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還真得好好琢磨。葉琢也不推辭,想了想問道:“以前的如意坊是如何做的?他的生意好不好?”
“我原來之所以看中如意坊,就是那邊的客源多。有些人手上有玉的,都會找到自己熟悉的作坊或師傅去給他做,做好了給工錢。而最大的客源,就是那些外地的客商。他們到南山鎮來進貨,除了逛玉街,還有一部分喜歡到依仁街來,一家一家地親自比較。看你做的玉雕式樣好不好,雕工精不精細,價錢如何。如果合適,就會大量訂貨。合作得好,以后就會長期合作。所以當初把黃師傅和你表哥他們留下來,也考慮到了留住如意坊的老客戶的問題。作坊換了東家不打緊,只要師傅不換,那些老客戶就還會來咱們這里進貨。”葉予期道。
這些事,他其實并不需要跟葉琢說。他雖然殘廢了,不能做活,但也經常出去走動走動,跟玉雕行的人都很熟。而且因為葉璞的關系,對這些作坊的運作和各作坊的手藝,都有所了解。他自信能把這作坊經營好。只要把好質量關,將黃師傅和鄭家兄弟管理好,講究信譽,久而久之,口碑上來了,生意自然就會上門。賺大錢他不敢想,但賺點生活費,還是不成問題的。否則,他也不會冒冒然地買下如意坊。
然而葉琢這段時間的表現,屢屢讓他驚喜,所以他便想跟葉琢討論討論。沒準他這個聰明伶俐的孫女,還能給他一些好的建議呢。
葉琢聽了葉予期的話,皺了皺眉頭:“那就是說,咱們只能坐等生意上門啰?”
“那還能有什么別的辦法?別的資金雄厚的作坊,會在玉街那邊或買或租一個鋪面,然后從謝、余幾家手里買半賭玉石或明料,加工之后再擺到鋪子里賣出去。你那叔祖父。就是這么干的。他的作坊大,人手足,請的師傅手藝好,那邊鋪子的貨也流得快,所以只要能拿到好的原料,他就賺錢。咱們那邊沒鋪子,就只能坐等客戶上門,賺些小錢。不過呢,只要咱們講究信譽,生意還是可以慢慢好起來的。”
“那如果咱們也去玉街租一個鋪子呢?”
葉予期搖了搖頭:“且不說咱們手頭沒錢。手頭的這點錢還得進原料,付師傅們的工錢,緊張得很;就算有錢。那玉街的鋪子也不是想租就能租得到的。你也知道,南山鎮的人都靠玉雕吃飯,大大小小的作坊就極多。除了依仁街,還有普陀街那邊一大排的都是作坊。而玉街就那么大,鋪子早就被一些大作坊占住了。旁的街道雖然也有開玉雕鋪子的,可生意遠遠趕不上玉街。因此玉街的鋪子,那面積還沒咱們作坊三分之一大,每個月的租金就要五十兩銀子。再加上作坊多,競爭激烈,那租金是年年漲。而且開一個鋪子。還要請賬房和伙計,可不是咱們能開得起的。”
葉琢摸了摸懷里的二百兩銀票,沉思著。
她知道葉予期買作坊進原料。需要錢。而這二百兩銀子她遲遲沒拿出來,一個是葉予期手頭的銀子還夠,二就是她想用這錢為鄭氏做一個打算。原來她在二房,就像被關在籠子里的鳥,什么都被壓著。自顧都不暇,根本顧不上鄭氏。而且鄭氏住在娘家。看上去還不錯。她愿意跟自己哥哥住在一起,熱熱鬧鬧的,總比讓她買個院子孤零零的強。
可前天去鄭家,劉氏的態度她可看出來了。以前劉氏對鄭氏還好,是因為她在比較富裕的二房,以后可能會嫁給有錢的或當官的,劉氏想要燒她這冷灶,以便是她飛黃騰達的時候能提攜鄭家人。可自打聽到她說過繼到了比較窮的大房,她那臉就完全變了。如果她給鄭氏氣受,她自然不會再讓鄭氏住在鄭家。
但讓鄭氏搬到大房來住,那是絕對不可能的。葉家二房的出婦,又跑到葉家大房來住,算怎么一回事啊?就算葉予期和關氏看在她的面上同意,估計以鄭氏那要強的性子,也不會愿意的。但買一個小院子,讓她一個人住著,葉琢卻是不放心。就算買兩個下人給她,可家里沒有個男人撐著,鄭氏又長得貌美,人也顯得年輕,那些混混還不得打她的主意?但如果雇個男性的下人,卻又不妥當,那簡直是生出閑話來讓人給鄭氏身上潑臟水。
所以,她這幾天一直在想這個問題。而這二百兩銀子,便是為鄭氏作準備的。如果鄭氏在鄭家實在是受氣,那也得買個院子搬出來再說了。
