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睿帶后軍趕到高昌城的時候,這里的戰斗已經結束了,城內也已經被蘇麟帶人肅清。原來昨日蘇麟引大軍前來,鞠智盛探聽得知唐軍所來軍馬不多,便決定引軍拒敵,雙方于城下布陣,結果還未等鞠智盛立穩陣腳,蘇麟突然帶人一陣沖殺,結果高昌兵將抵敵不住,鞠智盛在亂軍之中,險些被蘇麟一槍刺死,幸好麾下將士,奮死拼殺,才保著他,沖出重圍,投保都城去了。
城內的姚戈見敗局已定,也不敢反抗,帶著眾文武投降了蘇麟,鞠智盛雖然逃了,但國都已失,麾下文武,妻女,鞠智盛的后宮諸妃盡皆被擒。
杜睿聽了蘇麟述說了戰斗的經過,笑道:“不等對方站穩陣腳,突然襲擊,難道這不是有違禮法嗎?”
蘇麟聞言,也是一陣羞赧,道:“末將此前迂腐,幸蒙將軍教誨,方知華夷之別。”
杜睿點頭,道:“你能明白這一點很好,你們大家都要記住,對待異族,一味的恩遇永遠都換不來他們的感激,只有鮮血和威壓才是正道。”
蘇麟點頭稱是,又道:“將軍!此次俘獲了高昌國大宰姚戈,方才他說有要事要向將軍當面稟報!”
杜睿點點頭,道:“既然如此,將此人帶上殿來!”
還是以前高昌國的王宮,只是那把象征著王位的座椅被杜睿當成了戰利品,遣人看管好,日后要送到長安敬獻給太宗皇帝。
姚戈被帶上殿來,如今物是人非,姚戈也不禁有些頹然,見到杜睿,連忙躬身下拜:“小國罪臣叩見天朝大將軍!”
杜睿道:“且起來吧!你是漢人?”
姚戈緊張的點了點頭,道:“正是,下官確實是漢人!祖上自晉惠帝時便遷居西域,算起來,到如今也有四代人了!此次聽聞天朝大軍吊民伐罪,征討高昌不孝,下官不勝欣喜!”
杜睿聞言不禁一陣鄙視,像這等身在異族的漢臣,最無氣節可言,朝秦暮楚,轉換門廳,分屬常事,如今高昌國將滅,這姚戈便想著投效,也屬正常。
歷來文人多是如此,特別是崖山之后,今日效元,明日投清,滿口忠君愛國,但所行之事卻豬狗不如,便如滿清入關之前,那些文人一個個滿口大道理,直斥其為蠻夷丑類,但一旦滿清定鼎中原,一個個又搖尾乞憐,奴顏婢膝,特別是滿清的順治皇帝聽從了大學士朱昌祚的建議,招漢文人濟世為太傅,那些讀書人更是歡欣鼓舞,彈冠相慶,哪有半分氣節可言。
杜睿心中鄙視,對姚戈自然沒了好臉色,道:“聽說你有要事要對本將軍說!”
姚戈忙道:“是!是!下官確有要事,大軍到來之前,鞠智盛曾遣中行柯洛會前往浮圖城向突厥欲谷設可汗求援,還請大將軍小心在意,若是突厥興兵來攻,這高昌城內的勛貴再趁機作亂,則恐有不忍言之事。”
姚戈說完,蘇麟,秦束等人皆是一驚,紛紛看向了杜睿,卻見杜睿面色依然平靜,淡淡的說了一句:“好!念在你獻城有功,本將軍便不再計較你的罪行,下去吧!”
姚戈聞言一愣,見杜睿表情不似作偽,也鬧不清杜睿心中所想,他將此情報賣了出來,原本是為了能得一個好的價錢,結果卻好像不是他想象當中的那樣,不過就這樣下去,他又不甘心,咬了咬牙道:“下官不知大將軍欲如何處置高昌!?”
杜睿聞言,面色一變,道:“這等事也是你這數典忘祖之輩能問的嗎?本將軍念在你獻城有功,方才饒你一命,你問這個,可是有何妄念!?”
