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安停住了腳步,沒有走過去。
對于這個很少在家,對父母態度冷淡的靖王爺,他心里有些發怵。
杜浩然在那里足足站了有一盞茶的功夫,這才似乎下定了決心似的,轉過頭來,對跟在他身后不遠的杜忘低低說了一句什么話,便轉身向另一個方向走去。
杜忘站在原處并沒有動彈,直到杜念跟著杜浩然的身影消失在轉角處,他才上前拍響了院門。
“誰呀?”門里傳來了一個清脆的聲音,緊接著院門打開,一張清麗的臉露了出來。當看到杜忘時,那臉上露出萬分驚喜的表情:“怎么是你?杜忘大哥。”
“秋月,最近還好吧?”見開門的是秋月,杜忘的臉上也露出歡喜的表情。
“嗯,很好。”秋月隨口應著,伸頭便朝巷子張望。她自是在尋找杜浩然的身影。
“我家公子在青云巷的宅子里,他讓我來請你家姑娘過去說幾句話。”杜忘見狀忙低聲道。
秋月本是聰明之人,再加上跟了葉琢這么久,更是心思靈透。她聽了這話,心里一動,望向杜忘的目光里透出了幾分狐疑:“杜公子可是跟著瑞王爺一起來的?”
杜忘自然知道秋月有了什么想法。不過杜浩然向來磊落,這也直接影響了杜忘和杜念的行事風格。更何況杜忘也不覺得公子的行蹤有什么值得隱瞞的,老實答道:“不是,我家公子剛到。”
秋月的臉色沉了下來:“瑞王爺來提親,你家公子不知道?”
“這個我就不清楚了。我家公子有什么心思,向來不跟我們說的。你喚葉姑娘出來吧,有什么話讓他們自己說去。”杜忘道。說完又補充一句:“最好先別驚動家中老人。”
“好罷。”秋月再不高興,也知道這件事不是她能做主的。微沉著臉對杜忘道:“你先去,我們一會兒來。”說著“嘭”地一聲,當著杜忘的面把門給關上了。
杜忘苦笑一下,搖搖頭,轉身去了。
說實在的,他跟杜念這一陣也暗地里嘀咕過許多次,兩人都覺得自家公子對葉姑娘是有情的,就是猜測不出他為什么不光不主動向葉家提親,還一聽瑞王來提親就快馬加鞭地匆匆趕來。看這樣子,似乎是要阻止這門親事。兩人旁敲側擊地問過他幾次。結果不光得不到答案,還每次都惹得公子心煩意亂,無緣無故地挑他們的刺。
跟著過來的杜安在最開始時沒有現身。后來又覺得冒然出現很不妥當,只好躲在墻角里,等著杜忘走了這才跟了過去。一直到青云巷那處宅子前才停住了腳步,看著杜忘進了宅子,便找了個地方呆著。
而秋月關了院門。卻不急著去找葉琢,站在那里平息了心情,這才進了廳堂。
此時顧塵已坐在廳堂里數落葉琢好半天了。照她的邏輯,就算杜浩然對葉家有再造之恩,也可以選別的方式報答;而大皇子那里,車到山前必有路。有麻煩再解決就是了。在婚姻上,一定要堅持一生一世一雙人。
葉琢只坐在那里陪著笑,也不跟顧塵爭執。
她前世。何嘗不像顧塵所說的,執著地去追求深摯的愛情?而她與他,也曾一度傳為佳話。可結果又如何呢?
生活絕不是到了公主和王子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就可以結束了的,它的故事,還很長很長。有些東西。經不起歲月的侵蝕;璀璨的煙火之后,是無盡寂寞的永夜。
所以這輩子。她絕不會再去追求那虛無飄渺的愛情。
更何況,顧塵自己說了那么多,她自己又何嘗不是一個失敗的例子呢?想當初,她一定覺得自己跟聶仲昆的愛情是天底下最美好的吧?后來怎么樣?那男人為了權勢,還不是把她給賣了?
