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至尊深深的盯了厲風一眼,淡笑到:“無妨,厲大人也是先天級的高手,自然明白,四周十丈之內,沒有活人,我們的談話,出我之口,入你之耳,怎么會傳出去呢?。。。唔,剛才說到哪里了?”他又抓起了一個核桃,輕輕的在掌心摩擦著:“大明朝開國的幾員猛將,可都是被殺了個干凈,就連他老人家自己的侄兒,李大將軍,可也不是被斬了么?理由就是李大將軍實在是太強了,強到他自己的大兒子實在比不過他。不過皇太子他早死,皇太孫允玟也是一個無能之人,李大將軍倒是不死不行的。”
厲風咕嚕一聲吞下了口水,大聲的叫嚷起來:“來人啊,送幾壺好酒上來,然后給我把院子封上,沒得我的命令,其他人嚴禁入內。”
美酒立刻送了上來,厲風抓起一個酒壺就骨碌碌的灌了個干凈。歐陽至尊好笑,搖頭到:“厲大人,莫非你膽量這么小么?”
厲風丟下酒壺,長長的哈出了一口酒氣,搖頭到:“前輩您功勞高,地位高,熟人多,說些什么話不要緊。可是小子我沒有任何根基,聽了這些話,都是有大麻煩的。但是既然前輩要和小子說這些,那也就只有聽著了。不過,我是不承認我和前輩會面過的。”
歐陽至尊滿意的點點頭,手一揮,一股無形的潛力把大廳的兩扇門給合上了。他繼續說到:“朱元璋這人,嘿嘿,性格刻薄寡毒,天生不講仁義。要不是我們蒼風堡實在是勢力太強,堡主他老人家功高蓋世,蒼風堡一系人馬早就被鏟除了。這也是我們聰明,大明朝建國后,立刻就收回了大批的屬下,除了派蒼月他們去各地鎮守,其他人都老老實實的留在了堡內,沒有出任官職,這才。。。”
他也吸過了一個酒壺,仰天就把一壺美酒灌進了肚子。他苦笑著看著厲風:“本來么,皇太孫朱允玟的脾氣,比起他爺爺可是要柔和得多,要是兄弟們能夠捱到那個時候,可就有好日子過了,憑借我們在軍隊、朝廷里面的關系,我們蒼風堡成為軍隊一大系統也不是什么難事。奈何燕王他這一手可真是厲害,花費一些銀兩,就瓦解了整個應天府的所有武將,可真是厲害啊。”
厲風發出了干澀的哈哈聲,說不出話來。歐陽至尊搖頭:“要說我們怎么知道的?燕王府的屬下,也有我們蒼風堡的老兄弟,這些事情,自然是會聽得一些風聲了。。。按照朱元璋的脾氣,收了銀子的武將自然是要殺,沒有收銀子的武將,他也是放心不下的,那也遲早要倒霉的。他要用雪亮的刀子殺個天下紅彤彤的,然后才放心歸天呢。。。我可以坦白的告訴厲大人,如今的應天府,武將是人人自危,那些個文官也是一個個心中忐忑,唯恐自己的腦袋朝不保夕,老頭兒聰明,立刻卸了官職回家養老,嘿嘿。”
長嘆了一聲,歐陽至尊嘆道:“幾個老兄弟,看到情況不對,都學了老頭兒我,同時向兵部交了辭呈,剛交上去就被批下來了,我們可以即日離開應天府。。。嘿嘿,打了半輩子,結果到了老來,還混不到一個功名啊。”
厲風眼里一亮,小心翼翼的看了歐陽至尊半天,這才很是仔細的問到:“歐陽前輩,莫非還想求一個功名么?”
歐陽至尊奸詐的說到:“這個天下,反正是姓朱的,嘿嘿,不管怎么樣,也沒有人會罵我歐陽至尊小人,身伺兩主罷?”
厲風舔了下嘴唇,瞇著眼睛呆了半天,這才端起酒壺,朝著歐陽至尊敬了過去。歐陽至尊笑起來,也抓起了一個酒壺,兩人互相碰了一下,一飲而盡。厲風輕輕的噓出了一口酒氣,瞪圓了眼睛看著歐陽至尊,看到他很是自然的坐在那里,一點點不自在都沒有,這才點了點頭。
厲風低聲到:“這是前輩的意思呢,還是貴堡主的意思?”
