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的夜里,卻是她的哀傷,整個虞美人都被籠罩在一層濃濃的女人的怨念中。
斐崳站在書房門口,歐陽緡依舊站在他的身后,單手支在門框上,而隨風靜靜地靠在另一邊,他們都沒企圖阻止這個女人的發瘋,他們都知道,她實在需要一場發泄,一場好好的發泄。
斐崳擔憂的眼神里是對她的憐愛,在他最需要求助的時候,是她,云非雪將他帶入了虞美人,一個堅強的,獨立的女人,卻又需要人疼和關愛的女子。
“斐崳……”
她在喚他,斐崳扶住門框的手松開了,抬起了腳,手臂被人捉住,卻是歐陽緡,斐崳疑惑地看著他,歐陽緡沖著他搖了搖頭,他只有依舊站在門外看著里面雙目已經迷茫的女人。
“斐崳啊斐崳……”云非雪拿著他的畫像哀怨地皺起雙眉,那憂傷的模樣讓斐崳心疼。
“為什么你這么美麗,這么圣潔,圣潔地讓我對你一絲邪念都沒有,為什么?”斐崳一下子怔愣住了,原來自己在非雪的心里會是那么一個神圣的形象,他呆呆地站著,聽她念道,“不,我有的,我有邪念,就是總是想看見你跟男人在一起,只有男人才能保護你,更好地愛你。”
心,怦怦地跳了起來,斐崳不可致信地向后退了一步,正撞上一直站在他身后的歐陽緡,歐陽緡結實的胸膛讓他慌了一下,他微微靠前,與身后的歐陽緡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可不知為何,他的注意力從云非雪的身上,開始慢慢轉移。
“而我,只是一個女人,我只喜歡你疼我,寵我,可你看上去比我更需要人守護,你對我來說,只能是大哥,是親人,是我云非雪需要撒嬌時的對象。我讓你頭疼吧,我總是讓你頭疼,你總是那么包容我,做好吃的甜湯給我吃,為我解毒,容忍我在你身上哭泣擦鼻涕,你是那么愛干凈。呵……其實你更像姐姐不是嗎?所以我希望我的姐姐能找到好好愛他的人。”
斐崳此刻真是哭笑不得,說他像姐姐,他難道想嗎?曾幾何時,他也想被別人看作一名男子漢,可偏偏這張臉,是這張臉讓他成為眾人的目標。他無法保護自己,更無法保護身邊人,可惜他連保護的對象都沒有。
就在他拿起小刀要毀掉這張面容的時候,冥圣出現了,他只對他說:“要保護自己,就要變強。”
他跟了他,成為他的徒弟,每當他問起冥圣為何選中自己的時候,冥圣那雌雄莫辨的臉上就揚起妖冶的笑:“因為你和我一樣,是個美人。”
這句話,讓斐崳郁悶了好久,直到習慣,最后麻木,直至現在處處注重自己的容貌,他已經被冥圣徹底同化,成為一個愛美的臭屁男人。是的,他曾經就一直在心里這么罵他:那個臭屁男人。
他扶住門框的手開始無力,他緩緩靠了上去,其實被人保護,也是一種很好的感覺,之所以喜歡非雪,是因為自己和她是同一種人吧,都是懶人……
身邊射來一束奇怪的目光,斐崳尋著目光望去,正是隨風,他那一副努力忍住笑容的樣子,讓斐崳心里不爽,隨風見斐崳眼中出現殺機,遂將目光再次放在里面,但他還是時不時偷偷瞟向斐崳的身后,那個此刻已經笑僵的歐陽緡。
歐陽緡在斐崳的身后早就偷笑不止,一個好好的男人卻被當作姐姐,這讓歐陽緡怎能不笑。不過有一點他不得不承認,斐崳的確美地讓人心動。
他很懷念當初傻子的生活,被斐崳呼來喝去,懷念為他梳發,懷念為他準備洗澡水,懷念為他整理衣衫,那時也只有他可以親近這個人間仙子,歐陽緡渾身一怔,他居然在對斐崳想入非非。
自從他恢復正常后,斐崳便不再讓他照顧他,不再讓他靠近,一張冷淡的臉將他拒之千里,若不是云非雪的要求,他甚至都不能保護在斐崳的身邊。他不懂,為什么斐崳對他和對阿牛的態度會截然不同?
