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風一邊,緊跟著一隊舞姬闖進了太極殿,沒錯就是闖進來的,這一隊舞姬身上都穿著赤紅色的布甲,一手持盾,一手短刃,看上去英姿颯爽,還有點兒殺氣騰騰。
殿內的那些異邦使節一看,一個個臉色都變了,身子不由得向后縮著,皮納爾也是滿臉的擔憂,忍不住朝杜睿看了一眼,自打接觸了杜睿之后,他就對華夏的文化產生了濃厚的興趣,自然也知道在華夏的歷史上曾上演過一幕叫做鴻門宴的典故”“。
杜睿也不回應,只是淡然的一笑,欣賞起了歌舞,這支舞就是在后世都十分有名的《秦王破陣舞》,按理說在這樣的場合,上演這支舞蹈,確實有點兒不大合適,但在杜睿看來,今天的事,用這樣一支舞來襯托,是再合適不過了。
氣勢雄渾,感天動地的秦王破陣樂,即便是在后世,也堪稱是華夏五千年文明之中最著名的歌舞大曲之一。
《秦王破陣舞》,又名《七德舞》是唐代著名的歌舞大曲,最初乃唐初的軍歌,公元620年,當時還是秦王的太宗皇帝打敗了宿敵劉武周,,解唐之危,鞏固了剛建立的唐政權,河東士庶歌舞於道﹐軍人利用軍中舊曲填唱新詞,歡慶勝利,遂有“秦王破陣”之曲流傳于世,為太宗皇帝唱贊歌:“受律辭元首,相將討叛臣。咸歌《破陣樂》,共賞太平人。四海皇風被,千年德水清。戎衣更不著,今日告功成。主圣開昌歷,臣忠奉大猷。君看偃革后,便是太平秋。”
太宗皇帝登基后,親自把這首樂曲編成了舞蹈,再經過宮廷藝術家的加工、整理,成了一個龐大的、富麗堂皇的大型樂舞。在原有的曲調中揉進了龜茲的音調,婉轉而動聽,高昂而且極富號召力。同時有大型的宮廷樂隊伴奏,大鼓震天響,傳聲上百里,氣勢雄渾,感天動地。
這個歌舞使百官看了都激動不已,興奮異常。表演這個舞蹈的時候,連那些依附于大唐的外邦使臣都禁不住跟著手舞足蹈,中華民族鼎盛時期的象征,果然氣勢不凡。
“篤!篤!篤!”
刀盾相擊,發出陣陣響聲,更顯得氣勢十足,高坐在龍椅上的李賢這時候說話了:“各國使節!這支舞乃是大唐初立之時,太宗皇帝北擊劉武周之時所做,可還精彩!”
太宗皇帝在建立唐王朝的過程中戰功卓著,百姓為了歌頌他統一國家的武功,編制了《秦王破陣樂》。《舊唐書音樂志》:“太宗為秦王之時,征伐四方,人間歌謠秦王破陣之曲。”
全曲渾然天成,磅礴之中不乏溫潤,大氣之下不失高雅,于沖和平淡中見精妙,可謂絕品。
太宗皇帝登基后第一年正月初三,宴群臣,奏《秦王破陣樂》,這是此曲第一次在這樣莊嚴、隆重的場合中演奏。
貞觀七年,太宗皇帝又繪制了《破陣樂圖》,對舞蹈進行加工:左圓、右方,先偏、后伍、魚麗、鵝貫、箕張、翼舒,交錯屈伸,首尾回互,往來刺擊,以像戰陣之形。舞凡三變,每變為四陣,計十二陣,與歌節相應。令呂才依圖教樂工120人﹐披甲持戟﹐執纛演習﹐定名為“七德之舞”。凡宴三品以上的官員及“蠻夷酋長”,于玄武門外奏之。擂大鼓,聲震百里,氣壯山河。后用馬軍2000人,引隊入場,尤為壯觀,又令音樂家、太常丞呂才加工編制了音樂,令李百藥、虞世南、儲亮、魏徵等制歌詞,并命呂才依照舞圖排練,遂成后世流傳之《破陣樂》。
歷史上《破陣樂》從初唐到晚唐,一直流傳了近三百年。《破陣樂》也隨著大唐的聲勢威名揚名國外。
歷史上僧人玄奘到印度取經,在羯若鞠阇國,見到戒日王,戒日王用十分欽慕的口吻與玄奘談到太宗皇帝與《秦王破陣樂》:“常聞摩訶至那國有秦王天子,少而靈健,長而神武,平定海內,風教暇被,咸歌秦王破陣樂。聞其雅頌,于資久矣!”