歐陽至尊輕輕的扭動了一下左手大拇指上那枚小小的白玉戒指,半天才說到:“半月前,堡主突然出關,給我一封書信后,就繼續閉關參悟無上絕學。”
厲風習慣性的把兩條大腿盤上了太師椅,打坐在了上面。很快的,他就發現了自己的失禮之處,厲風把兩條腿放下,低聲的在肚子里面罵自己:“娘的,怎么還是做道士時候的習慣?非要改了,改了。”他也不顧歐陽至尊臉上的那一絲微笑,問到:“如此的話,敢問是否貴堡所有人,都是如許想法?小子對很多事情都不知道,也不能保證日后的一些事情。。。嗯,如果有,那自然大家升官發財,如果沒有,但是貴堡如果有人泄漏了某些話語,恐怕這關礙就。。。”
歐陽至尊兩只手交叉著放在了小腹上,半天才說到:“堡內的內務大總管,他和老朽不是一條心。他最近把上了皇太孫伴讀的臣子黃子澄的線,和方孝孺等人走得很近很近。據說,我也是聽說而已,最近皇宮內的禁衛,已經有一半是內務總管的人手了,也都是我們蒼風堡的兄弟啊。”
厲風冷哼:“莫非貴堡主也管不住他?”
歐陽至尊很是含蓄的說了一句:“人,總要做兩算吧?”
厲風氣了個半死,說了半天,這歐陽至尊是這樣的念頭啊?日后如果燕王發達了,他們蒼風堡自然是奉燕王起事的功臣,這榮華富貴是跑不掉的。如果朱允玟坐穩了皇位,那憑借那位蒼風堡內務總管的功勞,他們蒼風堡依然可以威風八面,穩穩的發展這份基業。
厲風氣急的低聲喝罵到:“如此,如果我們家王爺起兵造反,要沖去應天府殺了那皇太孫的話,不知道蒼風堡幫哪邊呢?”
歐陽至尊剛才說了半天的‘大逆不道’的言語,絲毫不在意的評論朱元璋的為人,但是他現在聽到了厲風的話,還是嚇了個半死。他急忙的搖手:“禁聲,禁聲。厲大人,這種話,可是你我應該說的?你可是燕王府的臣子,這種謀反作亂的話,可能隨便說么?”歐陽至尊心里在大聲的詛咒著:“這個晚輩,簡直就是街頭一混混,難道他不知道一些話能說,一些不能說么?我評論朱元璋,那是我資格老,我后臺硬,尤其朱元璋都要死了,誰還關心這些東西?但是你自己現在是燕王府的臣子,在我面前大談什么燕王要造反的事情,你想害死我啊?”
其實天下人明眼的都看得出來,這朱元璋要是死了,朱棣那邊不出亂子才是古怪了。問題是,恐怕包括朱棣自己在內,敢這么出口說‘造反’的人,天下也只有厲風一個了。
厲風橫著眼睛,冷笑到:“如果不是為了這件事情,前輩來找小子又有什么意義呢?我們都是在江湖上混的,前輩的經驗自然是比小子要豐富十倍以上,那我們就光棍一點,談談好處和條件吧。貴堡想要兩頭討好,恐怕是很難的,我總要防著諸位萬一背后捅我們一刀子罷?身為祁連山附近的綠林盟主,蒼風堡一聲令下,恐怕召集數萬江湖客不是問題,這可是一股大軍啊。”
歐陽至尊被厲風的一番言語弄得說不出話來,他也有點愕然:“這年頭是怎么了?這江湖上的小輩,做事到底還講不講規矩?這種殺頭的事情,起碼應該是大家坐下來,心平氣和的仔細商量之后,才能做出結論的,怎么現在就喜歡直接攤開在桌面上說了呢?”就好像妓女的內衣一樣,雖然無數男人都玩弄過她的身體了,大家都知道那內衣下面是什么東西,但是,這內衣在人前總是要穿上的。也只有厲風這樣的無賴,才會把那顧全雙方面子的內衣徹底的撕掉,赤裸裸的直接講條件了。
