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府城,李進的宅院內。
薛訥進城之后,他雖然被軟禁在了府內,但是唐軍卻也未曾將他如何,這讓李進在一陣心慌意亂之后,突然鎮定了下來,居然以為唐軍不敢當真將他怎樣。
城內的那些大戶,也都被帶到了他的府上,一并看押起來,那些人可沒有他這么好的心態,一個個早就被嚇的三魂丟了六魄。
不說此前他們曾在澳洲道做過什么,單單是薛訥大軍到來之后,他們據城不降,而且前些時日馮毅在奧府城稱王,他們這些人可都是所謂的開國功臣,一個個都是受了官職的。
“李家主!事到如今,你還有什么辦法,能助大家脫了此厄!”
“就是!當初大家可都是聽了你的,才和宋國公告為難,做什么大澳王國的開國功臣的,如今好了!我們都成了階下之囚,你好歹想個辦法啊!馮毅那反賊作亂,我等皆是受了你的蒙蔽,到了這個時候,你說說該怎么辦?”
“李家主!當初大家要不是聽了你的,何至于有今天,如今不要說什么回中原,再立新朝,能不能活著都不一定,此事皆因你而起,你要是不拿個主意,到時候宋國公盤問起來,可不要怪我們大家不念及,這些年的情誼!”
李進看著眾人,這些人擺明了,是打算一旦杜睿問責,他們就將責任往他的身上推,盼著杜睿能夠法不責眾,保住一條性命。
李進冷哼了一聲,看著眾人道:“當初馮毅立國之時,你們可不是這么說的,馬家主,如果在下沒記錯的話,當初馮毅稱王之時,他手中的玉璽可是你獻上去的,還說什么受命于天,當開萬世基業,當初馬家主何等獻媚,開言必稱‘大王’,怎的如今卻又直呼其名名諱,還斥責其為反賊呢?”
李進說著,一雙眼睛陰狠的看向了屋內一個肥胖的中年人,那個中年人就是李進口中的馬家主,在澳洲道也算是個風云人物了,當初在中原的時候,衣食尚且不得周全,可是到了澳洲道之后,他的好運氣就來了,先是找到了一處金溝,接著和往來于室利佛逝的商人貿易,一點一點的積累財富,再然后,就和李進一樣,開始開辟屬于他的農莊,抓捕奴隸,壓迫新移民,這廝還有一個最大的愛好,就是色,在這個色字上,他足以成為一派鼻祖了,尤其是好幼女,這些年來,不知道有多少土人和移民少女被其玩弄。
馬家主聞言,一張胖臉頓時變得蒼白,李進說的當然都是實情,當初他不過是聽了李進的鼓動,也覺得杜睿絕對逃不出馮毅的手掌心,這才一時鬼迷心竅,將家中的一塊美玉,雕刻成了玉璽,進獻給了馮毅,還得了一個司空的職司,也算是位極人臣了。
要知道,在他之前,他們馬家可就沒出過在朝為官的,雖然不是中原正朔,只是一個海外小國,但是能混上三公之位,他也算是位極人臣了,只可惜,他萬萬沒想到馮毅興起的快,敗的更快,只不過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他這個開國功臣,就成為反賊,還成了階下之囚。
李進沒有再理會馬家主,接著又看向了一個三十多歲,衣著華麗者,冷笑道:“劉家主!你方才說大家都是因為聽了我的,才有今天之厄?在下倒是要問問,當初是哪一個要與馮毅之妻劉氏攀親的,還說什么一筆寫不出兩個劉字來,是你自己朝思暮想的想要做國舅,我可沒逼過你!”
被點名的劉家主此刻也是臉色蒼白,冷汗淋漓,他現在后悔的腸子都青了,當初怎么就鬼迷心竅,想要做什么皇親國戚的,如今好了,攀龍附鳳不成,自己反倒身陷囹圄。
李進接著道:“還有你們這些人,你們一門心思的想要權利,金錢,當初馮毅已經許諾給了你們,我可是什么都沒說,如今走到今天這一步,你們怪我,我到想要問問,如果當真是馮毅勝了,你們當中又有幾個人能念及我的好處!?”
眾人被李進問的啞口無言,面面相覷,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最后還是那位劉家主道:“李家主!如今說什么都已經晚了,宋國公大勝,馮毅,歐陽延嗣戰死,他們死了也就死了,難道我們也要跟著陪葬不成,李家主!你見多識廣,你來給大家出個主意,怎的都要先脫身才好!”
