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文學)
對于武鋼車陣秦雷已經不算陌生了,他在與齊軍的第一次交手中,便見識過這玩意兒,還完好無損的繳獲了一批。既然是齊軍在野戰中抵擋大秦騎兵的主要手段,當然要好好研究一番。
他發現這玩意兒乃是騎兵理論上的天敵……只要將武鋼車中裝滿土石,再首尾相連、縱橫支撐,即使是千年后的坦克出現,也無法撼動這堅實的陣地。再搭配上勁弩鐵槍的長短攻擊組合,射的比騎兵準、捅的比騎兵穩,真是不怕不比較、一比下一跳。
但先哲有云:‘棒打老虎雞吃蟲,皇帝還有太后管’,這‘武鋼車陣’有個布置后無法移動的最大弱點,所以石猛的‘特種營’便是它天生的克星……雖然投石機的準頭很差,但打個巨大無比的固定靶還是沒有問題的。
石猛此次帶來了全部家當,四十具三梢砲、二十具五梢砲、還有十具最強的七梢砲……‘梢’就是砲桿,若只有一支砲桿,便是單梢砲。三支就是三梢砲,五支則稱五梢砲。復合組成的砲桿彈力較強,可以將砲石投擲的更遠,所以梢數越大,射程也就越遠。
當世的投石車需要許多人拉索,利用杠桿原理投射,這樣的缺點很多,比如說需要大量的人員、很大的場地、更致命的是,根本無法保證射擊的準確性……畢竟不可能讓每個士兵的力道都始終如一。
好在這難不倒秦雷,他將投石機改進為‘對重式’,大部分拉力改由重物所代替。士兵們可以先利用絞索將重物升起,裝上砲石后,只要釋放重物,就可以將砲石投出,這種方法除了大幅減少cāo作人員、減小了所需空間之外,對于投擲的準確度也大為提升。更先進的是,還可以通過調整重物的分量,來控制射程,這些都是人力拉動做不到的。
石猛站在后陣的瞭望車上,滿意的看著面前聲勢頗為浩大的砲兵陣地,沉聲發出了第一道命令:“裝實心彈。”
砲長們指揮著砲手將西瓜大小的砲石,安放在柔韌牛皮所制的‘皮窩’里,皮窩包裹著砲石,通過兩組麻繩掛在砲桿上……一組麻繩固定于砲桿上、沒法分開,另一組則以鐵環活套于砲桿。在未擊發時,砲桿水平于地面,但尾端有一個稍微上揚的弧度,所以鐵環在砲石尚未投擲之前,并不會脫離砲桿。必須在砲桿到達與地面垂直的高度時,鐵環才會脫離,將皮窩打開,把砲石投擲出去。
這種設計既保證了拋射的安全性,又使每次的彈著點大致相同,是準確射擊的前提。
當所有大砲都準備就緒后,石猛微微點頭,邊上的傳令兵便舉起了紅旗。
尖銳的銅哨聲在陣地上響起,兩個砲手便將雙手按在砲臺上的一個鐵箱子上,屏住呼吸、凝神準備。在第二聲哨音響起的同時,他們便猛地向前一推,那裝著二十塊大鐵磚、共計二百斤重的鐵箱頓時應聲落了地……巨大的勢能通過杠桿作用的擴大,猛地將砲桿拽了起來,那強勁的力道讓沉重砲車都呻吟起來。
當砲桿達到最高點,活環立刻脫離,皮兜應聲張開,砲石便呼嘯著彈射出去,轉眼便越過己方陣營的頭頂,向著敵陣方向砸去。
雖然很想知道自己戰果如何,卻沒有人敢抬頭去看,兩個砲手趕緊將箱子里的鐵磚搬出來十八塊,再將輕了許多的箱子重新抬到炮臺上,便舉頭望向砲長,等待他的下一步指示。
砲石雨點般的落在武鋼車陣……前面,把地面砸出了大大小小的彈坑,駭得齊軍小臉煞白煞白。咽口吐沫,陳烈風氣急敗壞道:“砲車全力還擊!再把先鋒營派上前,逼迫敵軍的砲陣后撤!”待參將下去傳令后,陳軍門頗有些自我安慰的小聲嘟囔道:“不要緊,還有一段距離。”
我們已經知道,這位上將最近倒霉的喝涼水都能塞牙,這次也不例外……
“他媽的!”放下千里鏡,石猛憤憤的罵了一句:“短了至少五丈!”說著用簡單的三角函數一盤算,沉聲道:“再加一塊。”秦雷之所以把這個五大三粗、橫豎都像個猛將的家伙扔到砲兵營中,想讓他遠離危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因為這家伙會算術,能搞清楚‘勾股’不是‘股溝’。
傳令兵的紅旗擺動幾下,各砲長便大聲下令道:“二十一!”兩個砲手趕緊又將十九塊鐵磚搬進了箱子里。
放!哨聲短促而堅決!