玄奘行迦摩縷波國,見到拘摩羅王,它與玄裝有這樣一段對話。拘摩羅王曰:“善哉!今印度諸國多有歌頌摩訶至那國秦王破陣樂者,聞之久矣,豈大德之鄉國耶?”
玄奘答:“然,此歌者,美我君之德也。”
此時聽到李賢說起太宗皇帝,那些依附于大唐的部族首領聞言,紛紛出言贊嘆,就好像說得慢了,那些短刃就要加在他們的身上一樣。
皮納爾也是個聰明人,聞言一想,就猜到了杜睿的用意,笑著昂然起身,躬身道:“大唐皇帝陛下!外臣來自外邦,不曾見過這等精彩的樂舞,情不自禁,失禮之處還請皇帝陛下恕罪,外臣有一事相請,還望陛下恩準!”
李賢看了杜睿一眼,笑著點點頭,道:“皮納爾公爵!有何事盡管直言,貴我兩國乃是友邦,今日朕設宴招待,貴使但有所請,朕無不準!”
皮納爾再次躬身一禮,道:“在外臣的祖國,從來都不曾有過這等精美的樂舞,外臣請求能夠站的近一些,好好欣賞一番!還望陛下恩準!”
杜睿在一旁聞言,不禁一笑,這個皮納爾還真是個聰明人,他的心思居然被對方看穿了,還準備將計就計。
項莊舞劍,意在沛公,幸得樊噲救駕,才得以脫身,這個皮納爾看起來是把這隊舞姬當成了項莊,他自己準備做樊噲了。
李賢見杜睿點頭,便道:“準了!貴使請便!”
皮納爾謝過之后,便仰著頭走進了舞姬的隊伍之中,舞姬也不受影響,持著刀盾繼續跳著舞,皮納爾則在舞姬之中來回穿梭著,臉上滿是欣賞之色,有好幾次刀鋒都險險砍到他的身上,都被皮納爾輕而易舉的躲了過去。
皮納爾也是個常年領軍作戰的將軍,伸手也十分了得,在刀刃之中穿行,顯得從容不迫,臉上還帶著怡然自得的笑容。
一曲結束,舞姬行禮后退出了大殿,皮納爾拍了拍手,對著李賢又是一禮,道:“大唐帝國的歌舞,果然不同反響,外臣今日算是大飽了眼福,外臣在此要謝過皇帝陛下的招待!您的友誼,外臣將帶回到拜占庭,讓我國的民眾都能感受到您的友誼!”
李賢眉頭微微縮了一下,但只是一閃而過,又看向了杜睿。
杜睿接觸到李賢的目光,笑著道:“皮納爾公爵真是客氣了,貴我兩國乃是友邦,貴使遠道而來,我大唐自該盡心招待,方才一番樂舞,倒是皮納爾公爵增色不少,圣上!太宗皇帝命人做《秦王破陣舞》,臣以往觀之,便覺得少了些什么,今日被皮納爾公爵一提醒,臣方才醒悟,這《秦王破陣舞》要是少了那守陣之人,又破的什么?甚好!甚好!”
杜睿一說完,殿上的大唐重臣紛紛大笑了起來,李賢也是一笑,道:“如此說來,皮納爾公爵卻是為這《親王破陣舞》增色不少!”
