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將晚之時,戰事宣告完結,持續了整個午后的喊殺聲,慘叫聲也漸漸平息了下來,,杜睿端坐在馬上,此時也已經感覺脫力,他手中的長槍,重達百斤,再加上身上的明光鎧,單單是著負重,就夠他受得了,更何況他還要時刻緊張的廝殺,此時緊繃的神經一經放松,立刻就感覺到疲憊襲來。
“老爺!都完事了!”杜平生一抹臉上的鮮血,喘著粗氣道,一雙眼睛還在杜睿的身上來回掃描著,直到確認杜睿沒有受傷,這才放下心來。
杜睿點點頭,長出了一口氣,望著地上的殘肢斷臂、破碎的內臟,還有涌動的鮮血,杜睿也不禁新朝澎湃。
手中的長槍直指向天,大吼了一聲:
將士們也隨即爆發出驚天的吼聲,說不出的歡欣鼓舞。
由于先前征西軍大敗,讓大唐將士每個人的心頭都好像壓著塊巨石一般,雖說他們氣勢洶洶的前來報仇,可說到底,戰局究竟如何,就連最為樂觀的杜睿心里也是沒底,此戰是大軍西進以來的第一戰,首戰告捷意義重大,不僅僅是勝利這么簡單,而是對軍心士氣的提升有著難以估量的好處,估計此時將士們對大食,心存的那點兒對大食人的畏懼也煙消云散了。
杜睿喊完,吩咐道:“帶人送那些還沒死透的大食人,去見他們的安拉!”
杜平生沒有絲毫遲疑,拱手道:“遵命!”
應了一聲,轉身屁顛顛的就去了,將士們對杜睿的這個命令,更是沒有半分抵觸,他們來此可就是為了給那些戰死蔥嶺的袍澤弟兄報仇血恨,十萬袍澤弟兄戰死沙場,這些大食人就是罪魁禍首,面對這些仇人,唐軍將士可沒有絲毫憐憫之心。
秦用這時也走了過來,原本雪白的戰袍此刻也是血跡斑斑,上面還粘連著一些碎肉,臉上更是辨別不出五官了,早已被鮮血浸染,胡亂抹了一把,有些不屑道:“大食狗也不過如此,還以為多厲害,原來竟如此不堪一擊!”
高行真也跟著過來了,他的武藝只能說是一般,但是這樣的順風戰,倒也打得痛快:“區區大食狗算得了什么,只要我們一到,還不是飛灰煙滅?”
一旁的唐軍將士們見主帥開了腔,一個個握著滴血的戰刀,滿臉的興奮,大聲議論著,言語之中滿是深深的不屑。
杜睿聽在耳里,笑道:“說得不錯,大食狗算不得什么,根本就不是大唐好男兒的對手,只要我們一到,他們只有滅亡一途。”
作為大軍統帥,杜睿非常清楚,大食軍隊的實力非同凡響,很是不弱,不然的話豈能縱橫歐亞非,將曾經不可一世的拜占庭帝國打得狼狽不堪,又能將老牌兒強國薩珊波斯給滅掉。不過,為了激勵士氣,他只能這么說。他總不能說,大食軍隊實力很強,你們太過驕傲了,別一個個跟二百五一樣,輕敵了,到時候小心吃虧。若是這么說的話,對軍心士氣無異于當頭一棒,太打擊將士們的熱情了。
原本在出發之時,杜睿還曾擔心過,前方蘇定方剛剛經歷了一場大敗,唐軍將士會不會對大食軍隊心存畏懼,然而現在一看,這種擔心根本就是多余的,唐軍依然是那個唐軍,那個縱橫天下,驕橫無比的唐軍,根本絲毫未變。