又一次‘嗖嗖’聲響起,百十枚大石彈子再次從中軍和前軍頭頂上劃過……不偏不倚的落在齊軍前陣,登時拍死十幾個,還砸壞了兩架床弩。
看著手下被砸得抱頭鼠竄,陳烈風的老臉頓時變的豬肝一般,這也太不給面子了吧!頓時惱羞成怒的咆哮道:“再上兩個營,無論如何也要將秦軍砲陣拿下來!”齊軍一個營是兩千人,六個營組成一鎮,也就是一萬兩千人。雖然他莫名其妙被大帥抽走了一半兵力,但仍有六鎮七萬二的邊防軍。
他不是不想多投入些兵力,只是六千人已是戰場容納的極限,多了便過猶不及了。
車陣打開三個通道,將六千步軍放到了陣前。齊軍只是稍微一整隊,便結成了嚴整的鉤形步兵陣……該陣的正面是方陣,兩翼向后彎曲成鉤形,保護側翼的安全,防止敵人迂回攻擊后方指揮金鼓之所在。陣中間以刀盾兵和長槍兵在前,弓弩兵緊隨其后,乃是步兵面對騎兵時的明智選擇,在與秦國作戰時,齊軍一直都用它。
但秦國沒有像往常那樣直接派騎兵攻擊,只是在遠處一味的用弩弓sāo擾……當然,‘sāo擾’是陳軍門的看法。按照常識,在兩支訓練有素、意志頑強的正規軍隊之間的正面較量中,弓箭永遠不能解決問題,主要目的還是為了打敵方的陣型,然后進行白刃戰。
只是來自那個年代的秦雷,對遠程火力有著異乎尋常的熱愛,他執著的追求著接敵前的強大火力準備……將所有的五千具連弩都調到了前陣,再搭配上一萬具強弩、一萬張硬弓。什么,你說擺不開?聽過‘扇面三段多角度射擊’嗎?
沒聽過?那就對了,因為這是成親王殿下綜合上下五千年寶貴經驗創新出來的,擁有八成以上的知識產權。
簡單的解釋下,就是大家分成三隊,成弧形在敵陣前列隊,拿連弩的半跪在最前面,拿硬弩的站在中間,射箭的騎著馬在最后面。連弩與硬弩具備穿甲能力,所以平射精確打擊;弓箭雖然威力小,但勝在速度快,當仁不讓的擔負起了陳軍門心中的sāo擾任務,專門小拋射。
除了石猛的特種營開大砲之外,秦軍所有人都在同一時間,每次平射加拋射,都可以做到萬箭齊發,且頻率極高……
陳烈風的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大張著嘴巴喃喃道:“我碰上了個什么對手啊……”從己方車陣到秦軍陣前這短短的二百丈距離,敵軍居然射出了十萬支箭,要知道,整個南大營十五萬軍隊,也不過只有五十萬箭支罷了。
一個荒誕的念頭涌現出來:‘他們不是被箭射死的,都是被錢砸死的啊……’
進攻的三個營都是老兵,他們有著超乎尋常的勇氣和忍耐力。但在一烏壓壓的箭雨中,看到袍澤像割麥子一樣倒下,他們徹底喪失了引以為傲的一切,只剩下令人羞恥的恐懼。也不知是誰帶的頭,還沒有走完四分之三的路,便連滾帶爬的潰散下來。
“大人,要不要督戰隊……”參將面色慘白道。他從軍十幾年,還從沒見過這種景象呢。
汗水浸濕了陳烈風花白的頭發,一縷縷的緊貼著頭皮,顯得狼狽而疲憊。無力的搖搖頭,他嘶聲道:“能堅持到四成失去戰力才退下來,已經足矣令老夫引以為傲了……”在沒有強大督戰隊的情況下,兩成損傷后潰敗,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那末將再去組織一次攻勢!”參將憤憤道:“就不信他們還有十萬支箭!”
“將不因怒興兵。”短暫的沮喪之后,陳軍門恢復了本來的氣度,看一眼己方車陣,已經被秦軍的大砲砸得雞飛狗跳了……在用廉價的實心彈定位之后,石猛便換上了成本較高的散彈、開花彈和火油彈……目的只有一個,盡可能的殺傷陣中的步兵。
再看看己方的投石器,十來個身強力壯的軍士猛拉一次,才能投射出一下,還落在了自己人頭上,好在都是實心彈,不像秦軍的那樣傷人。又試了兩次,還沒找準位置,便被秦軍的大砲點名,聚集在投石器周圍的軍士頓時遭了殃,紛紛丟下崗位,抱頭鼠竄去了。
看到這一幕,就是參將也知道,己方被徹底壓制住了,不下血本是不可能翻盤了,神色緊張的望向陳軍門:“下令吧,軍門!”