李進何嘗不知道保命要緊,可是現在他又能有什么辦法,奮起反擊?要知道這里可是澳洲道,杜睿如今在這里是最大的,誰能奈何得了他,屈膝求饒?李進不是沒想過,只可惜,他根本就見不到杜睿的面。
李進現在也在后悔,后悔為什么鬼迷心竅的,居然上了倭人的賊船,現在好了,當初倭人許諾的好處,成了水中月,鏡中花,他什么都得不到,反而要將自己置身于險境之中,單單是協助馮毅謀反,這個罪過就已經夠大了,要是萬一讓杜睿知道她勾結倭人,顛覆澳洲道的話,只怕想留一個囫圇尸首都是妄想。
李進在中原的時候,雖然只是一介草民,可是卻也有些見識,他知道當初杜睿輔佐李承乾征伐吐谷渾的時候,對那些投靠了吐谷渾的唐人,可是一向恨之入骨,那些投降的吐谷渾人還能茍且偷生,而那些唐奸則連投降的機會都沒有。
一想到自己的結局,李進就是一陣心驚膽寒,但更多還是不甘心,他在澳洲道有那么多的產業,有那么多的奴仆,有那么多的嬌妻美妾,難道一切都結束了嗎?
回想起當初初到澳洲道的時候,一窮二白,什么都沒有,憑著自己的一雙手,再加上好運氣,一步一步走到今天,成了澳洲道移民之中的首富。
可是現在,難道就這么全都完了?
李進如何能甘心!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李進的身上,這些人雖然在澳洲道也算是頗有身份了,如果讓他們安心的發展幾代人的話,他們的門第說不得也會像中原的五姓七望一般,成為世家大族。
要知道如今大唐朝廷雖然在杜睿變法之后,便打擊世家大族,對此國內的平民百姓自然大為支持,可是如果讓他們這些平頭百姓,有機會晉升為世家的話,他們是絕對不會反對的。
所謂世家大族就是那些世代高官的士大夫家族,它們劉漢時便是豪族階層中的一個特殊群體。
西漢后期,隨著豪族勢力的迅速發展,出現了一些世代官至二千石的家族,甚至還有父子相繼為宰相的例子。東漢建立后,世代公卿的家族越來越多.世家大族勢力進一步膨脹。歷史證明,在豪族社會基礎上和豪族政治框架中,世家大族的形成和發展是不可阻擋的,它們必將成為社會上舉足輕重的力量。
然而世家大族的行成,在任何一個時代都是統治者無法容忍的,光武帝劉秀為了約束世家大族,防止它們結黨營私,采取了相當嚴厲的手段。太尉西曹掾蔣遵因微過被免官禁錮,侍中戴憑為之求情,劉秀怒曰:“汝南子欲復黨乎?”
大司徒侯霸推薦“素有譏議”的前梁令閻楊,劉秀“疑其有奸,大怒”,賜侯霸璽書曰:“崇山、幽都何可偶,黃鉞一下無處所。欲以身試法邪?將殺身以成仁邪?”
崇山、幽都,相傳是舜流放驥兜、共工之處。“比周”意為結黨。劉秀如此多疑,說明他對大臣結黨高度警覺。繼侯霸之后擔任大司徒的韓歆、歐陽歙、戴涉三人相繼被殺,便都與此有關。劉秀曾對司徒馮勤說:“人臣放逐受誅,雖復追加賞賜賻祭,不足以償不訾之身。忠臣孝子,覽照前世,以為鏡戒。能盡忠于國,事君無二,則爵賞光乎當世,功名列于不朽,可不勉哉!”
