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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媽有氣無力地道:“老婆子再也不敢了。”
楚七娘背靠在椅子,輕笑道:“哎,你這不是因噎廢食嗎?弄錢可不正是你的長處?”
曾媽見楚七娘不像是說笑,猶疑了一下小聲道:“十娘子可是有用得上曾媽的地方,老婆子能辦到的,拼了命也會給十娘子效力的!”
楚七娘微笑了一下,道:“倒也跟我沒有關系,只是老太君已經身故了,這家產么……也分了……”
曾媽一下子耳朵就豎了起來,這老太君分家產可算得上是平江府一等一的大事情了,這么偌大的家產分下來,以后那是再也沒有了。
楚七娘的手指劃著茶碗,緩緩地道:“這鋪子是分到每個人小娘子跟哥兒的頭上的,哥兒是三處,小娘子們每個兩處……”
曾媽一驚,這么分法,楚太太就占不到什么便宜了,老太君等于是把家產給平分了,楚七娘又悠悠地道:“七娘子的鋪子說是在她進京來的時候老太君已經折成現銀給她了……”
曾媽不禁臉露困惑之色,因為她最清楚,楚七娘身上似乎沒有這許多的銀錢。
楚七娘含笑道:“你覺得奇怪,太太就更奇怪了,我要是她,就會想楚七娘多半是藏到外頭去了,這藏在外頭,取得時候當然要有憑證。你說巧不巧,剛好七娘一死,就有人急著去扒墳,太太的心里不知道有多奇怪,到底是誰這么神通廣大,知道七娘死了,知道她藏著不少錢,所以搶在別人前頭去扒墳呢?”
她這話說完,便悠悠地喝茶,曾媽的臉色時紅時白,一會困惑,一會兒驚詫,末了恍然大悟,道:“呂府的下人是知道的,但上下都知道三少夫人靠變賣東西過日子的,這知道三少夫人有錢,又知道她……”
“哎!”楚七娘打斷了她,微垂眼簾瞧著曾媽道:“我可不想知道這個人到底是誰,但楚太太說不定有興趣,你放在心里找個好機會賣個好價錢……有了這筆錢,就找個清靜的地方早渡晚年吧,就當是……七娘送你的最后一份主仆情誼。”
她說完將茶碗放至一邊,起身走到自己寒酸的陪嫁箱子邊,翻撿了一會兒,取出了一張花鑒貼,她打開來看了一眼那里面寫著的兩行字。
曾媽瞧著楚七娘奇特的眼神,干笑道:“這是……”
她還沒介紹,楚七娘便吩咐道:“燃燈!”
曾媽滿腹狐疑,但不敢多言,只好掌了燈過來。
楚七娘跟著老太君走南闖北,從不輕易言敗,她對李西敏也是如此,她深信李西敏見慣了端莊嫻淑的小娘子,她只有反其道大膽才能令他心動,所以楚七娘開秋菊宴,把花鑒貼直接送到了李西敏手中。
雖唐風猶遺,楚七娘的行為舉止還是很有點駭世驚俗的。
花鑒貼上有兩行字,第一行是她的:我得一籠菊花開,你可來?
第二行是一行漂亮的行草,李西敏把答復直接寫到了她的貼子上:若你得百花開,我便來。
楚七娘微微一笑將花鑒貼合上,兩根纖指夾著貼子湊到了燈火前,充滿了自信的楚七娘那個時候又怎么會知道,得百花開,可比得李西敏的心要容易多了,紙張立時便翻卷了起來,瞬時便化成了火灰。
外頭一陣腳步聲,楚七娘朝著曾媽使了個眼色,示意地去把首飾盒仍藏箱子底下。
曾媽連忙弄好,又將袖子把臉上淚跡擦干,才出去開門,許管家見她們關著個門,出來的時候曾媽又神情有異,便不滿地瞪了她一眼。
曾媽賠著笑將他迎了進來,許管家見楚七娘坐在椅子上飲著茶,一派淡定,他壓著氣道:“太太說了,三少夫人剛進門的時候倒像是孝敬了她一些東西,如今夫人說就一起還給你們楚府吧!”