他是在怕嗎?難道怕他對他做出無理的事?呵……歐陽緡心底一陣苦笑,自己對斐崳恐怕早就產生不該有的邪念了吧。
“歐陽緡啊歐陽緡……”歐陽緡愣了一下,云非雪在喚他?
“不管你以前再復雜,現在你也自由了……”是啊,自己自由了,可心,卻被人囚禁了,苦澀在心底慢慢化開,看著身前的人,他離自己是那么近,可惜,永遠不屬于自己。
“我把斐崳交給你,你到底喜不喜歡他?”斐崳和歐陽緡同時僵住,心跳在那一刻,不約而同地停止。
“難道你們之間只是兄弟之情?”斐崳慌了,歐陽緡聽到了,他聽到了,他會怎么想?他就在自己身后,那么真實的存在,怎能忽略,尷尬和難堪讓斐崳希望自己能一下子消失,消失在歐陽緡的面前。
他垂下了臉,緊咬著下唇,深吸了一口氣,轉過身就想跑,卻未料正撞在身后歐陽緡的胸膛上,歐陽緡扶住了他,和以往很多次一樣,扶住他這個單薄,總覺得會被風吹走的人。
歐陽緡結實而起伏有點變速的胸膛讓斐崳越發慌亂,他更加不敢抬頭,輕推了一把面前的人,便急速離開。
在斐崳推自己的那一剎那,歐陽緡感到一絲莫名的心痛。被討厭了吧,歐陽緡苦笑著。
“那我可不客氣羅,我會搶哦。”屋里的人繼續念念叨叨著,搶就搶吧,歐陽緡這么想著,云非雪是個不錯的女人,他撐在門框上的手開始捏緊,除非是云非雪,其他任何人都不可以搶走斐崳,他這么想,捏緊的拳頭變得慘白。
“你也見識了我的邪惡,我很難說來個霸王硬上弓哦,像斐崳這種好男人一定會負責的,到時你就哭去吧,哭地雙目失明都沒人同情你,誰叫你不好好珍惜?哎,為什么人都不知道珍惜呢?失去了才知道痛苦,一旦愛了就要敢愛,畏畏縮縮算什么男人!”
一字一句砸在他的心里,是啊,這樣也算男人?他一拳狠狠砸在門框上,轉身就朝斐崳的院子跑去。
一旁的隨風挑起了眉,漸漸上揚的嘴角,露出一抹詭異的笑。
漆黑的屋子里,斐崳坐在地上,懷里抱著裝有小妖的盒子,這是他第一次不顧及自己的形象,坐在地上,他心如亂麻,滿腦子都是歐陽緡會不會尷尬,會不會從此與他保持距離,或是離開他。
他習慣他的存在,從阿牛開始,他就喜歡和他在一起,耍他,斗他,欺負他,那個傻傻的阿牛只會“哦,哦,哦”地應話。
阿牛是他的人,他制做出來聽命于他,不會虛偽的人,他看著自己會臉紅,他看著自己會發呆,木吶但卻真誠,他誠實地展現著他內心的一切,他的喜歡,他的討厭,他的擔憂,他的玉望。
而現在,阿牛變成了歐陽緡,冷酷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冰霜的眼里只有對敵時才會透露殺氣,他把他的心掩蓋地很好,嚴密地他再也看不透他的心思?
他說:不許你再進我的房間,他只是淡淡地點頭。
他說:不用你再為我梳發,他只是淡淡說了聲好。
他說:你自由了。他只是嚴峻地說了一句:我要保護你。
歐陽緡就是歐陽緡,他不會變了,他和自己在一起就像是在執行任務,不離其左右,卻又保持距離。不會再像以前的阿牛,會偷看他洗澡,偷看他換衣服,會在他假寐的時候,偷偷摸他的臉。
他被討厭了,是的,斐崳的心有點痛,歐陽緡這么高傲的人,卻被他當傻子一樣玩,歐陽緡一定恨他,之所以留下來保護自己,是因為自己救了他,他覺得欠了自己一個人情,人情還清,他一定會走,而且是毫不留戀的離開。
“斐崳!”門外忽然傳來敲門聲,讓斐崳慌了神,手中的盒子險些抓不穩。
他將盒子放回床底,本想整理一下衣衫就去開門,卻沒想那人“咣當”一腳踹開了門。
斐崳當即愣住了,坐在地上,傻傻地看著站在門外的歐陽緡。
歐陽緡注視著坐在地上的斐崳,他幾時也這么不講究形象?他皺起了眉,昏暗的房間里,透露著一種莫名的哀傷。
他走向斐崳,斐崳的視線隨著他的移動而移動,他來了,他為什么會來,是不是要跟自己說些什么?掩藏不住的期盼從斐崳的目光中透露,心開始隨著他的靠近而加快。
他走到自己的面前,蹲了下來,嘆了一口氣,說道:“非雪的話你怎么這么在意?她酒后胡言而已……”歐陽緡本來鼓足了勇氣打算揪住斐崳的衣領,問他到底愛不愛他,可當他面對這個一臉迷茫的人兒時,所有的話語咽回肚中。
一盆冷水將心底那一絲期盼徹底澆滅,斐崳的心,瞬即變得冰涼,斐崳狠狠推了一把面前的歐陽緡,歐陽緡被推坐在地。
“出去!我要休息了!”斐崳冷冷地說著。
歐陽緡急了,情不自禁地捉住了欲起身的斐崳,將驚愕的他抵在床邊:“斐崳,我們不能回到從前嗎?為什么我從阿牛變回歐陽緡后,你的態度變了這么多?為什么?”