不過對將士們可以這樣說,但是對秦用和高行真可就不行了,杜睿知道輕敵的下場,如今西域已經滿是大食軍隊,那些經過了這么多年,好不容易在和大唐的交鋒當中占到了便宜的大食兵,定然會在西域這片富饒的土地上好好享受一把,杜睿當前的首要任務就是將大食人從大唐的疆土之上驅趕出去,否則的話,貞觀一朝,大唐苦心孤詣,在西域好不容易取得的一些成果,絕對會被這些野蠻成性的大食人摧毀殆盡。
“省戰告捷固然讓人歡喜,然切不可掉以輕心。”杜睿將兩人帶到了一旁,道,“大食軍隊訓練有素,裝備精良,遠非吐蕃,契丹那些野蠻人能比,而且他們這幾十年都在四處征戰,更是經歷血與火的洗禮,實力極強,不可輕視。這一戰,我們之所以能在這么短時間內取勝,主要在于大食輕敵,不把我們放在眼里。再者,我們是打了大食人一個措手不及,以大唐軍最精銳的軍隊對付這些大食狗,要是還不能輕松取勝,我們這些人也可以自裁以謝天下了。”
秦用和高行真聞言,連聲道:“大帥所言,末將謹記在心。”
杜睿點了點頭,接著下令道:“好了!打掃戰場,略事歇息之后,便直奔于闐,先解于闐之圍,秦用,本帥給你三萬人馬,趕去疏勒,務必解龜茲之圍。”
“大帥請放心,秦用絕不辱命。”秦用連忙拱手應道。
正說著,馮照走了過來,杜睿一看,就知道有事發生了,馮照的一張臉陰沉的有些嚇人,看得出,事情還不小。
“怎的?有何事!?”杜睿主動問道。
馮照緊咬著牙,雙眼之中,幾乎都要噴出火來:“老爺!請跟小人來!”
杜睿點點頭,也不問,跟在馮照的身后,朝著一頂帳幕走了過去,秦用和高行真也是滿心疑惑,跟了過來。
在帳幕之前,馮照撇過頭,伸手一掀,杜睿看清里面的情形,頓時怒火中燒,此時不要說是易布拉西默罕默德了,就算是那個狗屁先知站在他的面前,他都能一刀將其腦袋砍成八瓣。
帳幕之內,橫躺豎臥的,到處都是裸.身的女子,有西域的,更有大唐的,一個個衣衫不整,蓬頭垢面,但是更讓人毛骨悚然的是,這些女子全都死了,看那滿地的血跡,和還在不停噴涌著鮮血的傷口,杜睿就知道,這些女子定然是唐軍發動進攻的時候,被惱羞成怒的大食人殺害的。
“畜生!畜生!”秦用第一個出聲了,緊咬著鋼牙,目眥皆裂,幾乎都瞪出血來。
高行真也被眼前的一切驚呆了,有些失神的道:“難道這邊是那些大食人宣揚的博愛,他們的教義難道就是做這等禽獸不如之事!”
大唐和大食雖然在邊境常有齷齪,可是兩國之間的來往卻從來都沒有中斷過,對于大食人所信仰的宗教,唐人也或多或少的有所了解。
杜睿強自平息了心中的怒氣,可是此刻他的胸口就好像有一團烈焰在燃燒一般,任憑他如何壓制,也壓不下去,顫聲道:“那些大食狗還有什么是他們做不出來的,來人!幫著這些姐妹穿好衣服,好生的安葬了!在將全軍都集合起來,讓將士們都知道,那些大食狗在我大唐究竟都做了些什么!”
杜睿的命令很快就被傳達了下去,原本正在打掃戰場,醫治傷患的唐軍將士們都被集中了起來,看著杜睿,眼神中帶著些不解。
杜睿站在高臺之上,掃視著眾將士,道:“你們一定好奇,本帥將你們召集來,有什么事,馮照,將被大食狗禍害了的姐妹們的遺體抬上來!”