不過葉琢知道,顧塵之所以苦口婆心,是把自己的理想寄托在了她的身上。自己得不到的,便希望她這個后輩能幫她實現。
所以,她只由得她說,并不辯駁。
“姑娘。”秋月走到葉琢身邊,低低地喚了一聲。
葉琢將臉轉了過來,看了她一眼,見她臉色凝重,還特意眨了眨眼,便知道她有事要稟。
好不容易等顧塵的話聲告一段落,葉琢便笑道:“師父,您說的這些,我都知道了。不過這些聘禮既然已收下,便是應允了親事,不能再反悔了。而且我剛才也說了,進瑞王府一趟,不過是權宜之計,一來報恩,二來避禍,進去一趟再出來時,我再去追求您說的那種生活也不晚嘛。”
見葉琢笑嘻嘻地只管拿這話來搪塞自己,顧塵也無可奈何。更何況她也知道,只要她一回現代,葉琢便沒了護佑――二皇子跟葉琢畢竟不相識,對她不會照顧得太盡心。葉琢嫁進瑞王府,確實是最好的選擇。
她長嘆一口氣,喪氣地一擺手:“算了,你鐵了心要嫁,我也不做惡人了,隨你吧。”說著站了起來,“我回去了。”
葉琢也不留她,將她送到院門口,很干脆地道了一聲:“師父慢走。”
“哼,看來你是嫌我羅嗦了,巴不得我走呢。”顧塵嗔怪地看她一眼,轉身出了門。
看著顧塵和櫻嬤嬤她們出了門,秋月舒了一口氣,正要拉著葉琢說話,卻不想關氏在一旁道:“琢兒,你看這事是派人跟你娘說一聲呢,還是你親自去走一趟?我看你還是去一趟吧。你娘知道你訂了這樣一門親事,心里著急,在家肯定坐不住。你去一趟也免得她東跑西跑的,叫人擔心。”
“是。”葉琢應道,轉頭看了秋月一眼。但見顧塵都走了,秋月仍不開口,只是滿眼著急。她不由心里暗暗納罕,不知有什么事情讓秋月連關氏都要瞞著。
“我現在就去。”她轉頭對關氏道,又喚秋月,“秋月咱們走吧。”
“等等,我前兒買的燕窩不錯,你拿給你娘。”關氏道,匆匆回了屋子。
葉予期送了顧塵便回屋里去了。此時院子里只剩下了葉琢和秋月,秋月這才湊近葉琢,悄聲道:“姑娘,剛才杜忘來了,說杜公子要見您。”
“什么?”葉琢瞪大了眼睛。
“杜公子現在在青云巷的宅子里等您。”秋月又接著道。
葉琢怔怔地看著秋月,半晌方緩緩地抬起頭來,望著青云巷的方向,嘴角露出一抹苦笑:“我知道了。”
秋月都能想到的問題,她怎么會想不到呢?在下聘之前,杜浩然并沒有來見她,現在都已訂親了他才提出相見,可見他是剛剛才到的南山鎮。千里迢迢的追了來,一來就急急想要見她,不用想她就知道,他約她見面,不是因為情深掛念,而是想要解除婚約。
想到這里,她的心里涌上一種又酸又澀的滋味來。
杜浩然,你不愿意跟我成親,是因為生病不愿意耽誤我的終身,還是因為不喜歡我?時日不多,不會是一個拒絕的借口吧?
“吶,包好了,秋月拿好。”關氏這時提著一包東西過來,交給了秋月。
“姑娘,咱們走吧。”秋月道。看到葉琢那表情,她心里堵堵地也很不好受,急急地拉著她出了門。
好在出了院門要走一小段路才到巷口。待關氏把院門關上后,她們便又繞了回來,往青云巷那條路走去。隔不多遠到了相熟的人家,秋月把那包東西寄放在了那里。
一路上葉琢默然不言,秋月也沒有說話。長長的巷道里只有她們兩人輕微的腳步聲,還有那透過雕花屋檐和馬頭墻撒落到地面上的斑駁的陽光。
“姑娘,到了。”秋月咬了咬唇,望著杜浩然的宅門,輕柔地出聲。
“叫門吧。”葉琢臉上的表情倒是極為平靜。
秋月走上前去,還沒等她拍門,院門就“呀”地一聲開了,杜忘恭敬地站在門口,對葉琢道:“葉姑娘,請。”
葉琢微一頷首,走了進去。
依然是綠樹繁花,池塘亭榭,只有荷花再不是當初的小葉初展,而是熱熱鬧鬧地開了滿滿一荷塘。
樹下,依然坐著那個高大的身影,依然是清雅的天青色長衫,茶香氤氳,就仿佛他從未離去,兩人昨日才在一起喝茶下棋、賭石閑聊一般。葉琢深吸了一口氣,臉上帶著一抹從容的微笑走了過去。
“你來了?”杜浩然抬起頭來,微笑道,“坐。”
剛才他抓緊時間洗了一下臉,換了一身衣服,一路的風塵和疲憊便藏了起來,目光明亮,精神抖擻,一如往昔的他。
葉琢微一點頭,盈盈坐下:“杜公子一路還順利吧?”
“還好,就是太陽有點毒,騎在馬上不好受。”杜浩然拿起茶壺,親自給葉琢斟了一杯茶。
“謝謝。”葉琢用手指輕叩了一下桌面。
杜浩然滿腹心事,并未注意到葉琢這個動作。他將茶杯斟滿,便放下壺子,端起自己那個茶杯,轉過身去,面對那一池荷花,輕輕地吐了一口氣。
其實自打葉琢進門起,他就知道她來了。可他自始至終,都沒有抬起頭來,看她一眼。
他不敢看。
他生怕這一看,就動搖了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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