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東市,自大唐創立以來,這里一向都是達官貴人的聚集地,一棟占地五十畝的府邸,朱漆大門之上懸著一塊巨大的匾額一一李府!
像這等宅院,在長安城中,雖然稱不上稀罕,可也不是一般人便能擁有的,為官的,少說要做到三品高管,行商的,說不得家中也是巨富。
可如今住在這里的卻是朝中一個不入流的監察御史李義府,李義府在龜茲被杜睿拿了,押解回京,原想著此番定然罪責難逃,少不得一個死字,想到這么多年寒窗苦讀,方才躋身龍門,卻落得這么一個下場,李義府也是滿心的惶恐。
可偏偏就在他以為必死無疑的時候,圣旨到來,居然赦免了他的罪過,只是貶官留用,這讓李義府不禁喜出望外,此后更是得了武京娘的幫助,當初高升之后,李承乾賜予的宅院,也沒被收回,更是被任命為此次恩科考官之一,雖然不是主考,卻是同考之一。
李義府原本就善于鉆營,再加上他本人迎奉李承乾,如今也深得李承乾眷顧,雖然當下還只是一個不入流的監察御史,可是只要此次恩科,他能有些好表現,魚躍龍門,指日可待,朝中也有不少有顏色的,每天上門拜訪的官員絡繹不絕,朝臣們都希望能搭上李義府這個潛力股,日后好也能飛黃騰達。
李義府雖然在李承乾面前低調的很,隱藏的也深,可是幾乎所有的大唐官員都知道李義府有兩大愛好,一是極貪錢財,早在前番為侍郎之時,便大肆斂財,其次就是好漁色,如今他的府上,可不想當初那般光景,只有一個老家人侍候,單單是美貌姬妾就不下白名。
此時,在李義府的書房之內,此番恩科的提調官李思靜正在向李義府匯報恩科的準備情況。
此次恩科的主考雖然是禮部尚書高季輔,可是高季輔也是個善于察言觀色的,知道此次恩科擺明了是讓李義府露臉,他也就很知趣的將所有的工作都推給了李義府安排,就連此次恩科的另一名同考吳辰也是隱隱以李義府為首。
這個李思靜的祖上是西域胡人,也是個極有眼色的,知道李義府現在深得李承乾的信重,又有皇后武京娘相幫,遲早要飛黃騰達,便投到了李義府的門下,使盡奉承諂媚的手段,漸漸成為了李義府的心腹。
“貢院那邊都準備的如何了?”李義府說話的時候,眼皮都不抬一下,大概連他自己都忘記了,他現在已經不是侍郎了,只是一個不入流的監察御史,而站在他面前這個卑躬屈膝,極盡獻媚之能的人,官職可比他整整高了兩級。
李思靜似乎也覺得這并沒有什么不對的,忙回道:“回大人的話,貢院那邊都已經準備妥當,只等著圣上降旨,確定恩科的具體時間了!只是不知道這考題”
李義府聞言,頓時面色一變,他也幾次向李承乾打探,可是李承乾只是不說,這等大事,他要是問的勤了,不免會讓李承乾懷疑,考題的事情,最終還是要等于志寧這個當朝尚書令和李承乾議定了之后,鎖了貢院,才能告之給他們這些考官。
“此事你就不要再問了,和下面的通好氣,等到取士的時候,只要記好了,但凡以禮記開篇明言的便收錄就是了!”
“大人高明!”李思靜忙贊了一句,可是又有些擔心,道,“李大人,只怕此事”
“怎么,本官說話不管用嗎?”李義府看出了李思靜的猶豫,有些不滿道。
李思靜被李義府看的嚇了一跳,連忙躬身道:“卑職一點問題沒有,只是有點擔心圣上那邊不好交代!”
李思靜雖然投到了李義府的門下,可是他這人十分圓滑,他是擔心做得過分,萬一鬧出事來,到時候李義府會把他拋出來當替罪羊,要知道此前的幾次大考,也曾發生過這等舞弊案,當時太宗皇帝殺起人來,可沒有手軟,有道是有其父必有其子,李承乾雖然寬厚,誰知道這種事鬧出來,會不會送了性命。
李義府倒是很有把握,道:“圣上那邊不用擔心,以禮記開篇,四平八穩,縱然做的不出彩,只要你把事情做嚴密,圣上也無話可說。”
李思靜聞言,也只得道:“是!卑職明白了!大人只管放心!”