劉秀的言行,釋放出強烈信息,即大臣必須“盡忠于國,事君無二”,而不得“朋黨比周”。做到這一點,便可“爵賞光乎當世.功名列于不朽”,否則將有“放逐受誅”之禍。故韓歆等被殺后。“大臣難居相任”。蔡茂、玉況為司徒,小心翼翼,“清儉匪懈”,“皆得薨位”。
舉一個最簡單的例子,《三國演義》當中,袁紹經常被人贊許“四世三公”,這樣的說法要是放在后世,或許算不上什么好話,至少袁紹也是個官二代,可是放在當時的社會背景之下,袁紹的身份是值得所有人羨慕的。
東漢稱太傅、太尉、司徒、司空為“公”,稱其子孫為“公子”、“公孫”,“公”之家族則稱“公族”。他們是朝廷顯貴的重要組成部分,其中一門數“公”的家族更是世家大族的中堅,袁紹的家族顯然就是當時世家大族當中的代表了。
世家大族的崛起,固然與其成員不畏權勢的政治勇氣,但更重要的原因還在于他們有清廉正直的品格作風,且代代相傳。
汝南袁氏就是這樣。袁安“乃情帝室。引義雅正,可謂王臣之烈”,袁敞“廉勁不阿權貴”,袁盱“正身自守”,袁彭“行至清.為吏粗袍糲食,有清潔之美”,袁湯“諸儒稱其節”,袁逢“寬厚篤信,著稱于時”,袁忠“以清亮稱”。
世家大族的門風,最開始的時候也是得到當時輿論好評的。特別是在桓靈之際的清議運動中.“郭林宗、賈偉節為其冠,并與李膺、陳蕃、王暢更相褒重”。太學中流傳著這樣的說法:“天下模楷李元禮,不畏強御陳仲舉,天下俊秀王叔茂。”
士大夫們又“共相標榜,指天下名士,為之稱號。上日三君.次日八俊,次日八顧,次日八及,次日八廚”。“君者,言一世之所宗也”,“俊者.言人之英也”,“顧者,言能以德行引入者也”,“及者,言其能導人追宗者也”.“廚者,言能以財救人者也”。
宦官發動黨錮之禍,殺了“三君”竇武、劉淑、陳蕃,“八俊”李膺、荀翌、杜密、朱寓、魏朗,“八顧”巴肅、范滂、尹勛,“八及”翟超,“八廚”劉儒等.使一批已經興起或即將興起的世家大族被扼殺,但世家大族清廉正直的門風卻得到世人更普遍的認同。
漢代世家大族有著政治、經濟、文化、社會等各方面的特征,其家族教育功能,則是最本質的特征。因為以“公族”為代表的世家大族,有良好的教育條件和禮法門風,是培養當時所需統治人才的最佳場所。而正是這一特征。使得世家大族同一般權貴、豪族、學者有了區別,也使曰后世家大族向門閥士族的轉變及門閥制度、士族政治的形成,有了能為社會和歷史所接受的基本理由。
然而世家大族在歷經漢魏晉三代的興盛之后,便迅速的衰落下去,根本原因在于士族自身的腐朽,士族制度下的門閥士族特別是高級士族憑借門第就可做官,世代控制高級官職。特殊的社會環境使許多士族不思進取,沉溺于清閑放.蕩的生活,不屑于政務軍務。
而且,農民起義,內部矛盾也加速了士族階級的滅亡。到了隋唐,科舉制的實施使門第不高的庶族地主通過考試參加到政權中來,摧垮了士族制度的政治基礎“九品中正制”,而均田制和租庸調制的推行使一部分無地少地的農民得到了一些土地,也保證了農民的生產時間,其禁止無限占田和隨意買賣土地的規定,多少起到了抑制土地兼并和保護自耕農的作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士族制度的經濟基礎。
特別是在大唐,在杜睿倡導變法之后,世家大族更是從根本上遭到了嚴重的打擊,削弱,尤其是那五姓七望。
五姓七家概念在隋唐之時的廣泛流傳,使自魏晉而建立起來的士族制度更加興盛起來,人們對世家大族的觀念進一步深固,士庶高寒間也形成了極深的鴻溝。
“五姓七家”,“恃其族望,恥與諸姓為婚”,傲慢進行著內部通婚,以保持高貴血統。如按北魏以來的傳統,清河崔氏與隴西李氏、范陽盧氏世代婚姻;趙郡李氏則與博陵崔氏世代為婚姻;范陽盧氏與滎陽鄭氏世代婚姻,隴西李氏與范陽盧氏世代婚姻,他們不屑與其他姓氏為婚。
就連歷史上盛唐宰相薛元超都感嘆:“此生所遺憾者,未能娶五姓女!”
薛家已屬以韋、裴、柳、薛為成員的“關中四姓”之一,但仍如此仰望“五姓七家”,足可見其影響。
歷史上太宗皇帝就是因為無法忍受世家大族的傲慢,曾說過:“比有山東崔、盧、李、鄭四姓,雖累葉陵遲,猶恃其舊地,好自矜大,稱為士大夫。每嫁女他族,必廣索聘財,以多為貴,論數定約,同于市賈,甚損風俗,有紊禮經。既輕重失宜,理須改革。”
當時,太宗皇帝曾多次發出包含迷惑與憤怒的質問:“吾實不解山東四姓為何自矜,而人間又為何重之?!”
