想到太宗惱恨之下的赫赫君威,崔冼就不寒而栗。
可是現在這個時候,說什么都太晚了,他就算是想要進宮向太宗請罪都進不去。
想著,崔冼喚道:“崔忠!”
門外立刻有人回話:“主人!小的在!”
說著便推開書房的門走了進來,崔忠是博陵崔氏的家生子,自幼就跟在崔冼身邊,是崔冼的心腹之人。
“崔忠!你自打到了老爺身邊,老爺我可曾虧待過你!”
崔忠忙道:“老爺對崔忠大恩,小的沒齒難忘,老爺但有吩咐,小的萬死不辭!”
崔冼聞言喜道:“好!崔忠!如今你也知道,咱們府上被人給盯上了,老爺想要讓你回博陵老家一趟,給老太爺帶一份書信,你可敢去!”
崔忠忙道:“小的敢去,便是刀山火海,小的也敢去!”
崔冼見崔忠如此表態,心中也是一陣大喜,提起筆來就寫了一封書信,交給了崔忠,叮囑道:“崔忠!此事干系重大,萬勿有失!”
“小人省得!”
當天夜里崔忠便翻.墻而出,先找了個地方躲藏,次日一早,城門剛一打開,便騎了一匹快馬朝博陵方向趕去。
此時太子宮中,李承乾正與杜睿對弈,聽了屬下的稟報,李承乾便將人揮退。
“承明!這下魚餌可夠了!?”
杜睿笑道:“就等著魚兒上鉤了!”
李承乾有些不明白杜睿的用意,道:“承明!那些士族之人勾結李泰謀反證據確鑿,為何還不趁早將他們一律鏟除,非要這般做!”
杜睿道:“殿下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那些世家大族雖然勾結庶人李泰謀反,但畢竟反跡未明,若是貿然便將他們處置了,到時候那些世家之人抵死不承認,我等也是無可奈何,殿下需知道,世家大族經營了這么多年,門生故吏遍布天下,到時候單單是輿論,就會對圣上很不利,既然他們要反,干脆就讓他們反個痛快。”
李承乾聞言也是一笑,道:“承明你可真是老謀深算啊!”
數日后,博陵崔氏府內。
“混賬東西!”崔氏當主崔文悠聽了崔忠的稟報之后,勃然大怒。
旁邊的家人忙勸道:“家主息怒,二郎也是為了家族分憂,只是只是如今,這可如何是好!”
崔冼正是崔文悠的次子,他勾結李泰謀反,事先并沒有知會家里,如今太宗震怒,傳承數百年的博陵崔氏可要倒大霉了。
“他自己做下的糊涂事,自己去料理!”崔文悠也被氣糊涂了。
那個家人苦著臉道:“家主!圣上可不會這么想啊!圣上早就有心對付我們這些世家大族,如今更有了借口,恐怕是在劫難逃了!”
崔文悠此時也被驚的呆住了,一向精明的他此時腦子里也是亂糟糟的。
“家主!還是盡快想個法子吧!要不然傳承數百年的博陵崔氏可就要毀在我們的手里了!”
崔文悠沉吟了一陣之后,突然雙眼迸射出一道精光:“也罷!既然如此,老夫也顧不得那么許多了,哎,就怕日后為人所唾罵啊!”
“家主但且說。”家人聞言,臉上露出一絲喜色,道,“博陵崔氏生死存亡就在旦夕之間,家主但有吩咐,我等無不遵從!”
崔文悠聞言精光一閃,倒吸了一口氣,忽然說道:“為今之計,也只有魚死網破了!只是單靠我們一家恐怕難以成事!”
“聽說如今長安城內官員多有對圣上不滿的?這些人背后的家族都是我們可以聯系的!”
“這些家族眼睛里都盯著自家的利益,哪里會鋌而走險,只要圣上一道旨意下來,他們也只有乖乖受縛的份!”崔文悠冷笑道,“如今想要保住家族,唯有鋌而走險一徒,知道的人多了,難免走漏風聲!想要成事,必須有外援!”
“何人能做外援?”家人驚訝的問道,他可是想不到這天下何人居然有這種本領。
“薛延陀夷男可汗!”崔文悠說著,雙眼中露出一絲瘋狂與陰森來。
“薛延陀?”那個家人雙眼一收,驚訝的說道,“當初李泰聯系的不就是薛延陀嗎?可是李泰被抓,夷男也沒了動靜,如今圣上更是陳兵塞北,他豈會南下,再說了,他要是南下的話,沿途城池無數,要想攻打長安,非一年半載不成啊?”