李義府又交代了一陣,李思靜細心記下,而后躬身行一禮,便退下去了,李思靜這邊剛走,李義府的長子李澤春便興沖沖走進房:“父親,這次真可謂是大獲豐收了!”
李義府聞言,臉一沉,道:“老夫是怎么跟你說的?”
李澤春聞言一愣,忙想起來他剛到長安的時候,李義府就曾和他說過的規矩,方才不過是他一時興奮過頭,便忘了,他連忙低下頭,“父親,孩兒知錯了!”
李義府的眼中閃過了一絲微不可查的厭煩,他膝下如今有兩子,這兩個兒子都是他的發妻所生,不過因為發妻的出身不好,連帶著李義府對這兩個兒子,也不打待見。
他的發妻又早已亡故,這些天他正琢磨著,能娶上一個世家大族的女子續弦。
“這里是長安,你一言一行都要合乎規矩,否則的話,老夫就將你趕回老家去!”
李澤春被嚇了一跳,連連應是。
“說什么收獲?”李義府見李澤春認錯,對兒子的氣也消了幾分,隨即問道。
“稟報父親,今天又有幾個考生找到孩兒,想要父親疏通一下,都是世家子弟!”
李義府聞言,心里跟明鏡的一樣,這些年,由于杜睿的變法,朝廷對世家大族的打擊力度,越來越大,尤其是在科舉上面,那些世家大族的子弟雖然受到的教育更好,然而其刻苦的勁頭卻遠遠比不上那些寒門子弟,再加上朝廷刻意打壓,這些年來,世家子弟能步入仕途的人少之又少。
如今杜睿被貶謫,世家大族以為朝廷變了風向,又聽聞了李義府的兩大愛好,自然趕著上門疏通。
“他們的誠意如何!?”
所謂的誠意,其實就是錢,在錢上面,李義府是絕不含糊的。
“他們幾個都愿意出萬貫!只求能金榜題名!”李澤春說著,臉上帶著隱隱的興奮。
李義府冷笑一聲,道:“萬貫!?好大的手筆,他們的功名難道就值這么一點兒!?告訴他們少了五萬貫,連提都不要提!”
李義府雖然羨慕那些世家大族的身份,卻也仇恨對方,當初他只是個微末小吏的時候,想要攀附隴西李氏,好改一改自己的出身,卻遭到了對方的拒絕,因此對那些世家子弟一向都沒有好臉色。
李義府不僅要錢,同時也要面子,從錢上他便可以看出別人對他的尊重程度,對他不尊重的人,他是一概不理,尤其是那些世家大族的人,要是不狠狠的敲上一筆,他實在是不甘心。
至于李承乾那邊,他并不擔心,有了武京娘的承諾,還有什么事情是能讓他害怕的,便是當真出了事,也沒什么,到時候只要把李思靜等人推出去也就是了,要是逼得急了,就算是眼前的這個長子,也不是不能扔出去,當替罪羊的。
李澤春哪里知道李義府的心里在想些什么,此刻他已經完全被以后的前途給晃暈了,忙道:“孩兒明白了!這就去辦!”
李澤春走了,李義府一個人在書房之中,突然得意的笑了起來,寒窗苦讀那么多年,為的還不就是今天,如今他雖然品級不高,卻很受李承乾的信任,未來飛黃騰達也是指日可待了。
杜睿!
他縱然和李承乾少時變為密友又如何!?
他曾經位極人臣又如何!?
他身為太宗皇帝的托孤之臣又如何!?
如今還不是杜陵境內一個閑散之人,自己雖然出身不好,又非什么問壇泰斗,可是卻深得當朝皇帝的信任,只要自己能把握好了,日后的前途可是不可限量啊!
李義府這邊正幻想著自己的美好未來,英國公府內,李世績也在見一個遠方來人。
“宋國公讓閣下來,可有什么囑托!?”
來人正是馮照,見李世績問起,忙道:“此番來,我家公爺只說讓小人萬事都聽老大人的安排調遣,不曾有過囑托!”
李世績聞言,不禁笑道:“他倒是妥得清閑,卻要讓老夫來勞心勞力!好了!你先下去休息,這幾日長安城中那些學子,你多方打探一下,我府中的人,你可隨意調遣,老夫會傳下命令,讓他們聽你的安排!”
馮照跟隨杜睿出征之時,負責的便是打探情報,這等小事對他來說,一點兒難度都沒有,當即應道:“小人遵命!”
馮照退下了,李世績想著不禁笑道:“李義府啊李義府!老夫倒是要看看,你還能得意幾天!像你這種侵蝕大唐根基的碩鼠,老夫萬萬留你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