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九七章兩個蘿卜一個坑
俞錢聽了,頭腦一陣陣發漲,恨不得扇這言必稱孔孟的酸儒兩巴掌,卻還要耐著性子道:“我有急事要見薛校尉,你看有沒有辦法?”
薛乃師搖兩下扇子,可能覺得有些冷,又啪一聲合上,搖頭道:“子曰:居處恭,執事敬,.在下怎能妨礙家兄盡忠職守呢?”
俞錢心頭涌起一陣無力,卻是無法與這酸儒溝通了。刷的一聲抽出腰刀,架在那薛乃師的脖子上,瞇眼盯著他,郁悶問道:“能不能不說‘子曰’,好好說話行不?”
斜眼撇著那雪亮的刀片,薛乃師雙腿不由自主的打起了擺子,小臉也變得煞白,顫聲道:“孔曰成仁……孟曰…饒命啊!”見對面的兇漢怒氣上涌,薛乃師頓時改了口。
俞錢這才知道,對付所謂的文化人,刀槍棍棒永遠比口舌筆墨來的對癥,便低喝道:“快說,有沒有辦法?”
薛乃師帶著哭腔問道:“你手持利刃、脅迫于我,卻是要做甚?我雖然害怕,卻也不能害了家兄啊……”
俞錢這才感覺不妥,反手回刀入鞘,拱手道:“俞某唐突了,改日定向學生你賠禮。”說著從懷中掏出一封書信,雙手遞給薛乃師,強作溫柔道:“這是南方薛大人給薛校尉的書信,學生也是可以看的。”
薛乃師哆哆嗦嗦接過信,打開快速瀏覽一遍,這才嘆道:“子曰:事君,敬其事而后其食……”見俞錢又要抽刀,他趕緊小聲道:“我嫂子快生了,我哥生了仨閨女,想兒子都想瘋了,要是通知他嫂子臨盆,定然會回來的。”
中都城分內外兩城,外城是東西南北四城。內城是皇城,包括太子東宮、內侍省的掖庭宮、皇帝起居朝政的內宮、以及皇家林苑華林苑。
外城的警備防衛由京都兵馬寺負責:其中城門司負責京都外郭的十八城門二水門,巡城司負責四城的治安警戒,五城兵馬司負責彈壓騷亂、支援城門巡城二司。
而內城的防衛卻由正規軍隊負責,這便是名列大秦‘御禁邊衛’之首的御林軍。御林軍乃是皇帝親軍,忠誠不二、戰力超卓,從不離皇帝左右。尤其是近十幾年來,局勢動蕩、皇室式微,若沒有忠心耿耿的御林軍,縱使文莊太后和昭武皇帝有通天之能,怕是這中都的天,早就變了顏色。
御林軍一共由七營組成,共計三萬余人,是八大軍中人數最多的一支。七營官兵分布在皇城的四方,拱衛著禁宮。其中駐扎在皇城東面銀泰門的是御林射水營,射水校尉名喚薛乃鈞,三十歲的年紀,正是年富力強的好時候。
這幾天他著實有些心焦。夫人臨盆在即,本已告假在家守候,卻被傳令兵喚回了中軍營中,才知道沈將軍下野,太子爺暫攝御林將軍一職。
隨后便是皇城戒嚴,任何人不得進出,就連每日送食材用度的車隊,也要反復檢查確認,才能放行入宮。
這事在中都城已經議論開了,有人說陛下在宸殿修煉長生之術、有人說陛下偶感風寒,甚至有人妄揣,是不是陛下駕崩了,一時間中都城內人心惶惶、物價飛漲……御林軍是天子護衛,對宮里的事兒本該更了解一些,但他也僅從相好的太監那里打聽到:陛下進了紫宸殿,已經有四天沒出來了。
而太子爺這些天夜以繼日的設宴,幾乎把御林軍官請了個遍,唯獨落了他薛乃鈞。這讓薛校尉心中十分長草,卻也知道自己因著南方的弟弟,八成被劃歸在五爺黨里,如今太子爺大權在握,豈能不給自己小鞋穿。
太子爺不請酒,老子不會自己喝啊?左右沒什么事,他便拉著幾個要好的屬下在軍帳中對酌。
“怕是要沒鞋穿嘍……”飲一口悶酒,薛乃鈞對幾個下屬抱怨道。
屬下連聲安慰道:“咱們是陛下親軍,只有圣旨才能調任裁撤,大人勿要自尋煩惱。”
薛乃鈞放下酒盅,呵呵笑道:“難道太子爺還動不得我?兄弟莫看老皇歷啊,這不是沈大人時代了。”
邊上一個大胡子裨尉粗聲道:“大人有什么好愁的,您的兄弟在南方管著千里運河,他那里護河的水卒都比咱們餉銀豐厚,大不了兄弟們跟著您一起投奔南方去。”這話引起一片響應之聲,讓薛乃鈞欣慰不已,又暗暗吃驚。
眾人又說幾句,話題便轉到京都形勢上來,雖然眾說紛紜,卻都感到了局勢的兇險,一時間愁云慘淡、氣氛壓抑。薛乃鈞強笑道:“當兵的談什么國事,聽命吃糧就是。”
幾個屬下也點頭喟嘆道:“看不懂,喝酒喝酒。”但悶酒悶酒,越喝越悶,不一會兒,幾個人便有些醉態可掬了。
這時一親兵跑進來,喜笑顏開道:“大人大人,小的給您報喜了,可要有打賞啊。”
薛乃鈞笑罵道:“有個球喜,快快講來。”
親兵也不賣關子,拱手高聲道:“恭喜大人喜得麟兒!”
