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天亮向邵三河使了個眼色,邵三河心領神會,起身走到院子門口,以防隔墻有耳。
高米生笑了笑,“放心,我這里沒人偷聽。”
陪著笑,向天亮的手伸進褲袋,悄悄的開啟了微型錄音機,剛才的故事可以不用記錄,但接下來的內容就不同了。
向天亮:“高連長,您說肖劍南和陳青龍之間的矛盾和沖突,都是因為喜歡同一個姑娘引起的?”
高米生:“沒錯啊,他們倆人那次回家探親之前,好得不得了,連吵架都沒有的。”
向天亮:“您就此事,問過他們兩個嗎?”
高米生:“我沒有,但我們政委問過,后來團里派我回家調查,我就什么都知道了。”
向天亮:“您見到了那個姑娘?”
高米生:“見到了,病秧秧的,象戲趣的林黛玉,中看不中用。”
向天亮:“她叫什么名字?”
高米生:“叫……”
向天亮:“方瑋。”
高米生:“對對,方韋,是叫方韋,不是偉大的偉。”
向天亮:“您知道她后來嫁給了誰嗎?”
高米生:“嗯……好象是一當官的,年輕干部,好象,好象啥‘打辦’的。”
向天亮:“工商局。”
高米生:“對,工商局,工商局。”
向天亮:“那人叫邱子立?”
高米生:“咦,是呀,看來你已經掌握不小情況了嘛。”
向天亮:“高連長,您知道那個姑娘,就是方瑋,為什么會嫁給邱子立嗎?”
高米生:“喲,這我可不知道,你得問她自己去。”
向天亮:“那么,得知方瑋嫁給邱子立后,肖劍南和陳青龍都有什么反應?”
高米生:“不知道,我那時還在療養院,后來也沒問過他們兩個。”
向天亮:“肖劍南后來是結婚了,可陳青龍后來為什么不結婚呢?”
高米生:“這事我還算知道一點,因為我老婆也幫他介紹了幾個,可他都笑著謝絕了,我老婆說,這小子是個情種,又喜歡鉆牛角尖,說不定心里還在想著那個方瑋呢。”
向天亮:“哦……陳青龍是做什么生意的?”
高米生:“好象是農副產品加工出口吧。”
向天亮:“農副產品加工?出口?咱們清陽不是對外開放城市,農副產品出口不容易啊。”
高米生:“這我知道,他有個親戚,是中陽市外貿公司的領導,有一年來清河玩,我見過他,陳青龍的農副產品,就是通過中陽外貿公司出口的。”
向天亮:“高連長,您很在行嘛。”
高米生:“哈哈,不瞞你說,我老婆負責的那個院辦工廠,有一年幫陳青龍收購過農副產品。”
向天亮:“陳青龍的公司叫什么名字啊?”
高米生:“青龍貿易有限公司,用他的名字當的公司名。”
向天亮:“青龍貿易有限公司?這名字,怎么聽著這么熟悉啊。”
高米生:“你不知道吧,青龍貿易有限公司的前身,就是市地方供銷公司,是改制的時候陳青龍出錢買下來的。”
向天亮:“那是什么時候的事?”
高米生:“五年前吧?嗯,是五年前,好象有人幫忙,他才把供銷公司連同公司的大樓買了下來。”
向天亮:“公司在什么地方?”
高米生:“在幸福路,幸福路和三元河交界的地方,就在河邊上,我去過,一幢五層樓的房子。”
向天亮:“噢……”
高米生:“你噢什么呀。”
向天亮:“沒什么,沒什么,我說青龍貿易有限公司聽著這么熟悉呢,原來我家就住在附近,我時常看見呢。”
高米生:“不過你去了他的公司,也不一定見得著他。”
向天亮:“為什么?”
高米生:“因為他不住在那里,也很少在公司上班,公司的生意,他都委托給了一個親戚打理。”
向天亮:“那他住在什么地方?”
高米生:“不知道。”
向天亮:“不知道?”
高米生:“嗯,沒人知道他住在什么地方,他也從來不說住在什么地方,包括我。”
向天亮:“很神秘嘛。”
高米生:“對,這正是我懷疑他的地方。”
向天亮:“懷疑?”
高米生:“是的,我懷疑陳青龍。”
向天亮:“您懷疑他什么?”
高米生:“懷疑他表面上做農副產品生意,實際上是在做走私生意。”
向天亮:“哦,您有什么根據?”
高米生:“他錢很多,買供銷公司就是一筆大數,在咱們清河市,特別有錢的人,絕大多數都是暗中玩走私的。”
向天亮:“說得有道理。”
高米生:“他還住在一個誰也不知道的地方,一個正常的人,何必要這樣呢。”
向天亮:“是啊,這很不正常。”
高米生:“還有一次,他來看我,他的司機抱著一箱酒進來,蹲下時,我看到腰間有一把槍。”
向天亮:“是嗎?”