于是命重臣修《氏族志》,但在初稿中,編修者無視皇室,而將“山東士族”中的博陵崔氏排為天下第一。后在太宗皇帝的干預下,《氏族志》抬高皇室,對“山東士族”進行了壓制,但卻沒取得實際效果。
實際上,太宗皇帝在歷史上,抑制“山東士族”時也是極不自信的,因為在打擊世家大族的同時,皇室又自稱其祖出自隴西李氏,且以此為榮。
高宗時代依舊打壓世家大族,并以法律的形式頒布禁婚詔:“后魏隴西李寶、太原王瓊、滎陽鄭溫、范陽盧子遷、盧渾、盧輔、清河崔宗伯、崔元孫、前燕博陵崔懿、晉趙郡李楷等子孫,不得自為婚姻。”
可是結果依舊不如意,不但不能禁止他們互相為婚,反倒在無形中增加了這些大族的資本:“其后天下衰宗落譜,昭穆所不齒者,皆稱‘禁婚家’,益自貴。”
他們不僅蔑視諸姓,即使皇室也不能入其眼,皇室雖自稱出自隴西李氏,但受懷疑,且有胡化之風,不為崔盧所重。
文宗時皇帝向宰相鄭覃求婚,希望鄭覃能把孫女嫁給皇太子,但鄭覃寧可把孫女嫁給時為九品官的崔某。
為此文宗無語:“民間修婚姻,不計官品而上閥閱。我家二百年天子,顧不及崔盧耶?”
即使是到了文宗時代的晚唐,門閥觀念不僅沒有減弱,相反更為嚴重。
回顧歷史,可以看到,盛唐時,“五姓”在朝廷上并無絕對優勢。原因一是,當時建唐的功勛關隴軍事集團有很大勢力,二是皇帝有意壓制,三是大力推行的科舉考試制度導致不少庶族朝臣出現,而當時“五姓”多以門蔭入仕,不適應且不接受科舉考試這種新的出仕方式,四是寒門出身的朝廷權臣的嫉恨,如武周時宰相許敬宗和李義府所為。
但“安史之亂”后,大唐政治中樞進行重建
,“五姓”借助于科舉制度而重新抬頭,比如滎陽鄭氏,盛唐時為宰相者難尋身影,而自中唐開始連續出現了十多位宰相和重臣,遂有“鄭半朝”之說。
又如清河崔氏,其支房南祖房、清河大房、清河小房、青州房共十人出任宰相,“安史之亂”前任宰相的僅兩人,事變后進入中唐則陸續有八人為相。
世家大族之所以重新崛起,與掌握了科舉權有密切關系,再有就是在適應科舉考試制度后,世家大族深厚的家風與知識傳統使他們在考試中占有特別優勢。如范陽盧氏,有唐一代尤其是自中唐起,中進士者超百人,這一數量令人驚異。
要知道,唐時科舉考試中的進士考試是最難的,錄取人數又少,盧氏能有此成績自是借助于家風與知識之厚。但高門大族中亦有始終蔑視科考制度而秉持中古貴族觀念的,比如以蔭入仕的宰相趙郡李德裕和滎陽鄭覃,李德裕“恥與諸生從鄉賦,不喜科試”、“尤惡進士”,滎陽鄭覃更是建議廢除進士制度。
可以說在歷史上的大唐,對世家大族的打擊非但沒有成功,甚至還有助長的苗頭,因為不單單有五姓七望,還曾衍生出了新的世家大族,分別是京兆韋氏、河東裴氏、河東柳氏、河東薛氏、弘農楊氏、京兆杜氏。前四個為關中四姓。而京兆韋氏更是“關隴集團”的重要核心成員,河東裴氏則是整個中國歷史上最著名的家族,懿夫百家郡望,四姓為先,天下氏族,莫如裴氏!