楚七娘見許管家又令人抬進來三四個箱子,其中三個箱打開來里面都是一些輕羅綢緞,雖然不是什么御賜之物,但也都是一些好料子,另一箱子里面卻是雜物,一些官窯制品,一個汝窯的花觚,一套景德窯的團花斗茶茶碗,另有一套琉璃葡萄盛酒器,一個寶甸金漆妝匣,還有二盒高麗參。
看上去是依著楚七娘過來時候的禮單,匆匆在庫房里挑出來的,也虧得呂府是大戶人家,平時積攢的東西也多,才能湊個依樣畫瓢。
楚七娘心中暗暗好笑,呂夫人這算是倒貼家門撐面子了,她這個啞巴虧可算是吃大了,心里不知道要有多么恨楚太太。
她起身淡淡地道:“即然都弄好了就一起去見夫人跟母親吧,這些東西若是七姐孝敬的,自然會還給夫人,其它的就由母親來定奪好了。”
許管家來的時候心中有氣,但見楚七娘說得客氣有禮,也沒有半點要刁難他們的意思,覺得她年紀小小,頗有氣度,不由心中點了點頭,心道這楚家的小娘子看起來倒似大家閨秀。
楚七娘跟著楚管家帶著東西到了靈堂,楚老爺一到,楚太太便不敢再放肆了,她是沒想過楚老爺會來得這么早,事實上也確實如此,呂府對楚七娘的處置跟楚府完全一致,即不想太張揚,也不便太寒酸。
馮氏早已經止了哭鬧,噤若寒蟬地站立于楚太太后面,頭臉均有一些凌亂,顯然是受到了訓斥。
楚太太一番推辭,呂家卻堅持要退還陪嫁,楚太太只好嘆氣道:“是我等無禮了,不收倒像是我們跟這下人一般見識,反而累了府上的名聲,那只好回頭再奉上還禮。”
嫁妝搬上車之后,楚太太又婉轉地提到了曾媽與柳妹。
呂夫人心中冷笑,面里很干脆,立即連同著陪嫁過來的使女,老婆子一起原數遣回,只可惜偏偏楚太太特地提到兩個人卻是例外。
一是曾媽,她的十年雇期已到,二是柳妹,據說是楚七娘將賣身契返還,因此這兩人已是自由身。
柳妹是早就不知去了哪里,楚七娘也略略有一些遺憾,曾媽倒是還在,呂夫人請她自己相談,楚太太猶疑了一下也就應了,居然還私底下找了一處地方相談,談話的內容別人無從所知。
只是出來的時候,楚太太的臉色是一片青黑,滿座只有楚七娘知道為什么。
呂夫人當然以為是曾媽拒絕了返還楚府,心中暗爽,嘴里淡淡地道:“那就沒有法子了,畢竟是曾媽自己愿意留在我們呂府,我們呂府雖沒楚府這么有財,但用過的人倒鮮有想離開的。”
楚太太臉色不太好,只是勉強一笑。
這么一樁官司到這里就看著像是定案了,楚府損失了一個女兒,呂府損失了一點錢財,總算想起了舉喪這件正事。
靈前的僧人又開始念起了超渡經,外頭各府的夫人也開始聞風絡繹不絕地趕來,客人們上了香,自是去旁廳待著。
楚老爺跟同僚一起飲茶,呂夫人一氣之下只說是身體不爽,去內府歇息了,楚太太樂得代她招呼前來的大小夫人們。
因為楚十娘算得上是唯一來奔喪的姐妹,自然也要在靈前待著,但她這副身體卻實在是差,再加上靈前的煙霧繚繞,楚七娘不多一會兒便覺得頭暈目眩。
竹勉見她臉色不好,想要給她泡杯茶,卻發現靈前連個水壺都沒有,下人們也多是去旁廳伺候了,她只得拿著空水壺出去找水。
楚七娘站在那里看著帷帳重重深處自己的棺木,仿佛觸目可見又遙不可及,裊裊的香煙從祭壇前升開去,漸漸消弭在空間,如同張開的一張網霧,不著痕跡,落人一身塵緣。
靈旁一側僧人們低低的詠經聲恍若隔世,楚七娘站在那里,前生的喜怒哀樂二十年在她的腦海里也只似一瞬。
“你好像并不特別悲傷。”耳邊有人淡淡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