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茹娘這幅觀音圖,觀音大士身著白袍,腳踏寶蓮,手持凈瓶將傾末傾,臉上有一絲淡淡的憂色,楚蕓怎么看都覺得這個觀音士實有一點丁茹娘自己的韻味。()
不過丁茹娘確實是畫技上下過一番功夫,這個觀音士像倒也畫得形神具備,開局不凡。
小娘子們繞著兩幅畫轉了不少圈,都是贊嘆不已。
楚九娘拿起筆仔細瞧了瞧,道:“這觀士音像倒讓我想起曹植筆下的洛神,翩若驚鴻,榮曜秋菊,灼若芙蕖出淥波。單論這風姿已經是無人能及,你要我給洛神改顏,我還真不知道怎么下筆。”她說罷又無比遺憾地瞧了一眼孟婉娘的百花圖,道:“可惜了,只能眼讒了.……”
丁茹娘瞧了一眼楚九娘,再端著臉上也顯出一點自得之色來,道:“九娘能瞧出我繪此圖時,心有洛神也已經是很了不得了。”
楚蕓聽著她們自吹自擂,找了空位邊上喝她的茶去了。
她瞧見二縷的紗幔輕輕一動,原來二樓還有人,楚蕓的心中不禁一動。
這時她的衣袖忽然被人拉了拉,轉眼一瞧,見是一個穿鵝黃孺裙的圓臉婦人,差點失聲道:“四娘!”
楚四娘豎起手做了一個噓的姿勢,然后將楚蕓拉到了一處柱子的后面,指了指二樓小聲道:“我偷偷溜下來的。”
“你在二樓?”
“我已不是小娘子,哪里能跟你們呆在一起。今天這兒有不少是母女同來小娘子在下面的雅閣,我們方才在前頭的正廳,現在都在二樓跟長公主飲茶。”楚四娘小聲道:“我是跟我婆婆陪家中的小姑子一起來的。”
楚四娘的婆家是書香門第,剛來的時候楚府頗有一點想攀關系,洪府瞧不上楚府的作派,顯得有一點倔傲,弄得有一點不太愉快,如今楚府高升了,自然也就不太搭理洪府了。
楚四娘雖然在京里也就是產子的時候,楚七娘去瞧過她,平日也無太多的往來。..
陪家中的小娘子同來...…楚蕓眼上的長睫毛輕顫了一下。
楚四娘小聲道:“你可知太后要把劉氏嫁給小公爺的事情?”
楚蕓點了一下頭,楚四娘小聲道:“劉氏的身體很不好,聽說都沒法生養,所以……”
“所以......太后要弄個聽話的藤妾一起塞給李西敏。”楚蕓冷冷地道。
楚四娘搖了搖頭道:“不是藤妾……是平妻!想必就是小公爺沒有再娶第三房正妻的意思了。”
即使是楚蕓也不禁瞪大了眼睛,這只怕是......要爭得血流成河了,以前還有一個妾字擋著很多有門第的女子,現在可沒這顧忌了。
“你家小姑子也有相爭之意?”楚蕓道。
楚四娘輕嘆了一口氣,道:“小女子總是有一些非份之想但我覺得此事沒想像當中那么好,這個位置絕非常人能坐。”
楚蕓深表贊同,過去養在深閨的四娘總有一些幼稚,現如今幾年的家宅生活下來,竟也變得老道了不少。
楚四娘道:“我知嬸娘有意……叫九娘爭這個位置,不過我覺得還是不要趟這混水的好,我見不著九娘,你幫我把這句帶給她。”
楚蕓輕笑著搖了搖頭,道:“四姐,不是我給你傳話這話你要跟她自己去說,倘若我說了,母親要是知道了定當不高興。”
楚四娘像是也知道楚馬氏的性子,輕輕嘆了口氣,道:“那回頭我找個機會與她說罷。”說完她便告辭了楚蕓,又偷偷溜上樓去了。
楚蕓輕輕瞥了一眼二樓,今天來的人如此之多,怕都是送給長公主瞧來的,可是楚太太竟然沒有得到一點訊息,那很明顯楚府一點不襯這位長公主的歡心了。
爭這個位置簡直就是自討沒趣。..
楚蕓又坐回了一角接著喝她的茶,她把在座的小娘子都瞧了個遍個個花姿招展,又嬌又嗲還真猜不出來李西敏那第三個倒霉的老婆是哪個。
這許多人圍著丁茹娘的畫轉,個個都搖頭,只贊好,都說下不了筆。
丁茹娘干瘦的臉上顯出了一絲紅暈,最后昌寧道:“茹娘,我都說了這是你最好的一幅畫,這幅畫只怕拿到書畫院去,那些畫院貢生也要甘拜下風。你非說有不妥之處,瞧見了吧,就沒人能改一筆。”
丁茹娘臉帶紅暈地道:“還不是大家都知道郡主舍不得這百花圖,怕拿了你的心愛之物,回頭郡主你找上門去!”
說得滿堂嬌笑聲此起彼伏,楚蕓不著痕跡地掩嘴打了個哈欠。
她一抬頭,見兩個使女總算領著楚八娘跟楚五娘過來了。
這邊昌寧則笑道:“行了,這詩畫辦下去可也沒什么意思了,不如我們玩點別的吧!”
