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文學)
“那為何陣亡名單中沒有他的名字?”昭武帝面沉似水,聲音冷硬道:“說話要將證據!”
秦靂轉頭望向馬光祖,沉聲道:“馬副統領,是條漢子就實話實說,你有沒有被孤俘虜過?”
馬光祖汗入漿下,不知不覺中,雙手十指已經深深地嵌入了夯實過的堅硬土地上。榮華富貴擺在他的面前,仿佛觸手可及,但他也深知,那花團錦簇之下,是萬劫不復的深淵……就算能昧過自己的良心,可又能堵得住天下的悠悠眾口嗎?要知道,幾乎有上萬人看到他被大殿下俘虜過呀!
“馬大帥,你真的被大殿下俘虜過嗎?”昭武帝的聲m.音帶著無限的誘惑,仿佛專門拐賣兒童的怪叔叔。
聽到陛下的問話,馬光祖渾渾噩噩的抬起頭,稀里糊涂道:“不知道……”豆大的汗水砸在地上,仿佛能聽到嘀嗒嘀嗒的聲音。
這三字足矣,昭武帝呵呵笑道:“秦靂你聽,當事人都不知道,你又從何得知呢?”說著揮揮手道:“大殿下累了,扶他去休息吧。”
秦靂怒瞪著跪在地上的馬光祖,他沒想過人還能無恥到這個地步!狠狠地啐一聲,一口濃痰吐在他的臉上,伸手推倒湊上來的兩個御林禁衛,頭也不回的大步離去了。
一見自己王爺離去,龍驤軍的官兵二話不說,扔掉花環,扛著長戟,浩浩蕩蕩的離開了。
看到這一幕,昭武帝只覺著從頭到腳一陣冰涼,面色也變得鐵青一片,一時連話都說不出。
一直冷眼旁觀的李清等人心中暗笑,終于明白自家老頭子所說的:‘老子等著看他的笑話!’是什么意思了。朝羅云和車國一眨眼,兩人便跟著他排眾而出,朝昭武帝齊聲道:“陛下,我等認為大殿下說得對,馬光祖沒資格當這個元帥,懇請陛下收回成命,另選賢能。”
馬光祖終于知道‘不自量力’是什么意思了,他感覺手腳并用也無法擔起沉重的軀體,不由軟軟的癱倒在地……
但是昭武皇帝陛下顯然不這樣認為,只見他狠狠一揮手中的長劍,暴怒的咆哮道:“這是失敗者的陰謀,你們不甘心,想借題發揮,挽回敗局!朕不會中計的!”對于能得出一個看似合理的解釋,昭武帝十分的滿意,獰笑一聲道:“你們可以都離去!但結果永遠不會改變!”聲音凄厲堅決,竟然奪去了李清等人的氣勢,沒有人再敢言語。
見眾人都啞了火,昭武帝的情緒才穩定下來。大口呼吸幾下新鮮的空氣,滋潤一下極度缺氧的肺葉,嘶聲道:“七月全軍東征,朕會御駕親征!”說完便一撩披風,轉身下了閱兵高臺,消失在金甲從中。
見皇帝離去,秦雷輕嘆口氣,對身邊的幾員將領道:“回去吧,據說還有犒賞呢。”
‘據說’沒有錯,在御馬監番子的引導下,京山軍在城東的大片帳篷處下營,而在營地之中,無數新鮮牛羊肉,各種面食應有盡有,只等著官兵們取用。
一個月沒正經吃過飯的將士頓時兩眼放光,口水嘩嘩,眼巴巴的望向中軍方向,等著王爺的命令。
“看見吃的就邁不動腿!”秦雷笑罵一聲道:“都他娘的去洗吧洗吧,總不能啃生羊腿吧?解散!”兵士們齊齊狼嚎一聲,立刻ZìYóu活動開了……燒水的燒水、洗澡的洗澡,燉肉的燉肉、燒烤的燒烤,歡聲笑語、熱鬧無限……
只有中軍帳中靜悄悄的……
秦雷盤腿坐在虎皮交椅上,左手支著下巴,兩眼直勾勾的往帳外看,一句話都不說。
皇甫戰文等人見王爺心緒不佳,紛紛搜腸刮肚,想要為殿下解憂……畢竟哄領導開心乃是下屬rì常工作的重中之重。
可是輪流講了幾個笑話,把帳中人逗得前仰后合,王爺的表情都沒變一下。
幾位統領訕訕的收住笑,決定改變策略,單刀直入。
交換一下眼神,幾人決定由比較憨厚的石勇做代表……
“殿下別難過,”石勇硬著頭皮道:“大伙眼睛是雪亮的,誰不知道沒有您,就沒有這次的勝利?在我們心中您是最棒的!”
