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秋月和紫荷把桌上還剩下的大半飯菜都收拾起來,裝到了食盒里,準備一會兒拿到廚房去。
“喛,今天這頓吃撐了。”葉琢站起來,走了幾步,對秋月道,“秋月,去沏一壺茶來。”
“是。”秋月應了一聲,忙去沏茶。
紫荷則看了看天色,神色有些著急。今天發生了那么多事,她去廚房幫葉琢拿飯的時候就差不多過飯時了。她從聶夫人的院子里被派出來伺候葉琢,屬于被貶謫的人,廚房里的婆子可不會那么好心幫她留飯菜。這會子再等秋月慢慢地燒開水,把茶沏上,廚房里早就沒她們的飯了。
葉琢仿佛沒有看見紫荷那頻頻看天的動作,只管在房里踱步。
她在等,等肚子疼。
她上輩子,出嫁前是國公府上受寵的嫡女;下嫁后是丈夫婆婆仍需仰望的存在,她不需要宅斗,但這并不代表她不懂得宅斗。宅斗不光是要像下棋一般謀篇布局,更應該是對人性的精準把握。因為此時你手中的棋是活的,人與人的性格迥異。同樣的一招計謀,放在不同的人身上,得到的結果會完全不一樣。
所以自打從接觸聶微月,打算利用她以達到離開聶府的時候開始,她就沒有斷過對聶微月的性格分析。
而從今天在杜浩然院子里那短短時間的接觸來看,聶微月其實是不笨的,她很聰明;但因為聶夫人太過能干,對她保護太好,所以她幾乎不用處理什么問題。這就造成了她頭腦略微簡單,處事任性沖動,喜歡或討厭某人時,就會直接了當去追求或羞辱。沒有絲毫顧慮的性格特征。
這種性格特征,在從山上下來時的那一撞就表現得淋漓盡致。
如果沒有聶博易那一出,或許聶微月那一撞就算了解了今天的恩怨,不會再一次找她的麻煩。因為在聶微月的意識里,她已明確警告過葉琢不許再去找杜浩然了,寄人籬下的葉琢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公然與她這聶家大小姐作對。她雖驕縱任性,但聶夫人的管束還是有一定威懾力的,杜浩然大概也不喜歡太過蠻橫無理的姑娘,所以除非葉琢違背她的命令又去找杜浩然。她是不會再來為難葉琢。
但聶博易那一出,算是挑起了她的怒火,讓她對葉琢的討厭達到了一定程度。非得做出點什么來才舒服了。
而讓人把葉琢往池塘里撞,或是找人把她打一頓,都不會是她所使用的方法。因為這樣容易留下把柄,一旦追究起來,她恐怕逃不過聶夫人的責罰。當然。這種責罰或許是訓斥一頓,或許餓上一餐,禁足兩天。雖不傷筋骨,但終讓人不爽不是?
于是給她的飯菜里加料,就應該是聶大姑娘最佳的選擇。
可是,怎么現在肚子還不疼呢?難道自己想錯了?
葉琢正納悶間。忽然感覺肚子一緊,一陣疼痛從小腹處直直往上傳來。
“哎喲……”她禁不住呻吟起來。
紫荷見葉琢的臉色忽然變得蒼白,捂著肚子跌坐到凳子上一個勁兒地呻吟。心里一驚,忙上前問道:“怎么了,葉姑娘?”
“我肚子疼,哎喲,好疼。”葉琢雖然預料到了會肚子疼。但沒想到會這么疼。她的腦子似乎被一根東西扯住了似的,什么思維都沒有了。只余下了疼痛。她甚至感覺不出身上已開始一陣陣地冒冷汗,額上已滲出汗水來。
“天吶,怎么辦?”紫荷自打進聶府來做婢女,都是在別的管事丫鬟領導之下的,叫她做什么就做什么,從未自己拿過主意。此時見狀,六神無主,急團團地打了個轉,就飛奔著出了門,高叫道:“秋月,秋月……”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了?”為方便沏茶,小廚房設在離主屋不遠的一個角落,秋月聽得紫荷那叫聲里透著一種驚惶,心里一驚,忙放下柴火從廚房里跑了出來。
“你家姑娘說她肚子疼。”秋月叫道。
“啊?”秋月驚叫一聲,飛快地朝房間里跑去。進到屋里,見葉琢趴在桌子上,一只手痛苦地往桌上抓撓,桌上的一只茶杯不知什么時候給她掃到地上去了,摔了個粉碎。
“姑娘,姑娘,您怎么樣?怎么樣?”她顧不上地上的碎瓷片,幾步上前抓住葉琢的胳膊搖晃。
“扶……扶我上茅廁。”葉琢抬起頭來,閉著眼睛急急道。
“好,我拿恭桶。”秋月飛快地跑出房去,拿了個恭桶,放到臥室的屏風后面,扶著葉琢進了里屋,一面對手足無措站在一旁的紫荷道:“紫荷,你趕緊去請大夫。”
“是。”紫荷猶豫了一下,飛快地跑出去了。
葉琢從屏風后面出來,臉色好了許多。秋月扶著她到床上躺下,問道:“姑娘,您感覺怎么樣了?”