如今歷史發生了改變,雖然也在打擊世家大族,可是在民間,百姓們痛恨世家大族的同時,對其又不免生出向往的心思。
因為一個貴族不單單代表的是榮華富貴,更是代表著一種身份,一種超然的身份,就像李進他們這些移民,在大唐本土,他們永遠都沒有機會從寒門,晉升為世家大族,但是到了澳洲道,到了這個全新的地方,他們突然意識到,他們居然也有著相同的機會,可以在這個全新的社會體系之下,使他們的家族得到晉升的機會。
這也是為什么,當李進鼓動他們配合馮毅謀反的時候,這些人會不約而同的跳出來附和的原因了。
只不過,這份期待隨著奧府城被薛訥攻陷,杜睿進駐而徹底破滅了,這讓他們在心生恐懼的同時,不禁又滿腹的不甘。
世家大族夢破滅了,這些人重新意識到,自己不過就是個暴發戶,現在他們渴望的不再是門第的榮耀了,而是更為切實一點兒的東西,比如保住自己的性命。
在他們看來,李進顯然是不同于他們的,因為李進有見識,這是他們永遠都比不了的,在這個生死關頭,他們也只能寄希望于李進,希望他能助自己脫了這場大難。
李進的臉色在頃刻間就變換了幾番,突然咬著牙道:“依我看,求饒是行不通的,當初杜睿變法,不知道殺了多少人,更何況我等犯下的可是謀反大罪!”
劉家主急道:“那該如何應對!?”
李進道:“杜睿現在不抓,不殺我們,而只是將我們軟禁在此處,或許此刻他也在頭疼,該怎么處置我們。”
劉家住聞言,道:“對啊!要是當真想要殺了我們的話,只需派一隊人馬過來,我等還不是要乖乖授首,既然他不殺,那也就是在為難,說起來,澳洲道能發展成現在這番光景,還是多虧了我等,要是他將我們盡數誅殺的話,澳洲道還不變成了和當初我們過來之時一樣的蠻荒!”
聽劉家主這么一說,頓時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起來,仿佛看到了生的希望。
李進接著道:“只要他心生遲疑,我們就有辦法,杜睿不可能在澳洲道常駐,總歸是要回去的,只要他走了,我們還不是和以前一樣!大不了行跡收斂一些也就是了!”
其他人不知道,李進可是有所耳聞,那個收買他的倭人最近可是要在長安做一番大動作,只要杜睿被調回去,澳洲道一樣還是他們的天下。
“那我們要不要盡散家資賣命!?”一個人顫聲道,很顯然是舍不得他的家產。
李進道:“那個倒是不必了,我們要做的就是險中求活,不必對杜睿畏畏縮縮的,他便是定我們謀反大罪,我們只要不認就是了,他還能將我們怎樣!?”
劉家主聞言,有些遲疑道:“這個怕是不妥當吧!萬一杜睿發起狠來,豈不是誤了我們的性命!”
李進冷笑道:“你們當真以為杜睿拿我們沒辦法不成,他如果要我們的錢,你們誰能抗拒得了,他之所以現在不殺我們,為的只是澳洲道!這里畢竟是他主張開發的,當初的移民政策也是他定下來的,他想要的是一個繁榮的澳洲道,這是我們在他眼中唯一的作用,你們既然要我拿主意,就必須聽我的安排,否則的話”
“否則怎樣!?”
一聲斷喝,將李進的話打斷了,緊跟著房門被人一腳踢開,數百全副武裝的唐軍沖了進來,而后一人邁步而入,正是杜睿。
一見杜睿,方才還議論紛紛的眾人頓時大吃一驚,一些膽子小的,直接就跪在了地上,臉上乞求活命。
杜睿冷眼掃視著眾人,道:“事到如今,你們倒是還有閑暇聚在一起,談論大事,果然是好興致啊!”
李進其實也被杜睿的突然到來,嚇得夠嗆,不過此刻他不能示弱,緊咬著牙關,硬撐著讓自己鎮定下來,道:“宋國公大駕光臨,在下有失遠迎,贖罪贖罪!”
杜睿冷笑道:“恕罪!?這一遭你們犯下的罪過,只怕是本帥也饒恕不得了!”
劉家主聞言,連忙跪倒在地,乞求道:“公爺開恩!饒小人一命,小人愿意進獻家資,只求保住殘命!”
杜睿聞言,看著那劉家主道:“進獻家資!只是不知道,你家中的財物,有幾許是你辛勞所得,又有多少是你殘害人性命得來的!”
李進件劉家主被杜睿威嚇的就要認罪,連忙道:“宋國公說笑了,我等都是大唐百姓,當初移民來這澳洲道也是宋國公奏請朝廷,訂下的章程,我等家資均是終年辛勞做的,何曾害過人的性命!”