很快數百具女子的尸體就被擺在了將士們的面前,有些女子死不瞑目,一雙眼睛睜得老大,可想而之,在她們的生前,一定遭遇了非常可怕的事情。
唐軍將士們的眼神也漸漸的變了,變得憤怒,方才的興奮都沒有,疲憊也沒有了,紛紛抬頭看向了杜睿,他們都在等著,等著杜睿出兵的命令,他們要殺人,要殺光那些大食狗,用那些大食狗的性命,來告慰這些罹難姐妹的在天之靈。
一時間,現場的氣氛,壓抑的讓人都喘不過氣來,人人都在憤怒,任誰看到自己的同胞姐妹被人糟蹋成這個樣子,都會氣憤難當。
“都看見了吧!”杜睿冷著一張臉道,“這些死在你們面前的人,都是你們的同胞姐妹,她們受到這樣的凌辱,是我輩軍人的奇恥大辱,我們沒能保護好她們,讓她們身遭罹難,你們,還有我,都應該羞愧的無地自容,大食人在我們的土地上,燒殺淫掠,眼前是我們看到的,那些我們沒看到的呢?血債要用血來償,告訴本帥,你們應該怎么樣!?”
“報仇雪恨!報仇血恨!”
原本就被憤怒點燃了熱血的大唐將士們,在杜睿這番話的刺激之下,一個個瞬間都狂化了。
“對!報仇雪恨!今天那些大食人強加給我們的恥辱,來日我們要以百倍來償還!為了同胞姐妹,不再遭受這樣的凌辱,我們沒有理由不打贏這一戰!”
“報仇雪恨!報仇血恨!”
略事歇息后,杜睿一聲令下,唐軍一分為二,杜睿率領一隊直奔于闐,秦用則率領三萬人馬直奔龜茲。
于闐城下,一片連天帳幕構成了大食的龐大的營地,帳幕一座接一座,不知道有多少,一眼望不到邊際。
于闐是大唐在西域的重鎮,具有很高的戰略價值,若是不能攻克的話,易卜拉欣默罕默德便不敢放手東進,因為于闐扼守在他東進道路的咽喉上,大食若要東進的話,必須要先將其攻下,否則的話,一旦撞上大唐的援軍,再被于闐城內的唐軍截住歸路的話,等待他的將會是什么,可想而之。
易布拉西默罕默德雖然殘忍好殺,可畢竟不是個蠢人,要不然的話,當年的哈里發歐麥爾一世,也不會將其放在西方總督的位子上,歐麥爾一世死后,他的日子就不好過了,穆阿維葉上臺,將他打發到了東方,不過現在他的眼前就擺著一個機會,如果能成功進取大唐的話,他可就什么都不怕了,擁有了大唐的財力之后,便是再揮師西向,也不是不可能,在這一刻他甚至生出了一種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的感覺。
為此,易卜拉西默罕默德命令他心腹大將蘇克前來攻打,易布拉西默罕默德的帳下有兩員大將,其一就是哈馬德,不過這一次哈馬德的表現讓他非常失望,擁有著絕對的兵力優勢,這么長時間都沒辦法將缽息德城攻下,好在他還有另一個可以委以重任的屬下,那就是蘇克,蘇克是一員不可多得的良將,善于用兵,而且坐鎮十分勇敢,領命之后,便立刻趕到于闐,對于闐發起了猛烈的攻勢,然而,唐軍守得鐵桶一般,無論他怎么進攻,都不能將其攻陷,這讓蘇克非常惱火。
雖然連攻數月不能克,然而,蘇克也深知于闐的優劣,于闐城高墻厚,易守難攻,再加上唐軍雖然新敗,可到底是事件少有的精銳,勇悍善戰,戰斗力極強,這就是于闐的優勢。
當然,于闐也不是萬無一失,它同樣也有劣勢,那就是于闐被圍的好似鐵桶一般,只要納齊亞那邊能守住數千里沙磧的出口,這里的唐軍就等不來援軍,每死一個少一分防守之力,是以,從第一天攻城開始蘇克就根本不顧及傷亡,連著對于闐發起輪番進攻,準備用巨大的代價來消耗于闐,最后再攻克于闐。