葉琢閉著眼睛,剛要說話,猛然間臉色一變,道:“快,扶我到屏風后面。”
屋子里又是一陣手忙腳亂。
而葉琢這一去,便半天沒有從屏風后面出來。待終于被秋月扶出來時,她的腳已站不穩了,臉色變得極為難看。秋月見狀,流著眼淚道:“姑娘,姑娘,您怎么樣啊?您可千萬別有事啊!”又心急如焚地望著門外,“紫荷怎么還不來?”
“紫……紫荷做不了主,得上報聶夫人,一時半會兒請不來。你快去找杜公子,就說看我的情形,好像是要快死了。求他……求他救命!”葉琢有氣無力地喘著粗氣道,在秋月的攙扶下踉蹌地走了幾步,便停住了腳步,臉上皺成了一團,“快,扶我進屏風。”
秋月原本就是個機靈的,又跟了葉琢這么久,也算是經歷過一些風浪。就算心里放心不下葉琢,但她也知道如果不照葉琢所說的做,一來辜負了葉琢所吃的一番苦頭、達不到離開聶府的目的;二來也怕聶家不給葉琢請大夫,讓姑娘把性命白白地丟在這里。所以倒也當機立斷,將葉琢扶到恭桶上坐著,又拿了兩把椅子放在旁邊,她便對葉琢道:“姑娘,您就呆在這里,別走遠了,我去去就回。”說完,腳不沾地地跑了出去。
本來她還想掐自己一把,讓眼淚流得更兇猛些,可不想根本就不用她多些一舉,只要想起自家姑娘此時所受的罪,而且經此一事后不知身體會如何受損,她的眼淚就如同決堤了的河水,一發不可收拾。
“秋月姑娘,你這是……”二門上守門的婆子見秋月淚流滿面地往外跑,忙問道。
秋月哪里顧得上她們?飛快地跑出去了。
兩個婆子看她奔跑的方向,面面相覷:“她這是……去竹院?”眼睛里頓時閃爍起八卦的光芒。
“開門,快開門。”竹院緊閉的門被秋月拍得震天地響。
好在這回她才拍了幾下,門就被杜忘打開了,他看到秋月膝蓋的衣服上盡是泥土,顯然剛摔了一跤,整個人泣不成聲,訝道:“出了什么事?”
“杜公子,救救我家姑娘吧,奴婢我給你磕頭了。”秋月哀號著沖了進去,也不管杜浩然在不在那里,跪到地上就一個勁地磕頭。
杜忘見她哭得凄慘,磕得頭“嘭嘭”直響,想來葉琢一定是發生了什么大事,一把將她拉住:“你別磕了,我去喚公子。”話聲未落,人就閃身不見了。沒過多久,他又出現了,站在他身后的,是杜浩然。
杜浩然看秋月哭叫著又要跪下去磕頭,一把拉住她:“你家姑娘到底怎么了?”
“我家姑娘吃了飯,就肚子巨痛,然后就一個勁地拉肚子,我來之前已虛脫了……”秋月一把扯住杜浩然的袖子,“杜公子,您救救我家姑娘吧,紫荷去請大夫這么久還沒來,我怕姑娘她撐不下去了……”
杜浩然臉色猛地一變,沒等秋月說完,就對杜忘道:“快,去府外找個大夫。”
杜忘應了一聲就閃身不見了。
杜浩然又對秋月道:“快回去給她喝鹽水,盡量讓她多喝,能喝多少喝多少。”
“是。”秋月見杜忘請大夫去了,稍稍安定了些。因心里掂著葉琢,也不多話,對杜浩然福了一福,轉身就往回跑。
杜浩然在原地打了個轉,然后“嘭”地一聲,一拳打在旁邊的樹干上,嘴里罵道:“混蛋!”然后想了想,出了門,站在門口高聲叫道:“來人。”
“杜公子,您有什么事?”璞院門口跑來一個家丁。
向來慵懶淡然的杜公子此時仿佛變了一個人似的,目光銳利,滿臉肅厲:“趕緊地,派人去請大夫,越快越好。”說完往前走了兩步,又補充一句,“請來了讓他趕緊去迎風院,有人拉肚子快要虛脫了。”
那家丁呆了一呆,連忙應道:“是,是。”說完轉身就跑。
而杜浩然大步朝二門處走去。走到那里,對欲要行禮的婆子一擺手,問道:“迎風院在哪里?”
“啊?”那婆子呆了一呆,見杜浩然臉色沉了下來,連忙轉過身去,指著在綠樹間露了半個院門出來的地方道,“那就是迎風院。”話聲剛落,就見杜浩然已大踏步往迎風院走去。
“喂,這到底是一個什么情況?為什么杜公子竟然會去迎風院?”旁邊的婆子用胳膊肘拐了拐同伴,低聲問道。
(謝謝糾纏三世、不大不小剛剛好、心隨風駐的粉紅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