皮納爾聞言,臉色頓時變得有些陰沉,原本他還想著自己已經看穿了杜睿的心思,穿梭于刀叢之中,好好的展示一下膽氣,卻沒想到自己的小心思又被杜睿給點破了,嘴上說要破陣,可心里怕是要破了他的心里防線,順便在警告他,拜占庭帝國在大唐帝國面前也是一樣的不堪一擊吧!
皮納爾感覺自己受到了侮辱,李賢和杜睿這君臣兩個一唱一和的,將他當成了伶人一般看待,還贊嘆他舞跳得好,他好歹也是大國的公爵,何時被人這般奚落過。
可是這會兒,皮納爾就是有天大的氣也不敢發出來,君士坦丁堡危在旦夕,拜占庭帝國岌岌可危,要是因為一時之怒,得罪了大唐帝國的話,只怕等待拜占庭帝國就只有亡國一途了。
皮納爾也只能強忍著怒氣,道:“能為此間盛會增添顏色,乃外臣的榮幸!”
李賢也不說話,只是一擺手,接到李賢示意的內監總管來順立馬揚起脖子,尖銳的聲音直透云霄。
“上菜起樂”
片刻之間,絲竹之聲又響了起來,一名名宮裝侍女從殿外魚貫流水般走進了太極殿,星海般匯聚成一道帶著滾滾熱氣的熱流,這是一群體態婀娜的宮裝仕女,人人面如春桃,膚似白雪,甩著長長的水袖,在殿內魅惑的悠悠行來,各色菜品也被端上席位,眾人的精神這才放松下來,漸漸的有歡笑聲慢慢響起,逐漸擴大。
絲竹編鐘齊鳴,一時間因為剛才的小小交鋒略顯嚴肅的大殿,瞬間熱鬧了起來,群臣,使者起身謝恩而后再次入坐,正襟的很,一起一坐,倒也顯得個人氣質,武官們利利索索的,哪怕站起來也像是一干彈起的標槍,文官就顯得慢騰騰了,文雅是夠了就是令人急的慌,但真的坐下去,大人老爺的風度較之武官大將們還要十足,頗為偉岸。
歌舞之中,杜睿對著皮納爾言道:“皮納爾公爵!方才小戲,還望見諒,《秦王破陣樂》,乃大唐國樂,此番皮納爾公爵親臨長安,若是不好好欣賞一番真正的《秦王破陣樂》,豈非可惜!”
皮納爾不知道杜睿又再打什么主意,也順著話問道:“這么說來,方才還不是真正的《秦王破陣樂》?”
杜睿笑道:“《秦王破陣樂》氣勢恢宏,這小小的宮殿如何能施展得開,若是要見識真正的樂舞,還需移坐殿外!”
杜睿說著,對李賢示意一下,李賢一擺手,來順一聲叫聲響起:“圣上移駕,百官,各國使臣殿外觀賞歌舞!”
