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肯定困難重重,還要忍受別人異樣的眼光。”方默南說著,就想起了姥姥的饅頭攤子,被人指指點點的時候。
“這日子是自己過的,別人異樣的眼光不算啥,咱心里門清。而最難克服的困難,是申請營業執照的問題,歷經半年多,依舊沒有音訊,那個茶攤屬于城鎮集體不是國營集體,后娘養的,沒人管。對于營業執照遲遲不能批準,小弟他們倆人是輪流在工商局蹲點,沒時間忙不過來,發動家里,輪休的幫忙,可工商局給出的理由是,以前沒有先例。”
安叔想起往事,笑了起來,“呵呵……抓到實惠的小弟,怎么舍得茶水攤黃了,那是八匹馬都拉不回來。”
“后來呢!”方默南問道。
安叔食指輕叩著膝蓋道,“后來呀!解決這個問題的方法就是,不斷地交納罰款,可就是交罰款,照樣掙錢,最后直到街道辦出面找到區政府協調,我記得79年年底,辦下一張營業執照,小弟興奮的一夜沒睡,盡管那張營業執照是臨時的。因為當時根本就沒有專門針對這種新的城鎮集體企業的執照,上面規定經營范圍是茶水經營。再后來……”
“叮鈴鈴……”手機響了起來,“我的!”安叔接起了電話,“小弟啊!吃飯!不介意我多帶兩個朋友吧!”
安叔看了一下車窗外,“十分鐘就到了。”
安叔掛斷電話對熊報春說道,“去吃飯如何,讓我也盡盡地主之誼,再說了你們不是想聽故事,小弟可是當事人哦!”
“安叔,你這借花獻佛,好滑頭哦!”方默南打趣道。
“怎么不行嘛!”安叔如小孩子賴皮地說道,“和小弟比起來我可是很窮的。”
“呵呵……”方默南拿出手機給保羅打個電話,要吃過晚飯才回去。
“現在我們去哪兒。”方默南問道。
“去唐朝!”安叔說道。
熊報春直接驅車去了唐朝,進入包廂后,一個溫文爾雅的成功派頭的中年男人站了起來,和安叔長的很像哦!
“小哥,這就是你經常掛在嘴邊的方醫生,我可是久仰大名啊!”安小弟笑著說道。
方默南尷尬地撓了撓頭,她能說久仰大名,那也太虛偽了吧!今兒是第一次聽到安叔介紹自己的家人。
有了,“來的路上,安叔正在介紹安小叔的豐功偉績呢!”方默南干笑道。
“鬼丫頭,腦子轉的還tǐng快的。”安叔抿嘴偷笑,心里腹誹道,既然她這么說,安叔也不會不厚道的揭穿她。
安叔又簡單的介紹了一下熊報春,他曾經的病人。
四人落座,菜如流水的上來,麻辣而不嗆口的嗆黃喉、肥而不膩的金橘皮紅燒肉、密制鹵兔頭、番茄紅酒燴牛腩、黃燜魚、白蘭地火燒小炒肉、秘制雞翅提拉米蘇、香葉老虎蝦。
第一道熱菜就整的只火爆,叫啥子嗆黃喉兒。對頭,聞到起就火爆,香!端上來油還在滾,但是沒的滋滋滋的聲音,其實說白了,那是牛排,不是黃喉,別被名
嚇到了。
安叔一看都紅艷艷的,看得他頭皮發麻,“小弟,你怎么點的都是川菜,辣不辣,大夏天,不嫌熱。”
“小哥,這都是改良過的川菜,不會太辣,很香的。”安小弟撇嘴道,“小哥,我是那么不著調的人嗎!”
安叔品嘗了一下,果然如他所說,香而不辣,下飯最好不過了。
無酒不成席,不過有方默南在,熊報春又開車,所以點了瓶紅酒,他們倆兄弟隨意。
大家邊吃邊聊,“我小哥沒有說我的壞話吧!”安小弟挑眉笑道。
“沒有,安叔在講你的發跡史呢!”方默南笑道。
“聽我小哥胡扯呢!還發跡史?”安小弟嘴里謙遜道,可這眼中抹不去的自豪。
“我小哥說到哪兒了。”安小弟也來了興致。
“說到你第一天開張,賺了六十,半年后拿了執照,從此一發而不可收拾。”安叔笑道,“好了,接下來讓正主兒說吧!”