杜睿話鋒變得凌厲,姚戈也是暗暗心驚,但是事關他姚家的未來,他也只好硬著頭皮道:“下官自然不敢有所怨念,只是高昌遠離中土,大唐便是想要將高昌舊地收為己有,也不容易治理,恐被宵小所趁,下官以為,還是還是”
杜睿冷笑道:“還是另立一主,延續高昌國祚,你可是此意?”
姚戈被杜睿那雙眼睛盯著渾身戰戰,顫聲道:“下官也是為了天朝著想,若是將軍愿意保舉,下官愿意為天朝束手邊疆,護衛國土。”
杜睿方才就知道這姚戈打的就是這個主意,其實這在以往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如今高昌鞠氏就剩下鞠智盛這一個男丁,但鞠智盛抗拒天朝大兵,自然不能繼續坐那高昌王的寶座,按照以往的管理,中原王朝都會在那些被誅滅的小國之內,尋一代理人,立為國主,姚戈就是這個心思。
如今高昌眾多世家勛貴,要論勢力,和在國內的影響力,沒有能強過姚家的,要是按照以往的慣例,立他為主倒也沒什么關系,只可惜如今征伐高昌的乃是杜睿,一個極端的民族主義者,一個極端的大國沙文主義的崇拜者,他對土地的瘋狂欲望,簡直都能和后世沙皇俄國的那些君主相提并論了,拿到了手里的土地,哪里還有輕易讓出去的道理。
“啪!”
杜睿心頭怒氣,一章將面前的御案拍作兩段,怒視著姚戈,道:“你這廝好大的妄念!這高昌國土乃是大唐將士用鮮血和生命打下來的,你倒是端的好心思,居然好像這不勞而獲,當真是罪不容誅,來人將姚戈打入大牢,一切等本將軍稟明圣上之后,再做區處。”
姚戈聞言大驚,還想著解釋一下立他為王的好處,但是杜睿根本就不給他這個機會,喚過親兵,將姚戈押了下去。
秦束撇了撇嘴,不屑道:“這老豬狗居然要敢妄想為王!將軍不殺了他,還真是便宜了他!”
杜睿也沒把此時放在欣賞,只是將那姚戈當成了一個害了失心瘋的老頭,轉頭對秦束道:“秦束!本將軍有一道將領,不知道你敢不敢接?”
秦束一向最是大膽,被杜睿一激,更是滿不在乎道:“有何不敢,將軍有令,盡管吩咐。”
杜睿道:“好!從此向北三百里,乃是西突厥欲谷設的王城浮圖城,此人向來與圣上所立乙毗沙缽羅葉護可汗素來不慕,一向敵視我大唐,此次更是要救援高昌,罪在不赦,本將軍予你兩千兵馬,你可敢到浮圖城去走一遭!”
秦束聞言大喜,此前攻拔高昌城的功勞被蘇麟得了去,他便心中不服,見杜睿要以他為將,攻伐浮圖城,自然喜不自勝,道:“末將領命!”
蘇麟道:“大將軍,我軍只有五千人馬,不可四面樹敵,更何況欲谷設尚未發兵救援高昌,師出無名啊!”
杜睿道:“欲谷設不朝天子,這便是他的大過,有過而不伐,這才是錯,我軍雖少,卻是久經戰陣的精銳之師,欲谷設此人色厲膽薄,無人主之相,似這等人,如何也能雄踞西域。”
蘇麟道:“若是將軍定要發兵,可讓秦將軍多帶些人馬!”
秦束聞言急道:“將軍!末將只要兩千人馬定能攻下浮圖城,若是不利,甘愿領罪!”
杜睿笑道:“好!你即可去點驗人馬,無需再向本將軍此行,便可北去!”