不得不說,蘇克的判斷很準確,在他指揮下,大食軍隊對于闐發起長達一個多月的進攻后,唐軍被消耗得差不多了,到眼只有萬余唐軍還有戰力。而且,這萬余唐軍,個個疲憊不堪,人人帶傷,只怕堅持不了幾天。
鏊戰數月,終于看到勝利的曙光,這讓蘇克也是長出了一口氣,緊接著又下達命令,對于闐發起不間斷的進攻,不管白日還是黑夜,都要發起如同海潮般的攻勢,讓唐軍窮于應付。
在大食軍隊不計代價的礦工之下,唐軍根本不可能得到歇息的機會,連喘口氣的時間都沒有,他們都知道,要不了幾天,于闐就會陷落。
只不過明知道是必死的局,可是卻沒有一個人提出突圍的,代價大又怎么樣,這些唐軍都牢牢的記著杜睿和他們說過的一句話一一凡大唐軍人立足之所,便為大唐的領土,身為大唐軍人就該無條件的誓死捍衛,寸土片石,絕不相讓。
蘇克頂盔貫甲,身如鐵塔,騎在戰馬上,虎目圓睜,死盯著城墻上的激戰。唐軍雖然疲憊不堪,卻是人人不怕死,勇猛如虎,大食軍隊盡管是生力軍,人數上占據絕對的優勢,亦是抵擋不住,被唐軍從城里趕了出來。
屈突壽重重吐出一口濁氣,神情疲憊之極,喘著粗氣,靠在城垛之上,瞄了一眼退去的大食兵,長出了一口氣,一瞬間,他感覺自己的力氣都好像被抽干了一樣,罵罵咧咧道:“這些大食狗是瘋了還是怎的,難不成想要累死我們。”
屈突壽罵得沒錯,蘇克打的主意就是把唐軍累死,就算累不死,也要累垮,既然于闐易守難攻,輕易之間打不下來,那就利用大食絕對的兵力優勢對于闐發起不間斷進攻,讓唐軍來殺,唐軍殺一個,大食軍隊來一雙,唐軍殺一雙,大食軍隊就來兩對,看唐軍有多少力氣來殺。
蘇克也是下定了決心要和唐軍死磕了,他認定就算唐軍是鐵打的,讓你殺上幾天幾夜,總會沒有力氣了吧?
“累死!累死也好!”屈突詮挪了過來,他現在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了,靠在自家兄長的身邊,笑道,“這些天我們少說也殺了數萬大食狗,夠本兒了!只是不知道朝廷的援軍什么時候才能到,一個月了,都一個月了,居然還沒有半點兒消息!”
屈突壽沉默了一陣之后,道:“我現在最擔心的就是大帥那邊,龜茲雖然比這里守軍多,可是地勢卻沒有這里好,一旦龜茲丟了的話,以后大唐再想將西域打回來,都沒那么容易了!”
“管不了那么多了!”屈突詮吵著道,“我們兄弟也別想旁的了,就在這里殺,就在這里死!以前殺那些高句麗人,殺吐蕃人,殺契丹人,都沒什么意思,還是這些大食人夠厲害,能和他們較量一場,還殺了他們這么多人,就是死了,也值了!”
“說的對!”屈突壽在親兵的攙扶下站了起來,他的腿受傷了,要不是他躲閃及時的話,這條腿就廢了,環顧四周,見唐軍將士都在看著他,屈突壽突然笑了,大聲道,“兄弟們!趕緊歇歇,待會兒大食人還要過來送死的,他們既然愿意來,我們總不好拂了他們的好意,養足了精神,咱們接著殺,本將軍今天就把話撂在這里,我們兄弟是不打算走了,這里山清水秀的挺好,要是哪天我們兄弟戰死了,兄弟們!廢點兒力氣,隨便找個地方將我們兄弟埋了就是!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間,能戰死沙場,馬革裹尸,何等的快意!還記得當年大帥跟我們說得那句話嗎?”