安小弟志得意滿地笑道,“接下來,沒過多久,茶攤的規模開始一點點變大,越來越多的待業青年加入到青年茶社中。茶攤生意很紅火,一人一月能賺50元錢,那個時候,正式工的平均工資也才30元到40元左右。不過,頭幾年還是有人不斷離開。有個返城知青要離開茶社,他說不管賺多少錢,開茶攤總是感覺自己比在國營廠干的人矮半截,抬不起頭來。
說真的,當時有些人開家長會的時候,孩子們填寫家長職務的時候都遮遮掩掩的。
唉!其實說白了,這個活大家都不愿意干,因為覺得賣茶水不是正經買賣,先暫且在這兒干著,以后有機會了就直接離開,80的人都是抱著這樣的心態。
因為不是國營廠,茶社還是遭遇了很多麻煩,小流氓鬧事,大糞車撞攤,那是時不時的發生。”
安叔拍著安小弟的肩膀道,“所以我很佩服你!真的小弟,哥不說假話,我以為你會打退堂鼓,撤了!”
“用我搭檔的話說,他年齡比我大十來歲,他說:拖家帶口的,子女有的到了上了學年紀,上山下鄉離開城市七八年,到如今連份討生活的營生都沒有,你們就能理解我為什么堅持下去了。”安小弟無限感慨道,“正是上有老下有小,你不干難不成都喝西北風啊!沒有任何言語,比認清現實來的更實在了。”
“說起來這得感謝咱爸,四處托關系求人,就差給人家下跪了,小哥!你是沒看見那場景,我敢撂挑子嗎?那就對不起咱爸!”安小弟說著把眼前的杯中的紅酒一飲而盡。
“抱歉,勾起你的傷心事了。”方默南不好意思道。
安小弟拜拜手,訕笑道,“現在回頭想想,那真不算個事,人啊!只有邁過那道坎,還真沒有過不去的火焰山。”
安叔理解地拍拍他的手,他說呢,小弟原來還鬧過脾氣,后來不知道為何把他當做正經營生干了下去。生意是越做越大,越做眼界越高。
安叔轉移話題道,“我記得你拿到執照的當年年底,就凈賺了11萬元,而且變更的營業范圍了,不止賣營業執照上規定的物品了,雖然茶攤依舊擺著2分錢的茶水照賣不誤。”
“對啊!那個時候雙卡錄音機熱賣,我們從鵬城進回來的貨總是被一搶而空,門市部都被擠破了,街道派出所還派警察過來維持秩序。”安小弟談起當年的好時光,有掩飾不住的自豪。
“真是世事無常,人生如戲,比起其他人我還算幸運的。”安小弟悵然道。
“是啊!”
一時間寂靜無聲。
知青返城,城市一下子涌進了這么多人,激發了社會矛盾;而返城的知青由于年齡較大,而且,在當時的城里屬于外來人口,地位基本相當于現在的打工仔,因此,返城的大部分人,他們只能工作在最低層,在街道辦的工廠等地打打零工,很少有人有機會進一個正式的單位,有一個體面的工作。
那么,在隨后的機構體制改革,大多
的工廠倒閉了,于是,他們下崗了,在孩子需要學費,在他們需要工作的時候,他們失去了工作;對于家庭而言,一個或兩個返城的知青,是需要生存空間的,而很久以來,知青們作為一個外地的親戚回來,家里,已不會再為他們分一個永久的居留地,因此,知青返鄉激發了家庭矛盾。這是知青進城后發生的事。
那么有誰會想過,他們離開的地方呢?
大批的知青返城,因此,投入了很多物力、投入了知青很多心力和體力的,運轉良好的農場、林場、學校、附辦的工廠,一下子由于沒有人而有許多就此荒蕪了,經濟林木長好了,但沒有人力來收割。設備買來了,但沒有人會用了,房子建好了,但沒有人住了,很多農村、農場、林場,一片狼籍,而且,是不可能再收拾的狼籍。
于是,邊疆依舊是邊疆、農村依舊是農村,城鄉的差距,依然是不可調和地拉大了。
唉!一聲長嘆!
“老話說的好,家有一老,如有一寶,我非常感激咱家有個超級有眼光的老爹!”安小弟笑著打破了寂靜。
安叔抿嘴偷笑道,“咱爸哪是有眼光啊!咱爸勤勞了一輩子,最樸實不過的人。他眼里哪是藏不住閑人的,與其讓你在家里閑的孵蛋,不如自食其力,既不偷又不搶,總好過招貓逗狗,游手好閑四處惹事生非的好。”
安小弟想了想也笑了,“所以啊!有胡蘿卜引yòu著,比任何鞭策都來的效果要好。”
“呵呵……”
邊吃邊聊,吃完晚餐后,出了包廂,安小弟說道,“小哥,我怎么覺得現在俱樂部怎么‘純粹’了許多,我不在這段時間,皇城腳下,又發生了我不知道的事。”
“噗嗤……”方默南抿嘴偷笑,他潛臺詞怎么沒有了藏污納垢!
“回家在說。”
在停車長話別后,各自離開。RS!。(去讀讀www.qududu.c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