“對對對!不是元帥勝似元帥!”皇甫戰文加緊拍馬道。
“球……”秦雷翻翻白眼,終于開口道:“去年我就知道,元帥沒我的份兒……”
“啊,那您到底是郁悶個啥呢?”石勇性子比較憨厚,說話不大注意修飾。
沒好氣的瞪他一眼,秦雷這才說出了心事,低聲道:“我是在想,方才為什么沒站出來,其實我心里明白,方才老大是想為我爭一爭的。”
眾將默然,楊文宇卻撲哧一笑,惹得秦雷要用桌上的蘋果砸他……大家早已沒了門戶之分,都是京山軍的一家人了。
楊統領趕緊舉手告饒道:“我不是笑王爺,我是笑王爺鉆了牛角尖。”
“那不還是笑話我?”秦雷仍然高舉著左手,一本正經道:“你要是不給個說法,大蘋果伺候!”不過經這一鬧,帳中的氣氛也輕松了許多。
楊文宇輕聲道:“你方才沒站出來,有百利而無一害;您若是站出來,有百害而無一利啊!”說著解釋道:“您不站出來,事情便是太尉集團和陛下之間的矛盾。此事由來已久,雖然陛下面上不好看,卻也無甚惡劣影響,所以陛下不會太過懲罰大殿下。但您要是一站出來,可就成了陛下被全體禁軍反對了,他一定不會再姑息,會重重懲治大殿下的。”
秦雷這才放下手,把那蘋果丟給楊文宇道:“賞你了。”說完嘆口氣道:“看來老大也不是完全不計后果啊。”說完便起身笑道:“何以解憂、唯有杜康,弟兄們喝酒去!”
眾將歡喜的起身相隨,剛走到帳外,卻見著昭武帝的傳旨太監過來了:“陛下有旨,宣隆威郡王殿下覲見。”
秦雷苦笑一聲道:“得了,你們喝吧,我得去面圣了……”
“王爺走好!”眾將嘻嘻哈哈道:“我們等您……”現在是休息時間,沒有上下級,只有一群好兄弟。
秦雷不以為意的揮揮手,便上馬跟著那傳旨太監行去,倒把老太監驚得合不攏嘴……還從來沒見過這種上下關系呢。
與熱鬧非凡、稍欠穩重的京山軍營相比,陛下的行宮外肅穆莊重到令人壓抑。
秦雷不由自主的調整下呼吸,換上副與環境協調的凝重表情,跟著那太監進了金色大帳。
這才發現,皇帝不是單獨召見自己,還有另外四位禁軍將軍……哦不,應該說是三位將軍一個元帥。
朝幾人點點頭,秦雷便在左首第一位坐下,正好與新科元帥面對面,卻見元帥大人氣色灰敗、面上沒有半點喜色。再看看下首幾位將軍,皇甫顯捋著花白的胡子,似笑非笑的打量著元帥大人;沈濰面無表情的看著元帥大人;而徐載武更是‘你欠我十萬兩銀子’一般,死死的盯著……元帥大人。
屋里五個人,四個盯一個。那一個可就受不了了,低著頭悶聲道:“你們都盯著我干啥呀?”
“祝賀馬副統領……哦不,馬大帥高升啊。”徐載武陰陽怪氣道。
皇甫顯和沈濰雖然沒跟著起哄,但臉上的表情也好看不到哪去。
“又不是……我想當的,你要是不爽,可以找陛下換掉我呀。”馬大帥忿忿道。他絕對是大秦歷史上最窩囊的元帥了,沒有之一,空前絕后。要知道,大秦的元帥無一不是一方統帥,麾下數十萬雄兵,即使皇帝見了也要客客氣氣的,哪曾落得被人任意奚落的地步?
“誰稀罕,”徐載武冷笑道:“這位子已經不值錢了!”他快要抓狂了……令人意外的是,八位禁軍將軍里,最嫉妒馬光祖的不是秦雷、也不是李清,反而是他神武將軍徐載武。其實這也好理解,他已經當了七八年的將軍,資歷比馬光祖深厚許多,且在軍演中的貢獻也比馬光祖大許多……更重要的是,同樣是被大殿下捉到七寸,他選擇了‘戰死’,而馬光祖卻不光彩的投降了!
可以說,他哪都比馬光祖強。但結果呢,他卻屁都沒撈著,而馬光祖卻成了馬大帥!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面對著裸的侮辱,馬光祖卻顯得毫無辦法,只能不停搖頭道:“我不跟你一般見識,不跟你一般見識……”
說巧不巧,昭武帝帶著一班文臣出現了,剛好聽到徐載武的最后一句話。早些時候勉強壓下的怒火頓時噴發出來,語調陰冷道:“元帥你都不稀罕,那將軍就更不稀罕了吧?”