眾人再度謝恩,紛紛到了殿外,自有內侍將酒菜幾案挪到了殿外,此時正值暖冬,倒也不甚涼。
待眾人入座,來順又高升叫道:“《秦王破陣樂》,起”
在無數人期待的目光注視下,突然響起了轟隆隆滾滾的馬蹄聲,未見其人,便有人轟然叫好,tèbié是那些宿將,一個個拳頭都攥了起來,大唐承平日久,多年不曾經歷戰事,這些武將一個個早就不耐煩了。
遠處的宮門轟然打開,柔柔的風似乎也頃刻間變得凌厲了起來,陡然沖進太極殿錢的廣場,只見宏大的宮門外,盡是密密麻麻,全身戎裝的唐軍將士,伴隨著清脆急促的馬蹄聲似一條長龍游進廣場。
眾人望去,只見上百騎彪悍的戰馬從軍陣之中躍出,由遠處疾步奔來,速度驚人,迅猛絕倫。就在眾人吃驚之時,那些本來戒備在四周誰也沒注意的一百名紅色戰甲的禁軍衛士猛的從四方如風似火般沖了過來,原地高高一個彈跳,竟是躍起丈高,凌空跳上仍舊在疾馳的馬背,動作整齊劃一,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帶水,更不曾有一人落馬。
宴席上的皇室宗親,勛貴宿將,朝中重臣頓時爆出一陣雷鳴般的叫好聲。
只見那支百人輕騎駛到場中,輕騎隊的左面呈圓形,右面呈方形,前面模仿戰車,后面擺著隊伍,隊形展開像簸箕伸出兩翼、作成打仗的態勢。
每個禁軍衛士都是左手持刀右手持盾,雙腳站在馬上,不斷地擺出各種花式和姿勢來,動作如行云流水,整齊美觀,又兼有戰斗的實用性。
皮納爾方才在那一百騎兵沖過來的時候,臉色都變了,此時方才反應過來,原來也是一場表演,暗暗后悔自己的失態,他知道方才他的模樣都被杜睿看在了眼里。
皮納爾也是軍旅出身,他一眼就能看得出來,這些策馬俯身的唐軍都是實實在在的精銳。
這些人確實是精銳,而且在唐軍的禁軍之中大都都已是校尉,甚至將軍,此刻頭戴玄鐵頭盔,也看不清臉孔,每人胯下的戰馬都是百里選一的寶馬良駒,身姿挺拔,瀟灑英武的令場中的大唐將軍們紛紛叫好。
“四海皇風被,千年德水清,戎衣更不著,今日告功成。”
一同進入廣場的上千名唐軍將士同時仰天長喝,歌聲蓋過了絲竹鐘聲,一邊唱一邊高舉著手中的長戈,氣勢逼人。
伴隨著豪邁的歌聲,那些策馬奔騰的禁軍衛士同時收刀,將盾牌放置馬后,然后拿出腰間弓弩,彎弓搭箭,借腳力勾住馬鐙,翻身倒垂,于馬肚之下松開手臂。
在一些大臣惴惴不安中,只聽“嗖”的一陣破空銳響,一百支勁箭同時向著遠處剛剛被宮中中官搬出來的兩只巨型箭靶而去,嘭的一聲,數百斤的厚重箭靶竟被巨大的箭矢力量轟碎,卻并沒有掉落,而是豎直而飛,呼嘯中射出老遠才作罷。
幾輪過后,箭靶的紅心處密密麻麻插著數百支利箭,很多利箭都是連續穿透了別的箭尾,弩箭層層疊疊堆積在一起,果然不愧精銳之名。
“主圣開昌歷,臣忠奉大猷;君看偃革后,便是太平秋。”
就在此時,那支千人的隊伍,踏著整齊的腳步,轟然一響的直沖向前,這支千人隊每人一身重甲,持著丈二長的長戈,面帶森冷寒光爍爍的鐵罩,看不清容顏,殺氣騰騰的直沖向廣場中央,那當先的騎兵隊像是從中間劈開一般,讓出空間,分侍兩旁。
此時樂音一變,琵琶聲驟響,如同作戰前擂鼓三通,強而有力的樂點節奏,由慢而快,陣陣頻催,渲染了戰斗即將開始的緊張氣氛。
“萬眾一心兮,群山可撼。惟忠與義兮,氣沖斗牛。主將親我兮,勝如父母。干犯軍法兮,身不自由。號令明兮,賞罰信。赴水火兮,敢遲留上報天子兮,下救黔首。三千里外兮,覓個封侯!”