“夷男這個人可不是膽小怕事之人,這些年我們崔家往返大漠的商隊早就探聽了,他不時的朝定襄一線侵吞,我看此人胸懷大略,豈會久居人下,他必定會南下的,只要我們給了足夠的好處,就行了。”崔文悠冷笑道,“至于如何快速的南下,你們不要忘記了我崔氏是干什么的。我崔氏行商天下,早就找到一條從長安通向草原的捷徑,足夠可以讓草原的鐵騎神不知鬼不覺的到達長安城下。”
“居然有這等事情來?”廳內眾多崔家的人臉上都露出驚訝之色來。
“那是自然。”崔文悠嘴角的譏諷之色更濃了,淡淡的說道,“恐怕連那位天子也不會知道,除了隴陰小道,從塞外居然還有這么一條道路,直通長安,只要到達長安城下,嘿嘿,如今朝廷的大軍都是在漠北,嶺南一帶,在關中并沒有多少的兵馬,這個時候才是我們的好機會。攻破長安,大不了允諾夷男一些好處,將隴西割讓給他牧馬,實在不行就讓他在長安城內搶上三天,然后禮送他們出關就是了。這些異族人要的是金銀財寶,美女佳人而已。長安城內有他想要的一切。”
這時崔文悠的長子崔旦聞言,面露憂色,深深的嘆了口氣道:“父親!非我族類其心必異,薛延陀畢竟是外族,生性殘暴,一旦讓他們進了長安城,這就要生靈涂炭啊!為我崔氏一門導致生靈涂炭,非我所想。父親,還是算了吧!大不了我們獻上所有的土地就是了!”
“算了?獻上土地!?”崔文悠聽了長子的話,差點兒一口鮮血噴了出來,忍不住站起身來,指著崔旦大罵道,“當年李淵起兵,要是沒有天下世家的資助,他如何能奪了天下,如今的皇室雖然是他李家,可是也有我崔家的份,如今他要奪我們世家的基業,難道就這樣算了?糊涂!給老夫滾出去!”
崔旦被轟出了廳堂,崔氏最后一個自救的機會也因此錯失了。
與此同時清河崔氏也面臨著抉擇,此前程咬金早就送來了消息,只是要讓他們放棄所有的土地,他們也是難以決斷。
不過到了此刻,卻也顧不得那么許多了,崔道賢將兩個兒子召到了身邊,艱難的下了決定。
“父親不可!”崔忠林忙道,“要是土地沒了,我崔氏可就徹底完了啊!”
崔道賢皺眉道:“命都要保不住了,還要那么多土地干什么,現在當務之急是如何才能消了圣上的怒火,保住我們清河崔氏的苗裔,土地沒了,只要崔氏還在,總有一天能賺回來,要是連命都沒有了,那可就什么都完了。”
崔忠林急道:“當今圣上變法之心甚為堅定,那東宮太子李承乾更是那杜家小兒的密友,肯定也是支持變法的,要是現在當真妥協了,我們崔家何時才能恢復元氣!”
一旁的崔忠翰道:“一代等不到就兩代,兩代等不到就三代,我們士家等得起,這天下只有千年不倒的世家,沒有千年不倒的王朝,只要人還在,總有一天能把失去的奪回來!”
崔道賢聞言,詫異的看了一眼這個一向被自己忽視的長子,大感欣慰:“大郎說得對!我們世家等得起!大郎!去和那個新來的朝廷官員聯系,就說我崔家愿意獻出所有的土地,支持圣上變法,另外再讓人去長安,請盧國公幫忙在圣上面前進言,要是崔忠恕的一條命不能抵消清河崔氏的罪孽,老夫這條命也請拿去!”
長安,麟德殿!
“哦!崔道賢要獻上所有的土地!”太宗看著派往清河推行變法之事的官員,上來的奏本,突然笑道,“他倒是好算計,勾結親王,異族謀反之事,想要用土地來恕,哪有這么容易!”
李承乾道:“父皇!總歸清河崔氏還是服軟了,依兒臣看,這件事還是只追究崔忠恕就算了,朝中許多勛貴重臣都與清河崔氏有姻親關系,父皇多少還是要顧及一下他們的想法!”
太宗聞言沉吟了一陣,轉頭看向了杜睿,道:“杜睿!朕聽人說那日散朝之后,你曾和程知節在殿外有過交談,可是你給他出的主意!”
杜睿知道這件事瞞不過太宗,坦然道:“確實是微臣的主意!”
太宗聞言,一陣皺眉,道:“你倒是都不得罪,說說看,你是如何盤算的!”