秦束生怕杜睿再改了主意,對著杜睿一拱手,領命去了。
蘇麟見秦束走了,不免擔心道:“將軍!欲谷設雄踞西域多年,勢力不小,秦將軍只帶兩千人馬去,恐怕”
杜睿笑道:“你不必擔憂,欲谷設雖在西域多年,然此人色厲膽薄,好謀無斷,干大事而惜身,見小利而忘命,此輩不足與語,如本將軍所料不差,此刻此人已遠遁西去多時矣。”
要是蘇麟還沒有攻破高昌城,杜睿或許還會擔心,但是此刻唐軍如同風雷一般席卷高昌國半壁江山,欲谷設定然心驚不已,以他那脾性,要是不逃,那才叫怪了。
見蘇麟還要再說,杜睿攔道:“你不必多言,速速整軍,留五百人鎮守高昌城,將城內所有勛貴盡皆押入大牢,而后隨本將軍,前去保都城。”
蘇麟見杜睿主意已定,也不敢多言,只能領命而去,不多時軍馬整備,留下五百人看守城池,余下的杜睿皆帶著朝保都城而去。
保都城被,鞠智盛此刻也是凄凄惶惶,原本以為唐軍來人不多,能一戰而勝,振奮士氣,誰能想到唐軍的戰斗力居然強至如斯,兩萬大軍,居然被唐軍兩千人沖殺的四散逃竄。
“似如今,該當如何!?”
鞠智盛看著身邊的幾個臣子,姚戈等人已經失陷在了高昌城內,如今連個能出主意的人都沒有了,鞠智盛一想到社稷將要不保,也不禁被從中來,痛哭失聲。
那些臣子見狀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更何況人人皆知道高昌國即將覆滅,也都有著各自的盤算,哪里還將國事放在心上。
鞠智盛君臣正愁眉不展,突然保都城太守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見著鞠智盛,忙道:“大王,唐軍兵臨城下,那唐軍主帥揚言,要是大王不出城投降,就要引來天雷,轟滅保都城,到時雞犬不留。”
鞠智盛聞言大驚失色,忙道:“唐軍何至于此,不過殺了他們幾個商旅,難道非滅了我國社稷,絕了我國宗祠才肯罷休嗎?”
那太守言道:“大王!擅殺大唐商旅,不過是給了唐國一個借口,唐軍所想,不過是想要進軍西域而已,如今若是開城投降,或許還能報大王性命,若是不降”
鞠智盛聞言怒道:“放肆!寡人誓死不降,鞠氏先祖何等艱難,方有此江山,寡人雖然不才,但也覺不能坐視江山社稷淪于敵手!”
那太守聞言,也不敢反駁,只是面上滿是悲戚之色,顯然杜睿招來天雷之事,已經傳遍了高昌城,這太守也擔心遭此厄運罷了。
“為今之計,還請大王自專!”
鞠智盛聞言,沉吟了半晌道:“若是寡人親自向唐皇請罪,或許事情還有轉機,柯洛會去浮圖城多日,至今不回,想來欲谷設已經答應借兵,到時兩路夾擊,未必不能勝了唐軍。”
眾臣見鞠智盛到現在還在癡心妄想,也是無語,只能由得他去了。
鞠智盛命人取來筆墨,揮毫而就,寫了一封請罪書,遞給保都城太守道:“可遣人將此書信送于唐軍主帥!”
太守沒辦法,只能應允,帶著書信找來心腹之人,送往唐營。
杜睿接著書信,之間上面寫著:“獲罪于天子者,先王也。天罰所加,身已喪背。智盛襲位未幾,不知所以愆闕,望將軍哀憐。”
寥寥數據,倒也寫的感情真摯,不過杜睿看了,確實面帶冷笑,道:“本將軍也有書信一封,可帶回呈于你家大王!”
說著便寫了一封書信,裝好,遞給了來人,來人不敢怠慢,飛跑著回了保都城,此前高仲的遭遇,這些人可是一清二楚,生怕枉送了性命。
回書呈于鞠智盛的面前,鞠智盛看了,不禁面色慘白,上面只是簡單的寫了九個大字一一“若能悔禍,宜束手軍門。”
“唉!看來唐軍主帥不肯饒恕,寡人又不得門徑去面見唐國天子,這可如何是好!”