杜睿見李進死到臨頭,居然還不肯認罪,冷笑道:“不曾害人性命,那么本帥倒要問一問,你府中后院處的那個蠆盆是如何來的,那里面的森森白骨又是何物!?”
李進硬著頭皮道:“宋國公,澳洲道草創,諸多艱難,便是刑法苛刻也是在所難免,不過是為了震懾宵小罷了!當年強秦”
“夠了!”杜睿今天來可不是和李進饒舌來了,哪里有閑心聽他說什么典故,“本帥今日來,是有話要問你,你若是據實以告,本帥會考慮對你從輕發落,至于你們這些人的罪行,謀反且不算,害民也暫且放在一旁,單單是你們殺了本帥的親衛,本帥就能要了你們的性命!”
沒錯!就是杜睿的親衛!
當初杜睿離開奧府城去征繳叛軍的時候,就曾命馮照在奧府城內埋伏下人手,見識馮毅,歐陽延嗣等人,結果這些人大多都被馮毅伙同李進這些地頭蛇,抓住暗害了。
要不是杜睿進城之后,馮照在李進宅院后的蠆盆里發現了線索的話,杜睿的親衛可就當真死的不明不白了。
杜睿一向提倡的就是依法治國,李進等人雖然可惡,可是杜睿如果找不到證據的話,也難以定他們的罪,而那蠆盆之中,杜睿親衛的遺物,顯然就是最好的證據。
李進聽杜睿提起他的親衛,頓時臉色劇變,前些時日,要不是他們這些地頭蛇從旁協助的話,馮毅想要抓住杜睿安排在奧府城的眼線,還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他原本以為這件事做得天衣無縫,沒想到居然能被杜睿給察覺了。
“宋國公這是說的什么話,在下何曾殺了宋國公的親衛,在下一向奉公守法,這等事如何敢為!”
杜睿冷笑道:“本帥知你不會承認,原本本帥要殺你們這些害民逆賊,不過是一句話的事,不過本帥既然曾修訂了大唐律,今日就讓你們死個心服口服!來人!”
杜睿一聲令下,登時又有人闖了進來,一人手上拿著的,正是今日馮照從李進府上蠆盆內取來的親衛遺物,還有兩人架著一個滿身是傷,形容憔悴的人。
李進見了,登時就好像被抽掉了骨頭一樣,癱倒在地,那個人正是他這兩天苦尋不見的杜睿親衛,當初也被他抓住了,不過后來居然逃走,沒想到被杜睿給救了。
杜睿看著李進,道:“現在你還有何話要說!?”
李進知道今天是躲不過去了,不過方才杜睿也說了,有話要問他,只要他據實以告,杜睿就能放了他,饒他一命,登時急道:“宋國公,公爺!小人認罪,還請公爺饒小人一命,公爺有話要問,小人定然不會隱瞞。”
杜睿見狀,點了點頭,道:“好!來人!將這些害民惡賊都帶下去,本帥有話要問他!”
那些人見狀,知道杜睿是要拿他們開刀了,登時紛紛出言哀求。
“公爺!委實不干小人的事啊!都是李進,小人都是受了他的挑唆,公爺!饒命啊!”
“公爺!小人也愿認罪,小人也愿認罪!還請公爺開恩啊!”
“李進!都是你!都是你害的,我就算是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那些人喊得再兇也是無濟于事了,他們對杜睿沒有任何價值,而且就他們犯下的罪行,就是死一百次都夠了。
當房間里只剩下杜睿和李進的時候,面對杜睿的威勢,李進再也沒辦法保持從容了,癱軟在地上,渾身上下就好像剛剛從水里撈上來的一樣,都濕透了。
杜睿看著李進,好半天才道:“李進!你可知道本帥都要問你些什么?”
李進此刻心中還有著一絲僥幸,低著頭,眼神閃躲道:“公爺!小人小人確實曾犯下過殘害百姓,抓捕土人為奴的罪行,還請公爺法外開恩!不過公爺,馮毅謀反,絕非小人蠱惑,乃是乃是馮毅他自家的念頭,小人為他效力,也實屬被他逼迫,還請公爺明察!”
杜睿聞言,冷笑道:“李進!事到如今,你還心存僥幸,難道你當真以為本帥不知道嗎?說!你是如何與倭人勾結,意圖顛覆我大唐江山的!”
