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朋友,在下張衍圣,剛才是我的下人魯莽了,你沒事吧?”
這名被稱作三公子的少年,來到蕭漠身邊,親切的問道。
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潤,氣質也如想象般的高貴,面容更是出乎意料的俊美,語氣也顯得頗為客氣,所有的一切加在一起,很容易讓人產生好感。
但蕭漠卻并沒有因為這些對這個名為張衍圣的少年產生太多的好感。
從之前他無意間所偷聽到的那些話語來判斷,讓蕭漠總覺得這個名為張衍圣的少年很可能與司空敏存在著某種聯系,而且很有可能知道即將發生的一切卻抱著看好戲的態度;除此之外,經過了蕭家的這番變故,在蕭漠心中,對于所謂地名門名士并沒有太大的好感。
最重要的是,身前的這個張衍圣雖然看似神色親切,但蕭漠卻能從他那看似溫潤的眼神中,明顯的察覺到一絲深入骨髓的孤傲,而張衍圣此刻之所以如此親切的向蕭漠慰問道歉,只是因為他覺得他應該這么做,這是一種在長期接受良好教養后所形成的本能反應,但實際上,蕭漠很清楚,在這個張衍圣的心中,絕沒有真的出現任何與愧疚相關的情緒。
這種虛偽的貴族式禮貌,在后世的官僚身上并不少見。
“只是被撞了一下,沒什么的。”
蕭漠并不像招惹麻煩,只是客氣的回答道,卻并沒有通報自己的姓名。
說話之間,那名文先生和蕭慎言也分別來到了兩人身邊,在發現對方的存在后,相互之間打量了一番之后,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而張衍圣卻依舊在歉意的說道:“無論如何,都是在下的部下不懂事,還請這位朋友多多擔待。”
蕭漠搖了搖手,說道:“真的沒什么關系,街上人來人往,無論是撞人一下還是被撞一下都很正常,你不用道歉。只是如果沒什么事的話,我和爺爺還要趕路,不能耽擱,就此別過了。”
說著,蕭漠對著張衍圣拱了拱手,就拉著蕭慎言離開了。
蕭慎言被蕭漠拉著重新進入到人流之中,心中不明白為何蕭漠走的如此匆忙。
之前蕭漠與張衍圣的談話,蕭慎言至始至終都沒有機會參與進去,只是看著這兩名正在彼此拱手告別的少年,眼中閃過了一絲怪異。
無論是蕭漠,還是張衍圣,都不過是十一二歲的年紀,絕大部分孩子,在這個年齡中依然還是天真輕率,性格多動,如若家世稍好,飛揚跋扈也是正常,但這兩人卻是顯得非同尋常的沉穩,成熟而早智,一番對話絲毫無法讓人覺得他們在年齡上竟然還只是屬于孩童時期。
蕭漠的早熟蕭慎言早已習慣,但卻沒想到竟然能在此時此時見到另一名絲毫不遜的少年。
而從那名文先生此刻正在打量蕭漠的眼神中判斷,這個文先生顯然也在為蕭漠的成熟早智而驚訝。
看著蕭漠等人的身影漸漸消失在人流中,張衍圣的心中卻是另外一番想法。
他從小就被他的祖父所看重,多年來被他的祖父親自培養,被視為家族理所當然的繼承人,而他那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祖父,曾不止一次的對他說過,待人之道,要學會分別對待,越是面對高官貴族,就越要表現的強勢睿智,而越是面對底層百姓,反而就越要表現的謙遜有禮,前者可讓你擁有威望和威嚴,讓手下之人不敢背叛,而后者可讓你取得良好的聲譽,而且在很多時候還會產生許多意料之外的好處。
自懂事之后,張衍圣就一直在按照著他祖父的教導來要求著自己的,并且一直都能取得不錯的效果,但這一次,效果卻截然不同。
張衍圣雖然依舊按著往常的習慣,先是在不經意間展露了一下自己非同尋常的身份與高貴,然后再自降身份的向對方道歉慰問,按理來說對方應該感激涕零榮幸之至才對,但他卻只能從對方眼中察覺到一種不動神色的淡漠,好像自己的這些伎倆早已被對方所看穿。
這種感覺,讓張衍圣很不舒服。
張衍圣并不知道,他的這種手段,后世的官僚們每天都會通過電視新聞向社會大眾表演無數次,對蕭漠而言并不新鮮。
“很有意思的家伙。”
隨著蕭漠等人消失在人流之中,張衍圣突然微微一笑,輕聲自語道。
“三公子,要不要小的去探探那三個人的底細?”
剛才那名撞了蕭漠一下的壯漢躬身問道,神色并沒有因為之前張衍圣的責備而有絲毫忐忑,因為他知道張衍圣并沒有真的責怪他,那只是做給旁人砍的。反之,如果他真的任由陌生人靠近張衍圣卻毫無反應,張衍圣才會真的生氣。
聽到手下人的詢問,張衍圣微微猶豫了一下,他確實是對蕭漠的身份有些感興趣了,但在發現了旁邊那文先生的注視后,終于搖了搖頭,說道:“不用了,我們所帶的人手不多,明天司空敏就要來長治城了,大事要緊。那個少年雖然有趣,但今后估計和他不會再有機會見面了,就算知道了他的來歷又能如何?”
聽到張衍圣的話,下人躬身退到一旁,而文先生卻是笑著點頭表示贊賞。
一念之差,蕭漠等人少了許多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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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蕭漠在確定自己離開了張衍圣的視線之后,馬上將剛才無意間所聽到的那些談話向蕭慎言細細說了一遍。
蕭慎言思考片刻后,嘆息道:“看樣子這件事情比我們想象的還要復雜,那個張衍圣被稱作三公子,但據我所知,司空敏并沒有一個這般年紀的晚輩,也許蕭家的事情有不止一股勢力參與到其中,此地不宜久留,我們還是趕快離開這里吧。
蕭漠卻皺眉問道:“我們要不要把這件事情告訴爺爺?”
蕭慎言沉默片刻后,說道:“不用了。”
蕭漠微微一愣,然后默默的點了點頭。
是啊,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在這個時候無論蕭慎行知道再多的事情,也沒有任何用了。
待蕭漠等三人決定之后,就再不耽擱,匆匆找到了城西的車馬行,用六兩銀子的價格雇傭了一輛看上去還不錯的馬車,離開了長治城,向著寰州旁邊的云州而去。
待蕭漠坐在馬車之中,背身默默看著遠方的城池在自己的眼中越來越小,蕭漠知道,從這一刻開始,自己的人生,就要翻開新的一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