薛乃鈞張大嘴巴,久久不能說話,過了好一會,才欣喜若狂道:“有賞有賞,大大的有賞。”竟是再也坐不住,起身在廳中一邊轉圈、一邊搓手道:“,老子終于有兒子了。”
手下也紛紛上來賀喜,把個薛大人樂得忘乎所以,待稍稍平靜下來,便迫不及待想要回家看看,卻又顧忌太子的禁令,一時兩頭為難,頗有些躑躅。
幾個手下笑道:“大人只管去,早些回來便是。若是有人來尋,我們只說您去巡營了。”
薛乃鈞使勁點頭,拱手道:“諸位兄弟多擔待。”說完便到后堂換上便裝,匆匆離了軍營,到了銀泰門前。
到了門前,與守門的兵丁使個眼色,兵丁們早知道大人得了個公子,嬉笑著討了賞錢,便要打開便門,放他出宮。卻聽到遠處一陣馬蹄聲,薛乃鈞趕緊躲進邊上耳房中。
只見一隊趾高氣昂的東宮侍衛,護持著幾輛華貴的馬車從遠處過來。到了銀泰門前,一個侍衛策馬上前,舉起一面明黃令牌,高聲道:“太子府出宮辦事,速速開門。”
守門兵丁腹誹幾句,還是老老實實開了門,目送著那隊騎兵揚長而去。兵丁們狠狠呸了一聲,輕聲罵道:“小人得志!”這些東宮侍衛平時最是謹小慎微,此刻變得如此囂張,自然讓人看不慣。
待馬蹄聲平靜下來,薛乃鈞才從耳房出來,吩咐兵丁們提高警覺,便從門縫中溜走,雇了頂轎子,往延慶大街去了。
且說那隊東宮侍衛,護持著馬車在東城疾行,過了報恩寺,到了一處恢弘的宅院前。見到明黃色的騎士,門衛趕緊四門大開,將那幾輛馬車引入府中。
馬車穿越四進的院落,才在內院一處繡樓前停住,幾個宮女迎上來,跪在中間一輛馬車下。車門打開,神采奕奕的太子爺,便出現在眾人眼前。
手搭在一個宮女柔嫩的香肩上,太子踩著另一個宮女的背,緩緩的走下車來,溫和問道:“公主呢?”
邊上一個領班女官福一福,小聲道:“啟稟太子爺,公主正在與趙大人說話。”
太子呵呵一笑道:“不是說話這么簡單吧?”
女官面色緋紅道:“奴婢不知,請太子爺偏廳用茶,公主不時即到。”
太子心中有些不快,強笑道:“好的。”他現在今非昔比,又加上秦雷當日的刺激,分外看不得別人的輕慢。
好半天,太子才看見趙承嗣那魁梧寬闊的背影,從繡樓中匆匆離去,不由暗暗咽了口口水,心道:‘河陽倒是好艷福,卻有如此極品相伴。’轉念想起那負心忘義的公良羽,不禁暗自神傷起來。
又過了好一會,那女官才來通傳道:“公主有請。”
秦霆面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慍怒,十分想冷哼道:“叫她來見我!”轉念又想到大局為重,便強忍了下來,拂袖起身,向繡樓走去。
一進繡樓,便見河陽正慵懶的倚在床榻之上,面上帶著淡淡的紅暈,眼中含著迷離的波光。室內溫暖如春,她僅著著一襲粉色單裙,小段粉嫩的小腿裸露在外面,上好瓷器般光滑白皙。雙足小巧玲瓏,完美無瑕,足跟渾圓,腳趾微微的蜷著,趾甲上還涂著鮮紅的鳳仙花油,更顯得嬌艷欲滴,令人呼吸加速。
再往上看時,只見那薄薄的春衫擋不住峰巒如怒,倒更顯得曲線畢露,柔媚萬方。饒是太子爺以‘能攻善受’自居,也要嫉妒這位妹妹的嬌媚,微笑道:“妹妹這些日子看著美艷多了。”
河陽公主伸出小指,撩一撩如瀑的秀發,抿嘴一笑道:“二哥說笑了,人家還是老樣子。”一霎那的嬌羞,讓太子看得一呆,心中狂叫道:‘小心這條美人蛇!’便換上一副正經面色,笑道:“不知妹妹找我來作甚,父皇不能理政,事兒都壓在本宮身上,我還忙著呢。”
河陽公主將秀發攏在腦后,慵懶的笑道:“我這有個消息,不知二哥有沒有時間聽呢?”