高米生:“更重要的是,肖劍南懷疑他,而我相信肖劍南的判斷,其實,肖劍南早就懷疑陳青龍了。”
向天亮:“噢……高連長,您真了不起。”
高米生:“我是個軍人,老偵察兵。”
向天亮:“高連長,我還有最后一問題。”
高米生:“你說。”
向天亮:“他知道你懷疑他嗎?”
高米生:“這個……”
向天亮:“這個問題很重要。”
高米生:“嗯,他應該知道,因為我有一次問過他。”
向天亮站了起來,想了想,又問道:“高連長,陳青龍如果認為你威脅到了他,他會對付你嗎?”
楞了楞,高米生搖搖頭道:“這你可以放心,他不但不會傷害我,反而會護著我。”
“哦……這又是為什么呢?”
高米生微笑著說道:“你不了解陳青龍,他父母都不在了,唯一的弟弟又因車禍死了,可以說沒有至親的人了,加上他比較內向孤僻,沒有幾個朋友,所以,他把我當成了他的親人,用我們院長的話說,我幾乎成了他的精神依托。”
思慮再三,向天亮還是決定,把肖劍南失蹤的事告訴高米生。
沒想到,高米生非常平靜,對肖劍南的失蹤毫不意外。
“高連長,您……”
高米生輕輕的嘆口氣,緩緩而道:“這一天終于來了。”
“您早就知道,知道什么?”
高米生道:“肖劍南一直在暗中調查陳青龍,而陳青龍也知道肖劍南一直在暗中調查他,所以雙方偶爾碰上,都會劍撥弩張,你說,總會有爆發的一天吧?”
“您一點都不驚訝?”
“對,該來的總歸要來。”
向天亮道:“可是,肖劍南可能有危險。”
高米生淡然一笑,“吉人自有天相吧。”
“我還有一個問題。”
“還有?”
“您為什么這么信任我?”
高米生笑了起來,“呸,你算老幾啊,我房間里有電話,要不是方司令來過電話,我才懶得接見你們呢。”
“接見?呵呵,高連長您可真逗。”
高米生往輪椅上一靠,閉上眼睛,揮著手道:“小子哎,快滾吧,記得把肖劍南找回來。”
向天亮笑了笑,轉身離開了福利院。
上了車,向天亮道:“三河兄,我們回海濤路的老窩去。”
“鎖定了?”邵三河發動了車子。
“絕對是他。”
邵三河精神一振,“向兄弟,你這么肯定?”
向天亮點了點頭,“我們不是公安局,公安局人多勢眾,可以搞人海戰術,可以大海撈針,可以把所有線索拿出來一條一條的排除,咱們不能,咱們只能走捷徑,只能用數學家華羅庚的方法。”
“什么方法?”
“優選法,先從可能性最大的目標下手,陳青龍就是可能性最大的目標。”
邵三河笑道:“我剛才聽到,陳青龍住在什么地方,誰也不知道,我們怎么找到他?”
“是啊,我們即使鎖定了陳青龍,但想找到他,又是一個大問題啊。”
別克轎車在大街上轉了一陣,正要轉入海濤路,邵三河卻剎住了車。
沉思中的向天亮抬起了頭。
“后面有車跟著我們。”邵三河輕聲道。
向天亮瞧了一眼后視鏡,是一輛黑色桑塔納。
“三河兄,繞一圈,再回到這里。”
邵三河依言做了。
黑色桑塔納并沒有跟上來。
向天亮舒了一口氣。
五分鐘后,別克車回到原處,那輛黑色桑塔納卻仍然停在那里。
“他媽的。”向天亮罵了一句。
邵三河也看出來了,“是余局長的人吧?”
因為只有余中豪知道海濤路這個地方,黑色桑塔納沒跟上來,說明它在“守株待兔”,它知道別克車會回來。
“三河兄,倒過去,用屁股撞他一下。”
“撞?”邵三河不解的問道。
“對,撞過去。”向天亮點頭道。
“可咱們的車……”
向天亮笑著說道:“咱們的別克車經過改裝,前后都安了一層裝甲,所以你放心的撞過去吧。”
邵三河還是有些猶豫,“向兄弟,余局長的人,畢竟是自己人吧。”
向天亮冷然說道:“我們的地方,除了余中豪一個人知道,是絕對保密的,連郭啟軍都被蒙上了眼睛才進來的,現在余中豪派人來,不管是監視我們還是保護我們,事實上都是在害我們……你明白了嗎?”
“明白了。”
別克車突然起動,向著后面的黑色桑塔納狠狠的撞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