太宗知道杜睿心思縝密,要是沒有想法的話,肯定不會如此做。
杜睿道:“圣上!世家存在百年,也有他們的生存之道,他們雖然勾結魏王,不!是庶人李泰謀反,但是他們卻永遠也不可能登上那個位子,千百年來世家屹立不倒,就是因為他們早就看清楚了時勢,無論在什么時候,他們第一選擇永遠都是依附他人。”
太宗冷著臉,沉聲道:“你說這些做什么,朕問你究竟是如何盤算的!?”
杜睿應道:“是!圣上!臣之所以給程將軍出主意,讓清河崔氏獻出所有土地避禍,那是因為世家存在數百年,急切之間,可以打壓,卻不能被根除,只能一代一代的削弱,若是操之過急,世家門生故吏遍布天下,卻也不好料理!”
太宗沉吟了一陣,道:“那博陵崔氏呢!?他們派出去的人,恐怕已經出了平陽關了!”
杜睿道:“博陵崔氏自取滅亡,勾結異族,霍亂天下,大義在圣上手中,圣上縱然將其鏟除,想來也不會有人非議!”
太宗聞言一笑,道:“好!朕便先拿崔氏開刀!清河崔氏,朕暫且饒他一次,命人將崔忠恕,崔冼等參與李泰謀反的官員一律緝拿,不可使一人漏網,朕倒要看看,這天下還有幾個識時務的!”
杜睿知道太宗已經下了決定,那些世家大族識時務,交出土地的,或許還能躲過身死族滅的下場,要是不識時務,恐怕也就是有灰飛湮滅的份了。
數日后,薛延陀部。
“好!好!真是天助我也!”夷男可汗接到了崔文悠的書信,不禁大喜過望,當即便想要遣人整軍南下。
畢加羅一看,連忙勸阻道:“大汗不可!”
夷男可汗聞言,詫異道:“為何不可,當初可是你勸說我結連李泰的,如今李泰雖然被抓,但是崔氏和那么多中原士族愿意為我張目,你為何又要反對出兵!?”
畢加羅忙道:“大汗!當初李泰為李唐宗室親王,隴西多有他的心腹之人,大汗興兵助李泰奪嫡自無不可,可是如今柴紹大軍就屯在漠北,李世民也早有準備,況且那崔家不過一個士族而已,手中又沒有兵權,他們能為大汗提供什么,不過是一些空口文章,卻要讓我薛延陀的人為他們賣命,大汗絕對不可中計!依小臣猜想,那李世民恐怕早就察覺到了此事,之所以隱忍不發,就是等著我部南下,他好做實了崔氏謀逆的罪證。”
夷男可汗聞言也是游移不定,思慮了片刻道:“或許并不像你想的那樣吧!崔家的人都說了,他們愿意給本汗領路,直取長安,只要能奪了長安,殺了李世民,中原的花花江山,補救全都是本汗的了嗎?”
夷男很快就被自己勾勒出來的美好夢幻給打動了,便不再聽畢加羅的勸說,下令起三軍,命崔家人為向導,大兵南下。
博陵!
接到了夷男南下的信報之后,崔文悠也立刻行動了起來,將家中的私兵聚集在了一處,讓三子崔賢做統帥,就要去攻打博陵太守府。
可是還沒等他下令出發,就看見一個家人跌跌撞撞的跑了進來。
“何事如此驚慌!?”崔文悠不滿道。
家人急道:“好多!好多軍隊,將崔府給圍起來了。”
崔文悠不禁嚇得六神無主,道:“這這可如何是好!”
還沒等他想出應對的辦法,大軍便沖了進來,當先一位將軍白盔白甲,手按著寶劍,走入廳堂,目光冰冷的掃了崔文悠一眼,道:“奉圣命,擒拿亂過賊子崔文悠,來人將博陵崔氏的族人盡皆拿下!”
“慢!”崔文悠急道,“這位將軍,不知高姓大名,如何誣賴我崔氏謀反!”
將軍冷笑道:“本將軍飛虎軍大將蘇定方,崔文悠!你也不要抵賴,你勾結薛延陀之事,圣上已然知曉,還是乖乖的束手就縛吧!”
崔文悠聞言,不禁一陣驚慌,看著如狼似虎的兵將,忙道:“蘇將軍,當今圣上倒行逆施,引得天怒人怨,你又何必愚忠,如今夷男可汗大軍南下,你何不棄暗投明,也好搏一個前程,只要你肯答應,我崔家定會誓死效忠于將軍,日后那張龍椅還不是將軍的嗎?”
蘇定方聞言大笑道:“你這老匹夫,到如今還做白日夢,你口中的夷男此刻恐怕已經被定襄道柴大總管給砍了腦袋,還敢來迷惑本將軍,來人,全都抓了!”
崔文悠看著撲上來的飛虎軍,知道博陵崔氏在他的手里,算是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