李進聞言,被嚇得幾乎都要暈過去了,看著杜睿,連忙辯解道:“公爺!小人實實不曾做過此事啊!”
杜睿冷哼一聲,道:“本帥若不是證據確鑿,你當本帥會冤枉你嗎?”
當初馮照安排人在奧府城,可不僅僅是為了監視馮毅,歐陽延嗣,其中也包括了李進等人,李進日日出入馮毅的都督府,杜睿自然也是一清二楚,再聯系上此前發生的一些事情,還有那新間錦口誤,透露出來的一些消息,杜睿只要稍加思索,就不難想到奧府城內,準確的說是唐人移民當中,也有被天草四郎收買的內奸。
而這個人只可能是李進,杜睿之所以還愿意到這里,單獨見這個李進,就是想要知道那個天草四郎究竟隱藏在大唐的什么地方。
李進見杜睿言之確鑿的模樣,心中最后的一絲僥幸也灰飛煙滅了,低著頭,失魂落魄道:“公爺!事到如今,小人也就不隱瞞了,小人小人確實做下過賣了祖宗的事,可是”
杜睿揮斷了李進的話,他現在不想聽任何解釋,人這一輩子,什么都可以賣,唯獨有一樣,就是不能出賣自己的國家。
在中國,人們對漢奸的痛恨超過了敵人,敵人可以和好,但對漢奸絕不寬赦。也就因為如此,從古到今,“漢奸”兩個字的威力非同小可,一旦被掛上漢奸之名,很容易就會身敗名裂,家破人亡。
相對于對于外來的侵略者,人們往往對自己同胞的背叛更加痛恨,這是因為開始的時候報以期望,期望落空而受害受傷了,自然更加痛苦了。
傳統的東方文化,一直強調家庭概念、家族概念,這些理念,深入到人們的生活中,人們以大大小小的家庭為單位組成了一個個更大的互相依賴的組織,面對外來威脅的時候,當然希望是齊心協力的抵抗。叛變或是逃亡,都是最可恥的背叛。這就是原則,這就是道義。很多人,平時享受了這種依賴互助的利益,到了有危險的時候,選擇了獨善己身,甚至助紂為虐,之后還不希望別人指責或者批判,人生天地間,臉上的這張皮是不要了。
從古至今,人們永遠謳歌保衛祖國的民族英雄,為國為民的仁人志士,也永遠痛恨為了一己私利而出賣祖國利益的漢奸、賣國賊。在戰爭結束后之后,對于戰犯,他們會被送上絞架。對于夠不上戰爭罪犯的人,一般不會追究個人責任。不過任何一個民族,任何一個國家,對于投敵的叛徒,賣國的奸細,都會加以審判、極刑處死,輕則人人唾棄,加以鄙視。
就中華民族的文化傳統、道德觀念而言,由于歷史悠久,多災多難,所以人們特別崇拜為祖國奮斗犧牲的民族英雄,尤其是那些“出師未捷身先死,常使英雄淚滿襟”的悲劇英雄,同時也特別痛恨不知羞恥,認賊作父的賣國賊。這是中國人最敏感的一股神經,誰也觸碰不得。
試想一下,倘有同一營壘中人,化了妝,從背后給自己人來了一刀,那么被害的那個人對于這個原本同伴的憎惡和鄙視,很顯然那會在真正的敵人之上,因為他在承受著仇恨的同時,還遭遇著背叛,這種打擊是雙重的。
對漢奸的痛恨,杜睿自然也是一樣,原本杜睿以為,如今大唐鼎盛,漢奸這個詞永遠都不會出現在炎黃子孫的頭腦當中了,可是他卻萬萬沒想到,居然還有人會投靠倭人。
前世杜睿就是個憤青,對那些賣祖求榮的漢奸,格外的痛恨,每當影視劇里,漢奸出賣了英雄的畫面出現的時候,杜睿就氣憤難平,如今眼前居然當真就有一個,杜睿豈能不恨。
杜睿強壓著怒氣,道:“你是如何投靠倭人的!?據實道來!”
杜睿暫且留著李進,為的就是將那個隱身在大唐朝堂之內的天草四郎給抓出來,這個人一天不除,杜睿就一天不得安寧。
杜睿也隱隱猜到了這個人是誰,但是卻也不敢肯定,或許這個李進更給他一個更為確切的答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