斐崳的雙臂被歐陽緡牢牢鉗制著,隱隱傳來的熱度讓他心慌,他呆愣地看著歐陽緡英俊卻泛著痛苦的臉,他開始迷茫,他不是討厭自己嗎?
“如果你討厭和現在的我在一起,請把我變回阿牛吧,至少……那樣我不會痛苦。”歐陽緡輕輕將面前依舊發愣的人拉入懷中,深深地抱緊,只要擁有那么一刻,他也心滿意足。
斐崳睜大著雙眼,下巴靠在歐陽緡的頸邊,他沒有再推開他,確切的說,他不確定自己是否要推開他,仿佛這是他希望的懷抱,很溫暖,讓他覺得安心,斐崳笑了,原來他不討厭自己,他甚至想變回傻傻的阿牛,任他蹂躪。
他找了個舒服的地方,將臉靠在歐陽緡的肩膀上,雙手忍不住環抱住他,感覺到歐陽緡變得渾身僵硬,他笑意更甚。
淡淡的藥香從斐崳的身上傳來,將歐陽緡的神志漸漸喚醒,他不明白,他原本以為斐崳會推開他,然后扔一大堆蟲子在他身上,他起初并沒想那么多,就做了如此大逆不道的舉動,而此刻,他心底開始發寒,說實話,他很怕斐崳的蟲子。
而這個懷中的人,非但沒有推開他,反而放松了自己的身體,環住了他的腰,莫不是要用更加嚴厲的懲罰?
罷了,歐陽緡決定豁出去了,他索性將這個懷抱更加收緊。
“斐崳……”歐陽緡忍不住輕聲問著,“我這樣抱著你,你……不打我?”歐陽緡覺得這樣問好傻,仿佛在提醒斐崳應該狠狠扁他,可他還是忍不住問了。
靜靜的房間里傳來斐崳一聲輕輕的回應:“恩……”他將身體越發貼緊歐陽緡,此番是整個人都要掛到歐陽緡的身上了。
歐陽緡被斐崳這一動,整個人熱度直線飆伸,斐崳身上的藥香不再起到讓他清醒的作用,反而越加撩撥著他的情欲,他心猛烈地跳著,呼吸開始變得沉重,他用他殺手的理智,努力控制著親吻斐崳的沖動,啞著聲音問道:“為什么?”
斐崳閉著眼睛輕輕地笑了,呼出的氣撫過歐陽緡的耳邊,揚起了他幾根發絲。
“沒有為什么,因為我喜歡你。”斐崳從歐陽緡的頸窩鉆出,欣賞著歐陽緡怔愣的臉,他很開心,他的阿牛又回來了,他傾身向前,吻住了歐陽緡的唇,就在對方要極力索求的時候,他立刻收回了自己的唇,然后陰下了臉,命令道:“給我梳發。”
時間在靜謐中流逝,“哦。”過了許久,歐陽緡才反應過來,一臉苦悶地扶起了斐崳,小腹痛地想哭。可有什么辦法,他算是明白斐崳有多么邪惡,邪惡地讓他無可奈何,因為他懼怕他的蟲子……
苦笑一聲,只有乖乖地給這個惡魔般的美人梳發,他成了這個惡魔的奴仆,而且是永遠的奴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