太子心道:‘這女人最是難以捉摸,還是哄著點吧。’便把因久等而滋生的怒氣壓住,溫言笑道:“再忙也有時間與妹妹說話,你說吧,二哥聽著就是。”
河陽公主面上的挪揄之色稍減,微笑道:“老五進城了。”
太子面上的笑容頓時凝滯,有些驚惶道:“不可能,不是說被趙承嗣堵在南陽門外了嗎?”
河陽淡淡道:“老五混在商隊中,從水門外溜進來的。”
太子知道河陽公主在秦雷身邊有人,嘆口氣,軟軟的坐在床榻邊上,失神道:“怎么這么快就讓他知道了?怎么辦?怎么辦啊?”全然不見了方才的意氣風發。
河陽輕蔑的望了太子一眼,哂笑道:“他偷偷進城,最多帶了百十個衛士,身邊還有我們的臥底,有什么好怕的?莫非二哥被他戳破了膽?”
太子最聽不得‘戳’字,俊臉頓時漲的豬肝一般,揮舞著雙手低喝道:“我會怕他,你告訴我,他在哪里?本宮這就去把他抓起來!”
河陽笑道:“對嘛,這才有些君王氣概。二哥放心吧,我已經讓趙承嗣去拿人了。”
太子點點頭,端起桌上的茶水飲了口,方才被激起的血氣又消失不見,蒼聲嘆息道:“明天就是早朝了,不會有什么變故吧?”說著雙手使勁搓搓臉,小聲道:“這事有些孟浪了,我總感覺李家虎視眈眈的,那天碰上李渾,本宮被他盯得渾身發毛。”
河陽公主秀眉一挑,清聲道:“開弓沒有回頭箭,此刻只能放手一搏了,前怕狼后怕虎卻是死路一條。”
太子苦笑一聲道:“只有如此了。”
河陽公主發現這位太子太能隱忍,以至于將隱忍變成了習慣,一遇到點風吹草動,便立刻如烏龜一般縮回殼里,原本卻沒想到他如此沒擔當。但此刻同舟共濟,還是要強忍著厭惡為他謀劃,想到這,河陽勉強笑道:“二哥無需擔心,只要明日早朝一過,您就是監國了,到時想怎么收拾他們都行。”
太子面色稍稍緩和些,輕聲道:“早朝上不會出什么亂子吧?”
河陽公主微笑道:“只要明日皇祖母在朝堂上一站,替你上幾句,再加上文彥博的支持,任誰也翻不起風浪來的。”說著看他一眼,輕聲問道:“你與皇祖母談得怎樣了?”
太子皺眉道:“好不容易答應下來了,只是要求本宮不傷害幾個兄弟,還得給他們最好的采邑,榮寵終身。”
河陽笑道:“老人年紀大了,總是要心軟的。若是幾十年前,我們卻是討不到好的。”
太子哼一聲道:“若不是我拿著老頭子的性命相脅,她是不會答應的。”說著輕輕一錘桌面,抱怨道:“原本祖母最疼我,但自從那狼心狗肺的東西回來后,便對他千好萬好,只是不肯給我一好。”
河陽公主心中冷笑,面上卻微笑道:“用事實證明她是錯的吧。”
太子點點頭,起身道:“沒別的事我先回去了,一離了禁宮,心里便不踏實。”在守衛森嚴的禁宮中,挾持著幾個重要的人質,讓他才有些安全感。
河陽公主指了指桌上的一張紙片,輕聲道:“先看完這個再走。”
太子拿起紙片一看,不由驚訝道:“這是什么?”
“老五的行動計劃。”河陽公主有些自得道。這種一切盡在掌握的感覺太好了。
“聯絡沈家徐家,控制河陽公主府,引誘太子出宮,擒賊擒王,則大事可定。”太子輕聲念道,面色變了幾下,才沉聲道:“我這就回宮去。”
河陽公主心中無力的呻吟一下,勉強微笑道:“這還不夠,你要把看守沈徐兩家的兵力加倍,做到飛鳥難渡,不要讓他們互相接觸。”
太子點點頭,終于良心發現道:“也給你府上派護衛吧。”
河陽公主輕輕搖頭,目光流轉道:“我準備會會這位大名鼎鼎的南方王,看看白龍魚服,是否還能囂張起來。”
太子知道河陽素來心高氣傲,又蓄養了許多亡命徒,便不再說什么,起身告辭離去。
河陽只是略送,便轉回了繡樓,對著屏風嬌聲道:“出來吧。”屏風后面轉出一人,居然是頭簪紅花的文銘義。
文銘義笑著將河陽攬在懷里,把手伸進她的懷里揉搓道:“我看你這哥哥爛泥扶不上墻。”
河陽閉眼享受一陣,良久才哼道:“那我就當太平公主吧。”
“你可不平……”文銘義呵呵笑道,說著打橫抱起豐滿的玉體,向榻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