至于再去賭石……她隱隱覺得,上次去賭石,就已讓謝云霆覺察到了什么,否則謝家不可能同意把妾改作妻,還同意把婚期訂得那么急。她這異能,要是被人發現,那可就要招來大禍。
所以,如果不是太過缺錢或作坊缺原料,她絕不再去賭石。
先開著這個作坊吧,別一下子把攤子鋪得太大。祖父的身體,也經不起太過操勞。而她,還想趁著這段時間,把玉雕手藝給練上去呢。只要她的雕刻手藝好了,以后作坊就不用只靠那黃師傅了,否則太過被動,一家子的生計就捏在別人手里。
這么想著,她抬起頭,對葉予期一笑:“那就這樣先吧。咱們先把作坊做起來,再慢慢考慮其他。”
葉予期贊許地點點頭:“嗯,這才是正理。飯要一口一口的吃,事情也要一點一點的做。有多大的碗,吃多大的飯,心里踏實。”
說著他站了起來:“累了一天了,歇著去吧。黃師傅那兒我已跟他說定了留在作坊里;你表哥那里,他們也答應了。到明天請他們到家里來吃一餐飯,再把作坊收拾收拾,后天就開張。我看了日子,后天是個黃道吉日。”
把葉予期送回房里,葉琢將那兩塊石頭搬進了房里,洗漱之后看看天已黑了下來,她便回到房里,將香點上,再把燈吹熄,然后開始練起劈香來。
門外是秋月和秋菊輕輕的說話聲,還夾雜著風吹樹葉的聲音。屋子里,其余的東西都隱藏在了黑暗里,只余下墻角里那一點紅紅的亮光。葉琢凝神摒氣,靜靜地坐在那里,一動也不動。漸漸的,所有的響動都已被她摒棄在感官之外,心里眼里只剩下了那一點紅光,她的手這才一動,一把刀飛了出去。
“當啷”一聲,刀掉在了地上,那點紅光依然亮著,但葉琢明顯地感覺到,那紅光剛才閃了一閃。可見那把刀,離它并不遠。
這給了她極大的信心。再一次凝神摒氣,等那紅光在自己眼前放大,再放大……“呼”地一聲,刀飛了出去。
一刀,一刀,再一刀……當第五把刀飛出去的時候,那點紅光終于不見了。葉琢趕緊點起油燈,上前觀看,只見那香頭被刀削去了一半,只余另一半插在石頭上。
她也知道,這不過是湊巧,就跟她下午在院子里練習的效果一樣。不過這還是讓她挺高興。至少有成功的希望了不是嗎?
她將香點燃,繼續練習。
經過懸掛石頭練習寫毛筆字,她深知每學一樣東西,只有練到身體所能達到的極限,才有可能突破自己。所以這劈香,她一直練到手再也抬不起來,這才強撐著把香滅掉,就和衣倒在了床上。
一個人住一個房間,再不用聽那秋月那丫頭嘮叨了……迷迷糊糊想了這么一句,她便進入了夢鄉。
第二天醒來,以前練習毛筆字時那種酸痛的感覺,又出現在了她的右胳膊上。她強撐著爬起來,發現不光是右胳膊,竟然渾身都酸痛。
“姑娘您醒了?”門口響起秋月的聲音。這是她在二房時的一個習慣。早上起來就一直站在門口,聽到屋里有動靜就會端水進來。這兩天住到了大房,葉琢曾吩咐過讓她去幫關氏和趙氏做事,不用伺候她。不知怎么回事,今天又照老樣子來了。
葉琢應了一聲,站起來去開門。
“姑娘,手又酸痛了吧?”秋月回身把門拴上,將葉琢的袖子捊上去,然后擰了一把熱帕子,給葉琢熱敷。
葉琢舒服地嘆了一口氣,問道:“你怎么知道?”
秋月微微地嘟了嘟嘴:“昨晚那當啷當啷的聲音響個不停,家里誰不知道呀?老太太本來還想來勸您別太辛苦,被老太爺攔住了。”
“老太太心疼我,你倒不心疼?”葉琢逗她道。
秋月白她一眼:“在二房時,奴婢還勸得少嗎?您聽得進人勸才是!”
葉琢笑了起來。
這樣的生活,她真的很喜歡。雖然不富裕,但人與人之間溫馨、安詳,彼此關愛。
雖然這天只請鄭家和黃師傅一家來吃飯,人沒有昨日那么多,便該做的事一樣也不少。然而關氏和趙氏攔著,死活不讓葉琢動手,囑咐她好好歇著,葉琢只得乖乖地聽話,只坐在桌旁,用左手摘菜。
因下午還要去作坊收拾布置,所以請的是中午飯。到了午時初刻,鄭家人先到了。重生這么久以來,葉琢還是第一次見到她的舅舅鄭鵬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