鞠智盛不是沒想過獻城投降,只是剛剛坐上這個夢寐以求的王位,想讓他這么簡簡單單的讓出去,他又如何能夠心甘情愿。
大臣們也是漠然不語,鞠智盛不想投降,他們又有什么辦法,總不能逼著王上投降,他們倒是想,可是也要顧忌一下臉面。
鞠智盛偷眼見了眾臣的反應,更是悲從中來,泣道:“想我鞠氏開創高昌一國已有數百年,沒想到今日寡人初登大寶便要將社稷江山拱手讓與他人,列祖列宗在上,寡人不孝啊!”
大臣們見鞠智盛都這番做派了,縱然心中再怎么不以為然,也不得不有所表示。
“大王勿憂,臣等皆愿與社稷共存亡!”
那太守道:“大王!保都城中尚有兵將上萬人,再加上城中百姓,未必不能與唐國一戰,更兼城內糧草充盈,足可支應一年有余,還請大王善報龍體,只要有臣在,定保大王無恙!”
保都城太守一番慷慨激昂的說辭,頓時讓鞠智盛寬慰不已,道:“既然眾卿決議如此,寡人又何惜一死,愿與社稷共存亡!”
大臣們聞言,心中更是發苦,他們都知道以高昌小國與大唐相抗衡,無異于以卵擊石,縱然拼死相抵,又能如何。
杜睿這邊,送回了信使,便遣馮照縱馬馳騁于保都城下,縱聲高喊:“若不投降,破城之后,雞犬不留,玉石俱焚!”
鞠智盛君臣聞言也是心驚不已,只得加派兵丁在城上巡防,以防唐軍偷襲,但畢竟城內軍兵有限,輪到裝備,武器更是與唐軍差之千里,縱然唐軍皆是騎兵,以保都城這低矮的城墻,恐怕也抵擋不住。
不過杜睿可不想平白的將將士們的性命,犧牲在攻城戰中,等不到鞠智盛降順,當夜又再遣馮照,趁著夜間,潛到城下,將余下的火藥盡皆埋在城下,保都城內的高昌守軍,人心惶惶,居然都沒能發現。
次日清晨,杜睿當即領軍到了保都城下,點名讓鞠智盛出來答話,鞠智盛還想著能拖延一陣,等待援兵,便帶著眾文武到了城樓之上。
杜睿看到眾多華服官員簇擁著一人到了城頭之上,揚鞭道:“你便是鞠智盛!”
鞠智盛見唐軍軍容齊整,殺氣騰騰,暗暗心驚,只得硬著頭皮道:“正是寡人!”
杜睿大喝道:“你父子忤逆天朝,擅殺我朝百姓,今我天兵到此,何不早降。”
鞠智盛此刻也顧不上仁孝的招牌了,大聲道:“將軍,截殺大唐商旅,皆是我父王和亞都等人所為,寡人并不知曉,還請將軍稍息雷霆之怒,準許我小邦入長安,面見大唐皇帝陛下請罪!”
杜睿道:“笑話!圣上以爾等不孝,特遣本將軍引天兵至此,便是要滅了你的高昌國,好讓那些窺視我大唐之人知道,何為天威難測,今已至此,爾等唯有投降獻城,尚可保你一命,如不然,破城之后,雞犬不留!”
鞠智盛聞言,又驚又怒,道:“寡人也是一國之主,將軍何苦威逼如斯!”
杜睿冷笑道:“既然爾等不識天數,便不要怪本將軍無情。”
說罷,引弓搭箭,一旁的馮照上前,將箭頭的棉絮點燃,此前鞠智盛便曾聽說過,杜睿招天雷的形狀,見狀大驚失色,便要逃走,但是卻已經太晚了。
杜睿將弓拉得圓滿,一箭射去,正中昨夜城下埋好的引信,不多時,又是一聲巨響,唐軍此次早有防備,馬耳都被塞住,軍容還是如方才一般整齊,只是看向杜睿的目光漸漸的變了,變得有些畏懼。
再看城頭之上,鞠智盛君臣皆被這天雷一般的爆炸,轟得飛上了天,死的不能再死了,杜睿抽出腰間懸掛的寶劍,朝前一揮一一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