“寸土片石!絕不相讓!”將士們盡管疲憊不堪,仍是大聲呼喊著應道,一個個揮著胳膊,晃著拳頭,極盡亢奮。
“對!寸土片石!絕不相讓!大唐的男兒,就算是死,也要殺夠本了再死,就算是死,也要站著死,別讓那些狗.娘.養的大食崽子,看扁了我們!”
屈突壽的話說到他們的心坎上了,自從大食攻城以來,將士們哪天沒有血戰?活下來的這些唐軍,少說也是斬首十級以上,傷敵的數目不知道有多少。有道是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照這樣算下來,他們已經賺了十幾個,最多的更是數十個,不過將士們都覺得還不夠,他們殺的還不過癮,即便是那些傷勢嚴重,垂垂將死的將士,也都打定了主意,只要大食人上了城墻,就抱著他們一起摔下去,要死也拉個墊背的,能再為守城盡一份力,即使是戰死,也是值了,沒有遺憾了。
唐軍用手中的武器拄在地上,身子搖搖晃晃,隨時可能摔倒,可是依然盡情的吶喊著,呼應著。
“強弩之末!”蘇克看在眼里,一抹微笑浮現,大手一揮,大吼一聲,“繼續進攻!”
又是一隊大食軍隊揮著彎刀,大聲咆哮著:“殺啊!殺光唐人!”
破城在即,即便損失慘重,大食軍隊依然是氣勢如虹,旋風一般沖到城下,豎起云梯,頂著滿天飛雨一般的滾木礌石,一點一點的向上爬,最終沖了進去,與唐軍殺作一團,一步步蠶食著城池。
唐軍將士盡管疲憊不堪,隨時可能倒下,然而,當大食人殺到了他們面前的時候,卻依然能爆發出驚天的氣勢,人人懷必死之心,揮著殘破不堪的武器,與大食軍隊殺作一團。
盡管唐軍很勇猛,畢竟是強弩之末了,難以撐持,不少將士們手中的武器揮到中途,就軟綿綿的倒下來了,他們實在是太累了。
疲憊不堪的唐軍將士面對如狼似虎的大食兵,最后的辦法只能是抱著對方一起滾落城下,不出一個時辰的功夫,唐軍就戰死了五六百,原本唐軍就不多,再這么下去,可就真的要守不住了。
更要命的是,大食軍隊在城墻上站穩了腳跟之后,后續不對立刻就好像浪潮一般涌進城里,根本不給唐軍喘息的時間,他們是擺明了要一鼓作氣,將城池攻取。
屈突兄弟兩個還在不要命的拼殺,戰刀斷了,就抽出腰間的寶劍,寶劍斷了,就隨手抄起一根常熟,轉眼之間,死在他們手中的大食兵,就不下數百人。
可是勇猛不能戰勝大食人,他們的人實在是太多了,又獲得了足夠的休息時間,完全是以多敵少,以逸待勞,唐軍的防御被逐漸的壓縮,最后都退到了城樓之中,可是依然在誓死抵抗。
然而,事實是殘酷的,看著蜂擁而至的大食兵,再看看不斷倒下的唐軍弟兄,屈突壽長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沖唐軍大喝道:“弟兄們,大食狗進城了,于闐再也守不住了,你們怕嗎?”
“不怕!”
唐軍盡管疲憊不堪,可是依然用最大的聲音吶喊道,然而,他們吼出來的聲音確實異常嘶啞,嗓子早就已經喊破了。
“弟兄們!我們是大唐的好男兒,我們不愧于這一稱號,我們用我們的熱血、生命鑄就了大唐好男兒的威名!”屈突壽喊著右手朝正在進攻的大食軍隊一指道,“你們看看我們的腳下,我們踩的是他們同伴的尸骨,我們殺敵無算,我們是大唐的好男兒!我們是大唐的英雄!如今這座城守不住了,在城破之際,我們最后一次,用我們的鮮血,用我們的生命,為大唐盡忠!”
“誓死報國!”