她說玩點別的,楚蕓忍不住把目光瞥了過去。
楚五娘跟楚八娘被人干晾了一整天,個個臉露疲倦之色,她們不敢跑到楚九娘的身邊站去,所以徑直朝著楚蕓邢個角落里走來。
楚五娘瞧著楚蕓酸酸地道:“你倒是好,只把我跟八娘丟在那偏殿里。”
楚蕓沒來得及回她,昌寧的使女拿了一個托盤過來,道:“請三位小娘子抽簽!”
楚蕓的目光瞧著那竹筒子里還剩的三支簽,皺了一下眉頭。
楚五娘連忙伸手取了一根,楚八娘也跟養取了一根,只楚蕓去摸的時候將整只手都伸進了竹筒里,然后慢悠悠地抽了出來。
昌寧笑道:“好了,撤席,我們玩蹴鞠。”
眾小娘子一陣興奮地私語聲,這蹴鞠只聽男子玩過她們是女子,自然不好像男子那樣在外面席天蓋地的踢蹴鞠,要想在屋里玩,也只有像昌寧這個雅閣這么大的地方才能玩得起來了。
十幾個使女魚貫而入,將當中的席面都撤了去,小娘子們都靠墻而昌寧才笑道:“把你們手上的簽都拿出來!”
所有的人都將竹簽攤在手上,使女們轉了一圈,才愣然道:“回郡主,這有藍色的竹簽有三根這有紅色的....`.只有二根?”
“三根?”昌寧皺眉道:“怎么會?”
使女略顯尷尬地道:“楚府有一位小娘子的竹簽似乎斷掉了,所以也不知道是紅是藍。”
她的話音一落,楚蕓便起身歉意地道:“也不知道怎么就抽到一根斷竹簽,想必是我沒這運氣玩球呢,就看各位姐姐們玩了。”
昌寧瞧了一她一眼,轉頭道:“洪府小娘子,那你就替楚府小娘子下場玩會兒吧!”
洪鈴娘正是楚四娘的小姑子,她聽到點,只得站起身來,另外兩個拿到紅簽的楚八娘跟楚五娘只好硬著頭皮也下場了。
昌寧手里拿著一只毛織的五彩小球站了起來道:“按規矩紅隊藍隊各出守衛一人,其余兩人需不遺余力攻破對方的守衛,進一球計一分!”
楚蕓瞧了一眼昌寧,見她換了短孺寬褲,顯然是早有準備,那藍隊起來的三位小娘子也都是如此精干的打扮,楚蕓也瞧不出來她們到底是哪府的,還是由昌寧的使女扮的,總之都是一幅手腳俐落的樣子。
反觀楚五娘跟楚八娘,一個是撒花裙一個是高幅留仙裙,衣服的式樣均很繁復,尤其是裙邊都快遮著繡花鞋哪里是能踢球的。
楚蕓不禁皺了一下眉頭。
楚五娘眾目睽睽之下,嚇得腿都發抖了,丟下一句我守衛,也不管洪府小娘子跟楚八娘同不同意,就跑到使女定好的門邊站定了。
那三個藍隊的小娘子相互看了一下,露出了一個隱隱的微笑,昌寧拿著球道:“那開始了!”
她的球一拋,藍隊的女子便沖了過來騰地一下就把離得比較近的洪鈴娘撞開了一邊然后起腳對準了楚五娘就踢去,這球沒進門但實實地撞到了楚五娘的腦袋上,頓時便把她精心做的假發髻給撞歪了。
旁邊觀戰的昌寧跟一眾小娘子都笑彎了腰一個使女忍著笑將球撿了起來,又遞回給昌寧手中,昌寧笑著一拋。
這一次倒是離得楚八娘比較近,楚八娘一咬牙提著裙就朝著球奔了過去,那過來橫沖直撞的女子竟然撲了個空,楚八娘已經帶著球往藍隊的守衛那里跑,倒是把藍隊的守衛弄得一臉緊張之色。
楚蕓眼瞧著藍隊的兩個女子對望了一眼,她不禁心跳加快。
但是那兩個女子已經快步追上了楚八娘,一個撞向楚八娘,一個刻意緊跟幾步踩住了楚八娘的裙邊,只聽嘶拉一聲,楚八娘那件價值數百貫的點翠羽裙便被撕碎了整整半幅。
若非楚八娘也跟著一起倒了下去,她非露出里面的褻褲不可。
楚八娘的臉色通紅,頭上的那支點翠羽鳳釵也甩了出去,將將落在了丁茹娘的腳下。
大廳里的笑聲一片,小娘子們一個個笑得臉紅眼淚直冒,丁茹娘倒是舉了舉手,示意大家安靜,她拿著手中的鳳釵道:“咱們女子,德與禮才是最重要的。一個庶娘子,穿著價值幾百貫的衣服,戴著上千貫的鳳釵,這穿的衣著都蓋過了自家的嫡女,這便是不懂規矩,無德無禮。今天也算是給你這個教訓,希望你以后要牢記在心,否則再打扮的花枝招展,也不受人尊敬!”
楚八娘拉著自己破了的衣裙庶著雙腿,羞侮的眼淚直在眼睛里打轉,楚五娘是嚇得渾身發顫,楚九娘早就躲得不見了人影。
楚蕓突然騰地站了起來,此時的小娘子們都坐著觀球,她突然站了起來,尤其是在這個時刻,不禁都面面相覷,雅閣里鴉雀無聲。
丁茹娘皺了一下眉頭,道:“怎么……你覺得我說得不對?”
楚蕓哦了一聲,微微笑道:“不是……只是我忽然想起來,您的那幅畫要怎么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