靜立如淵的千余長戈軍陣,慷慨悲歌間劍拔弩張、殺氣騰騰,每一聲高歌,長戈揮舞如夜電,光華如奔流不息的江水,如羿射九日,場上長戈軍陣的每一名將士手上一柄寒光四溢的長戈或旋轉,或滾翻,如同雪山爆發一般沖擊而下,滿場似乎跟隨那千余道閃電旋轉,驂龍飛舞,翩翩輕舉見,陌刀騰空飛翔,此時樂聲又是一變。
慢板輕啟,莊嚴穩重的旋律悠悠開來,這是琵琶中屬于“句句雙”式地重復旋法,并用左手琴竹“彈弦”的技法奏出頗有力度的輪音,加之常出現的低八度音的襯托,讓場中不少善于此道的風雅之士都是暗暗心折。那琵琶琴弦旋律中所蘊藏的內在力量,恰似將軍升帳時那種威風凜凜的情狀。
場中的長戈軍陣恰如雷霆收怒,聲勢收斂,江海凝光,山雨欲來風滿樓,剛勁的姿勢和瀏漓頓挫的節奏讓宴席上的眾人早已看傻了。
就在此時琵琶聲又是一變,琴弦震動,霹靂弦驚,那股猶如金鐵交鳴的聲音,像是將士們浩浩蕩蕩,雄姿勃勃出征的情景,連續不斷的十六分音符節奏,使旋律無停頓地進行,氣勢jùliè緊迫起來。琴聲突然尖利高昂,卻不突兀,猶如無數烈馬狂奔,壯懷激liè。
場中的長戈軍陣瞬息間分成兩方,手持長戈,人人奮勇爭先,與敵人展開了短兵相接的戰斗。
琴聲映忖下,只感覺戰旗遮蓋住太陽,戰鼓震天動地。流矢在陣地上紛紛墜落,雙方戰車交替,車輪深深地陷入泥土中,四匹馬掙扎著,還是拉不起來。由于敵軍眾多,傷亡慘重,左側的邊馬倒下了,右側的邊馬也被兵刃殺傷。壯士們身佩長劍,腋夾長弓,捐軀于寥廓超遠的疆場。金鼓聲、劍弩聲、人馬聲響成一片。使在坐之人不由的振奮的站了起來,繼而恐,涕泣不知所措,感人竟到了如此地步。
琵琶聲又是一變,這次是層層遞升的渾厚旋律,眾人眼前仿佛拉開一副云水奔騰的畫面,打破壓抑氣氛。在那風水云聲中,一個怪獸正在交織成的天光云影、氣象萬千的風云中迎風咆哮。
天地間突然隨著琵琶聲的抑揚頓挫,激越高昂,長戈軍陣像是蘇醒的修羅降臨世間,他們從地獄中爬出來,場上一個個倒地不起的唐軍將士,如同血衣惡鬼一樣弓著腰拖著長戈站了起來。
杜睿雖然不是第一次欣賞這《秦王破陣舞》了,但是依然不禁被眼前著大氣磅礴的群舞給震驚了,甚至都有些癡迷。
身旁那些大臣,尤其是武將,一個個的全都瞪大了眼睛,攥緊了拳頭,額頭上傾盡暴跳,一個“殺”字就堵在他們的嘴邊,隨時都有可能要喊出來。
皮納爾這下是徹徹底底的服氣了,看著這場氣勢恢宏的《秦王破陣舞》,他只感覺后背一陣發涼,這樣的軍隊是無法被戰勝的,這樣的國家是無法被征服的。
可笑查士丁尼二世居然還要挑釁這個強大的國度,最終的結果只能是作繭自縛,他不知道是不是應該繼續請求大唐的幫助,因為他突然之間覺得,請求大唐的幫助或許不是一個好主意,甚至有一種引狼入室的感覺,因為他在這場群舞之中,感覺到了一種大唐帝國即將要橫掃六合,氣吞八荒的豪邁氣勢。
在眾人癡迷中,琴音終于又是一變,恰如醉酒漁夫豪放不羈,佯狂之態猶見無遺,《秦王破陣樂》終于邁向了高.潮。