將士們揮著胳膊,晃著拳頭,仰首向天,大聲咆哮,盡管聲音嘶啞,卻是氣勢驚天。
身為軍人,他們在走進軍營的那一天開始,就已經做好了隨時為大唐盡忠的準備,對他們這些軍人來說,再沒有什么是能為國效力,戰死沙場,最好的歸宿了。
大食人多有怎么樣,大食人精力充沛又怎么樣?
大唐男人都是帶把的,沒有一個孬種,就算是死,也要死在沖鋒的路上,當初他們心目當中的戰神杜睿,曾和他們說過,兩軍交鋒,便如兩大劍客過招,如果未戰先怯的話,就絕無勝利的可能,即便對方是天下第一劍客又如何,大唐軍人要做的就是逢敵必亮劍,敵人能拿走大唐軍人的生命,卻拿不走大唐軍人的驕傲。
“盡忠報國!就在此時!弟兄們!殺!”屈突壽一揮手,緊握著一根不知道是誰的長槊,率領剩下的唐軍,對著蜂擁而來的大食軍隊,義無反顧的沖了上去。
兩支大軍眼看著就要撞在一起,就在這時,變故陡生。
沖天的戰號響起,驚天動地,震耳欲聾的馬蹄聲,讓地皮都在顫抖。
援軍!援軍來了!
屈突壽呆愣愣的看著遠方的地平線,很快一片鮮紅的身影出現在了他的視野當中,越來越近,轉瞬既至,突然屈突壽的眼睛一亮。
“是大帥!”
屈突詮也好不如容易才反應過來,道:“蘇大帥!?”
屈突壽一笑,道:“不!是我們的大帥!”
大唐征西將軍一一杜!
一個碩大的杜字出現在了所有人的視野當中,頓時一傳十,十傳百,百傳千,千傳萬,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起來。
是大帥到了!
就在于闐城危在旦夕,大食軍隊海潮般涌進城來,屈突兄弟率領的唐軍疲憊不堪,隨時可能倒下,再也站不起來,他們正準備一往無前,義無反顧,對著大食軍隊發起了最后的沖鋒,為大唐盡忠的時候,援軍到了!
戰號再次響起,鋪天蓋地,雄渾有力,真的是援軍到了!
沖鋒中的大食軍隊和唐軍都不約而的停了下來,打量著戰號傳來的方向,各自表情不同。
大食軍隊一臉的疑惑,個個迷糊起來:“哪來的唐軍?”
“怎么可能有唐軍?”
而唐軍的反應卻是截然不同,一個個興奮莫銘,歡喜不已,振臂歡呼:“援軍來了!援軍來了!”
對于唐軍來說,他們不需想也知道,這必然是援軍到了,因為他們太熟悉唐軍的戰號了。
大唐萬勝,就這么四個字,就好像有魔力一般,在無數的危機時刻,喚醒大唐將士的戰意,讓他們舍生忘死,就為了鑄就大唐萬勝的輝煌。
自從大食圍城以外,唐軍進行艱苦卓絕的戰斗,他們無時無刻不在盼著援軍,千盼萬盼,一直沒有盼來援軍,他們已經絕望了,以為這輩子不可能再眼來援軍,他們都已經做好了準備,用生命去兌現當初的誓言。
然而,誰也沒有想到的是,就在他們準備慷慨赴死的時候,援軍居然來了,真的來了,這是天大之喜。
他們雖然愿意為大唐盡忠,但是誰愿意死呢?活著的多好,活著才能繼續戰斗,才能為那些戰死的袍澤弟兄報仇,才能洗刷他們身上的屈辱。
就在城池即將被攻陷的一剎那,就在這些唐軍將士準備發起最后一次的沖鋒的路上,在絕境中,突然得到如此天大的喜訊,唐軍激動難已,熱淚長流,嗚嗚的哭泣。
“援軍來了!”
“援軍來了!”
“是大帥!是大帥來救我們了!”