徐載武嚇得一激靈,趕緊離席跪下道:“陛下贖罪,末將在與馬帥開玩笑呢。”
極度不悅的看他一眼,昭武帝坐下道:“再有一次,打爛你的嘴巴。”畢竟與其余三軍比起來,神武軍的忠誠還是最高的,所以皇帝也沒打算借題發揮,只是薄施懲戒罷了。
待文臣們在武將下首坐下后,昭武帝舉起酒杯,看一眼幾位將軍道:“這是一席慶功宴啊,祝賀你們大獲全勝,給朕爭了光啊!”眾將趕緊舉杯相應,飲下了這杯慶功酒,
只是氣氛頗有些怪異。
見幾人不溫不火,沒有一點勝利者應有的神采飛揚,昭武帝微微不悅,又舉杯道:“這第二杯酒,恭喜光祖榮升禁軍元帥,”說著使勁一笑道:“你要加倍努力,可別墜了我大秦禁軍的威名呦。”
馬光祖謝恩不止,唯唯諾諾,哪有一點元帥氣度?昭武帝心中更是不喜,但還是堅持著舉起第三杯道:“這第三杯預祝朕之親征旗開得勝,可橫掃暴齊吧。”眾人趕緊齊聲稱頌,算是走完了這道程序。
“諸位暢飲吧。”昭武帝擱下了酒杯,沉聲道。便有身著俏麗戎裝的舞姬來到場中起舞助興。
看一會兒歌舞,昭武帝突然想起一事,便對馬光祖下首的沈濰道:“沈將軍,子嵐的傷勢怎么樣了?”
“勞陛下掛心,”沈濰沉聲道:“犬子身子結實,僅有幾處骨裂,將養月數也就好了,只是……”
“怎么?”昭武帝面色一沉,輕聲問道:“可有什么不妥?”
“倒無大礙,只是面皮受損,”沈濰擔心的望了昭武帝一眼,輕嘆道:“恐怕是破相了。”
“哦……”昭武帝面色陰晴不定,沉吟半晌才道:“男兒嘛,長那么俊有什么用?”
沈濰心中苦笑道:‘幸虧是在御林軍中遭的難,若是在我鐵甲軍中,您還不知得發多大火呢。’但不能做出如釋重負的表情,擺出一臉憂愁道:“至少娶媳婦受影響了……”
他絕對只是隨口一說,根本沒想過別的什么,卻給秦雷帶來了一個超級大麻煩……
正所謂‘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昭武帝聽了沈濰的擔憂,便立刻上了心。視線在大帳里巡梭,最后落在了右首倒數的一位大人身上,目光閃爍不定,顯然在思考著什么。
一曲歌舞罷了,舞姬們俏然行禮退下,大帳中頓時安靜下來。
昭武帝也打定了主意,干咳一聲,對沈濰道:“不要擔心,朕給子嵐說一樁親事,絕對虧不了他!”又看一眼那右首的紫袍官員道:“打著燈籠都難找啊。”
方才歌舞表演,只有幾個上首的武將聽到了兩人的對話,坐得遠的幾位文臣什么都沒聽到。此時才聽說皇帝要給沈家做媒,且女方家長好像還是這大帳里一位,不由紛紛猜測起來。畢竟也沒有計劃生育,大家都是有幾個沒出閣的閨女的。
好在皇帝陛下并不打算賣關子,他看著右首的李光遠道:“李愛卿啊,為了永福公主的病,著實耽誤了你家閨女好幾年,朕實在于心不忍啊。現在有樁金玉良緣擺在當場,”說著看一眼沈濰道:“沈家大公子子嵐,良才美質、文武雙全,實乃佳婿也。朕與當一回月老,撮合下兩個小年輕,愛卿意下如何呀?”
李光遠還沒說話,卻聽著秦雷出聲道:“父皇,兒臣有話要講!”聽五殿下終于說話了,李光遠稍稍松了口氣,他怎會不知女兒和秦雷的關系,但私定終身這種丑事,又怎能在陛下勉強講呢?更何況,殿下眼看就是要尚公主的人了,這讓李光遠十分的糾結,頗有些破罐子破摔,直接把閨女隨便加了的沖動。
“講!”昭武帝今兒已經被刺激麻木,根本不在乎更多的意外了。
“您還記得答應過兒臣兩件事情嗎?”秦雷拱手沉聲。
“不錯。”昭武帝淡淡道:“是有兩件事情。”
“兒臣現在就要用出來了。”秦雷沉聲道。
“但是要合情合理。”昭武帝生怕他獅子大開口,趕緊限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