似乎是一種孤傲,又似乎是一種無畏,激昂的琵琶聲帶所有人進入一個玄幻的妙境,場中的長戈軍陣化身一個強悍但又孤獨的鋒利寒刃,悍然向云水間的怪獸發起進攻,所有人都熱血沸騰起來,他們似乎看到了巨刃和怪獸的戰斗,慘烈,血腥而又殘酷。
頃刻又是一變,眼前的不再是巨刃,而是洪水一般的兇惡軍隊,而那個怪獸仍然猙獰可怖,和如同洪水一般洶涌而來的大唐將士在決斗,殺聲震天,戰馬嘶鳴。
一個唐兵在孤軍奮戰,而他身邊滿是同胞的尸體,隨著琴聲的變化,戰斗結束了,遍地碎尸,勇士渾身浴血,孤獨而堅強的挺立扛起了最后一桿破碎的軍旗,帶著滿身怪獸的鮮血,慷慨悲歌。
埋住兩輪啊絆住四匹馬,手拿玉槌啊敲打響戰鼓。天昏地暗啊威嚴神靈怒,殘酷殺盡啊尸首棄原野。出征不回啊往前不復返,平原迷漫啊路途很遙遠。佩帶長劍啊挾著強弓弩,首身分離啊壯心不改變。實在勇敢啊富有戰斗力,始終剛強啊沒人能侵犯。身已死亡啊精神永不死,您的魂魄啊為鬼中英雄。
歌聲猶在,唐兵的身影卻漸漸消失。
一場震撼天地的表演結束,但很多人卻依然沉浸在其中,難以自拔,他們好似也跟著琴聲去了邊關的古戰場,看到自己長槍揮舞,和怪獸瘋狂廝殺,同胞一個一個的倒下,筋疲力盡的自己,能看到的只有怪獸猙獰銳利的牙齒,血染征袍和長發,戰馬已斃,長槍已斷,最后一擊,終于殺死了怪獸。
琵琶聲再次響起,這次卻如山之巍巍,水之洋洋,一陣劫后余生的喜悅充斥心間,如那秋高氣爽,風靜沙平時,有逸士展望未來,抒發自己鴻鵠之志,云程萬里的暢快之感,這讓不少繃緊了身體的觀眾莫名的一松,有的甚至癱倒在地,就坐在地上大笑大哭大悲。
琴聲漸緩,眾人終于收回了心神,重新坐了下來,聆聽著這奇妙的韻律,琴聲中不再有殺伐之氣,帶來的是戰后的和平與寧靜,人們似乎又回到了那寂靜的森林中,所有人都很享受這種寂靜與和平。
層層泛著漣漪的音色猶如一汪清水,清清泠泠的,似夏夜湖面上的一陣清風,引人心中松弛而清新,琴聲委婉卻又剛毅,券券而來,又似高尚流水,汩汩韻味。直到最后一個尾音結束,人們依然融入曲中,難以自拔。
“叮”
秦王破陣樂,至此收官。
一曲畢,百余名樂手和場中的唐軍將士躬身一禮,緩緩退去。
許久,人們依然沉浸在方才那震撼人心的表演之中,難以自拔,tèbié是那些老將軍,早就已經是老淚縱橫了,他們想到了故去的戰友,想到了曾經縱橫沙場,建功立業的歲月,如今卻已經人老體衰,只能在這長安城中,享受著安閑,回憶著過往,可是這種享受,對他們這種將戰場視為歸宿的人來說,簡直就是殘酷的折磨。
宴會還在繼續,但是已經沒有人將心思放在這上面了,皮納爾也是一樣,他已經切身感受到了大唐的強盛,這種強盛讓他在震撼之余,不免膽戰心驚。
現在大唐和拜占庭算得上是朋友,但是以后呢?當他們共同的敵人被解決了之后,會變成什么樣子?
國宴終于在一片如潮的謝恩聲中落下了帷幕,杜睿眼看著李賢臉上隱隱帶著興奮之情,心中暗自決定,是時候告訴李賢該如何做一個皇帝,如何做一個大唐皇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