一波接一波的歡呼聲響徹九霄,原本沙啞已經吼破了的嗓子,竟然奇跡般的爆發出了驚天動地的歡呼聲,杜睿來了,杜睿帶著援軍來救他們了,沒有比這個更好的消息了。
杜睿是誰
那可是當之無愧的大唐戰神,只要有杜睿在,就沒有打不贏的仗,就沒有戰勝不了的敵人,他們此刻都已經忘記了就在片刻之前,他們還準備慷慨赴死的,腦中甚至已經開始幻想著,在杜睿的帶領下,將慘敗的恥辱百倍還給大食人。
“該死的!”蘇克眉頭禁皺,鋼牙緊咬,大罵一聲,“該死的唐軍,來的真不是時候!”
蘇克相信,眼下大食軍隊只需要最后一次進攻,以唐軍的疲憊,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抵擋得住,只需要半個時辰,就可以把駐守在于闐城里的唐軍全部殘滅,于闐這座重鎮就可以收入囊中,然而就在這關鍵時刻,大唐的援軍趕到了,蘇克只覺很氣悶,那感覺比吃了蒼蠅還要難受,扭過頭,尋聲望去,只見遠方一條水線正急涌來,在水線的上方,還有一朵巨大的垂地烏云,黑壓壓的,給人一種沉悶的壓抑感,那是戰馬奔騰之際,濺起的煙塵,隆隆的馬蹄聲傳來,讓人忍不住的心驚,仿佛巨錘砸在心坎上似的。
那波浪潮越來越近,看上去波瀾壯闊,汪洋姿肆,不可阻擋,就連蘇克都忍不住要贊嘆兩句,只可惜現在可不是什么好兆頭。
大食軍隊全線投入到了進攻當中,這個時候大唐的援軍要做什么,他就是用腳趾頭都想得出來,后路!
蘇克之所以能成為易布拉西默罕默德的心腹愛將,可不僅僅是因為他作戰勇猛,事實上他的腦子一點兒都不慢,至少比哈馬德還要強上一些。
當初他不過是被編入了類似敢死營一樣的炮灰部隊,卻憑借著他的努力,機敏,一點一點的上位,最終坐到了今天這個位子,可以說,蘇克也確實有著自己的不凡之處。
眼看著大唐的援軍越來越近,不計其數的旗幟在風中飄揚,舒展如畫,他甚至都能看清氣質上面的那個“唐”字,顯得格外有氣勢,當中一桿帥旗在眾多的旗幟中格外醒目,上書一個斗大的“杜”字。
蘇克見了微微遲疑了一下,便陡然變色,大唐是阿拉伯帝國的首要征服目標,蘇克作為東方行省的重要人物,當然要對大唐的情形有所了解,而且他對大唐內部,也就是大唐朝廷的情形很是熟悉。
大唐朝中姓杜的官員不少,可是在蘇克想來,能被李承乾委以重任,前來救援征西大軍的,也就只有一個人了,那就是杜睿。
不提旁的,單單是杜睿率軍攻滅吐蕃這一戰,大食人就算是想不注意都難,一開始,易布拉西默罕默德就把杜睿當成了他入主長安的最大威脅,還時時的提醒麾下的諸將,要對杜睿小心在意。
可是好消息很快就傳來了,杜睿被罷官,去職還鄉,為此易布拉西默罕默德還大肆慶祝了一番,可杜睿怎的又復出了?
蘇克這邊是困惑,城頭上的屈突兄弟則是難以抑制的興奮,屈突詮更是興奮的大喊道:“弟兄們,我們的援軍到了,大帥來救我們了!我們報仇的時候到了!殺啊!殺光大食狗!”
屈突詮咆哮一聲,奮勇當先,揮著手中的長槊,對著還在愣神的大食軍隊就沖了過去。
“殺!”
此時此刻的唐軍,無不是人人振奮,如同悟空吃了仙豆一樣,就地滿血重生,原本疲憊不堪的身體奇跡般的涌現出了強大的力量,如同生力軍似的,揮著殘破的武器,如同下山猛虎般,對著大食軍隊沖去,沖鋒威勢不凡,如同泰山壓頂般,不可阻擋。
與此同時,蘇克也是如夢方醒,急匆匆的大吼了一聲,道:“快,把唐軍殺光,奪下于闐城!”