尋思半晌,陳烈風才緩緩道:“我們陣亡了多少弟兄?”
參將腮幫子一哆嗦道:“從開戰到現在,怕有四千了吧……都是我們邊防軍的精銳啊,軍門!”
“差不多了。”陳烈風用誰也聽不清的聲音嘟囔道。
“軍門有何吩咐?”參將沒聽清,趕緊出聲問道。
“沒什么,”陳烈風淡淡道:“從后六鎮中派出三個營,讓他們再沖一沖。”說著冷笑一聲道:“老夫就不相信,他們能有本錢一直射下去!”
參將以為陳烈風只是單純要消耗秦軍的箭支,心道:‘大人心真狠啊……’便趕緊傳令下去。
“末將到今天才明白王爺說‘量變會躍遷到質變’是什么意思。”楊文宇心悅誠服道:“末將心服口服了。”
秦雷面上仍然沒有一絲笑容,淡淡問道:“我們的兩翼安全嗎?”
“有鷹揚軍協防,應該沒有問題。”楊文宇輕聲答道。
“還有多少箭?”看著齊軍又一次組織攻勢,秦雷輕聲問道。
“官兵們應該還有三十萬左右。”石威看看陣后的大車,輕聲道:“輜重隊也有二十萬。”
“五十萬。”秦雷點點頭,微微瞇眼道:“放開射擊吧,看看是孤的本錢厚,還是齊國人的耐力強!”他感覺石猛再攻擊一陣子,齊軍車陣就該崩潰了。
這次齊軍帶了更多的盾牌甚至是門板、車板,盡可能的將自己擋個嚴嚴實實,果然將傷亡降了下來。
“換火箭!”秦雷毫不猶豫道。
輜重兵便為站在最后的一隊弓箭手換上了火箭,又高高舉起了火把,讓弓箭手點燃箭射出去。
也不知是‘再而衰’的原因,還是被嚇破了膽,這次沖鋒的齊軍頗為慫包,當噼里啪啦的火箭射下來,點著了一些門板盾牌之后,他們竟然立刻慌了神,陣型也散起來,防護自然大為降低,頓時死傷了不少。
陡然增加的死傷使齊軍更加混,狀況進一步惡化,還沒行到一般,便一哄而散,往陣中逃去。
“軍門,要督戰隊嗎?”參將念念不忘殺殺自己人。
“球!”輕蔑的看他一眼,陳烈風冷冷道:“方才本將沒擋著咱們的人退下來,現在怎能擋駐防軍呢?難道你想欣賞一下嘩變不成?”
“末將不敢。”參將趕緊道歉。
陳烈風輕哼一聲,不再理他,定定望著死傷慘重的車陣,他知道,崩潰就在眼前了。抬起頭,不甘心的看向對面那耀武揚威的黑虎咆哮旗,咬牙切齒道:“來rì方長!”
說完便緩緩下令道:“命乙丙丁三鎮北門列隊……”
“軍門,難道我們要撤退嗎?”齊軍畢竟在二十年里一直都是勝利者,而且還數倍于對方,參將自然不甘心:“末將愿領兵決死!請軍門恩準!”
“放屁!”陳烈風不耐煩道:“這是戰略安排,快去傳令!”
見自家大人心意已決,m.參將只好不情愿的起身,憤憤的去安排撤退事宜了。
一刻鐘以后,齊軍的防線終于徹底崩潰了,雖然陣地完好,但防守陣地的兵士卻死的死、逃的逃,再也無心戀戰。
“停止砲擊!”秦雷的表情終于松緩一些,平靜道:“擊鼓。”
得到命令的石猛也松了口氣,他的特種彈藥已經快要見底了,再拋射個三五次,就只能仍石頭蛋子了。
進攻的戰鼓敲響,秦軍全線掩殺過去,將被砲兵砸得七扭八歪的車陣徹底肢解……沒了手持弓箭長矛的士兵,再堅固的陣勢也不過是擺設而已。
三條武鋼車陣告破,大秦騎兵面前終無任何阻礙,馬蹄隆隆聲中,京山鐵騎一往無前的殺了過去。
齊軍再沒有辦法抵擋秦軍的騎兵沖擊,軟弱無力的抵抗幾下,便潮水般的退出了大營,只恨爹媽少生了兩條腿……
南大營徹底攻陷!
最后看一眼已經插上黑虎旗幟的答應,陳烈風面陳似水道:“盡情囂張吧,看誰能笑到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