蘇克不愧是易布拉西默罕默德麾下一員不可多得的良將,很快他就看清了眼前的局勢,做出了最為正確的判斷,他知道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奪下于闐城,在援軍解圍之前,必須將這座城控制在自己的手里,然后憑借著這座城,頓挫大唐援軍的銳氣,只有這樣才有的打。不然的話,一旦杜睿大軍殺來,沖亂了自家陣腳,于闐之圍不解自解,他這些天不惜代價的進攻,可就前功盡棄了,當機立斷之下,蘇克又派了一萬人加入攻城戰。
“真主安拉的仆人們,向偉大的真主證明你們忠誠的時刻到了,跟我來,阻擋唐軍!”蘇克非常清楚,眼下第一要務并不是要打敗大唐的援軍,而是要阻擋援軍,為攻城爭取時間。
只要于闐到手,再騰出手來與大唐援軍交戰,到那時,憑借兵力上的優勢,再加上四周圍的援軍,一切就全都好辦了。
一聲令下,大食軍隊立刻開始列陣,大食軍隊是精銳,訓練有素,雖是變起倉促,卻是絲毫不亂,有條不紊。
然而,蘇克的反應還是慢了,杜睿看到大食軍隊有了變化,立刻猜到了大食軍隊這是要列陣,頓時右手一揮,原本就在法力狂奔的騎兵更是快的好像風一般了,根本就不體恤戰馬的體力,對著大食軍隊發起了旋風般的攻勢。
如雷的蹄聲驚天動地,馬蹄踏處,煙塵彌漫,唐軍將士握著手弩,對著大食軍隊沖了過去。陡然間,尖銳的破空聲響成一片,尖銳刺耳,讓人耳鼓隱隱生疼。轉眼間,天空之中就突然出現一片弩矢,密密麻麻,好象一張巨大的網,對著大食軍隊就罩了過去。
還在列陣的大食軍隊猝不及防,頓時一片慘叫聲響起,此起彼伏,連綿不絕,不免產生了混亂,列陣的速度也不可避免的慢了下來。
第一輪弩矢剛過,第二輪弩矢的破空聲又響起,又是一張巨大的矢網對著大食軍隊罩去,強弓勁駑是華夏古代獨步世界的利器,而從強弩改進得來的手弩同樣是中國的優勢武器,大食軍隊裝備手弩的數量由于都是來自交貨,所以并不多,遠遠沒法與大唐相比。
是以,唐軍騎兵可以用手弩攻擊大食軍隊,而大食軍卻不能對唐軍造成有效的殺傷,他們也裝備了弓箭,只可惜,這個距離還遠遠沒有到射程之內,也只有挨射的份。
在唐軍騎兵一輪接一輪的射殺下,大食軍隊的傷亡越來越高,形勢越來混亂,列成陣勢的可能性大為降低。
“該死!”蘇克看著唐軍騎兵的手弩,眼睛放光既是艷慕,要是大食軍隊能裝備如此優良的手弩,那該多好,這個世界都將是阿拉伯帝國的,同時他又很是憤怒,因為在手弩的射殺下,大食軍隊沒有絲毫還手之力,只有被動挨打的份。
“攻擊!攻擊!接近唐人,用你們手中的彎刀,劃開他們的身體,讓真主的神威,凈化唐人那邪惡的靈魂!”
蘇克知道再等下去,傷亡會越來越大,他只能孤注一擲,希望與唐軍近戰,來擺脫頹勢,喊過之后,他一馬當先,朝著唐軍就沖了過去。
阿拉伯帝國的崛起非常迅速,其征服速度如同旋風一般快,就在于阿拉伯帝國有一支訓練有素、裝備精良、戰法先進、有著忠誠信仰,能征善戰的大軍。
一陣呼嘯聲響起,大食軍隊立刻做出了反應,吶喊著,朝唐軍撲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