用最粗俗的話來說,歐陽至尊這種人,是嫖妓的時候還要講究一點點感情的,大家都要互相交流一下,然后再撕去最后一層內衣。而厲風這個人呢?他喜歡的就是直接攤開了價碼,大家說得攏就上,說不攏就一拍兩散,日后該拍板磚繼續拍,該打悶棍繼續打,沒有什么情面、道義可言的。
歐陽至尊盤算了半天,這才一咬牙齒,低聲說到:“老夫,這是不看好黃子澄那一群人的,方孝孺、黃子澄,腐儒爾,能成什么大事?這天下,自然還是要用拳頭和刀劍才能打下來。哼,那老家伙總是在堡內和我爭權,他死去罷,關我何事?。。。我們蒼風堡,也該換一批新血了。”
他抬起頭,很是誠懇的看著厲風:“擺出你的條件吧,然后告訴老夫,老夫和老夫的手下,可以得到什么樣的好處。”
厲風很是坦白的說到:“這次我們來收購戰馬,等我們回去的時候,你調動一批精銳的子弟跟著我們回去燕京。。。最好么,我希望那批‘年輕’子弟的領頭人,他的姓氏是歐陽。。。如果天下真的有事,如果事成,你歐陽至尊的地位,只會比你告老之前更高。如果天下無事,或者事敗,那自然一切休提。”
歐陽至尊猛的站了起來:“好,就這樣說定了。我就派我三個孫兒跟著你去燕京。。。如果事發,等恰當時機,我會調集手下配合你們的動作。但是如果你們事敗,那么我完全不知道今天的事情。”
厲風扁了一下嘴,突然的笑起來:“前輩這么慷慨激昂為甚?這天下太平很久了,哪里會有太多的事情呢?說不定我們都是喝醉了酒在胡說八道呢,嘿嘿,嘿嘿。”
歐陽至尊緩緩的坐了下來,臉上掛著神秘的笑容:“不錯,不錯,說不定我們都是在杞人憂天。不過,厲大人就真的一點都不知道王爺他的意思么?莫非厲大人在燕京都沒有發現一點點的端倪么?”
厲風嘆息了一聲,很是‘坦白’的攤開了雙手,無奈的搖頭說到:“王爺的心愿么,小子怎么知道呢?這種事情,還輪不到小子來出謀劃策的。不過嘛,嗯,要說端倪也有。”
歐陽至尊一下子就被吸引起了注意力,他低聲問到:“厲大人,可否為老朽解說一二呢?”
厲風笑了起來:“哦,其實也不算什么大事了。燕王府的軍隊剛剛在草原上大敗虧輸一把,燕王二世子朱僜殿下重傷,正在召集一批和尚道士什么的招魂呢。”厲風悠閑的看了看歐陽至尊,笑了起來:“草原上的損失太大了,所以,王爺要我們多多的采購軍馬,否則軍中戰馬都不夠使用了。”
歐陽至尊看了看左右,很是小心的問到:“不知道,燕王可要多少戰馬?”
厲風看了看歐陽至尊:“莫非前輩有門路,替我們多弄到一些便宜又好的馬兒么?如此倒是多謝前輩了。。。唔,我們這次在草原上被元蒙韃子干掉了十萬匹上好的戰馬,所以,大概也要補充這個數字才行。如果前輩能夠弄他兩三萬匹好的馬兒運去燕京,日后的功勞,前輩當占第一啊。”厲風又開始編造鬼話了,張嘴就把損失的數字夸張了十幾倍。
歐陽至尊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低著腦袋沉思起來,良久,他才說到:“倒也不是問題,蒼風堡的盟友里面,倒是有十幾個大牧場。搜刮一下的話,倒也可以湊齊兩萬匹軍馬。銀子么,厲大人看著給就是,總之不要讓那群草原上討生活的苦哈哈虧本就是。”
厲風一拍桌子:“十五兩銀子一匹,可好?想來前輩可以接受,一匹馬從接生到長到一歲口兩歲口的,吃掉的又是天生地長的牧草,成本也沒有太大的。”
歐陽至尊滿臉苦笑,緩緩的點頭。他的心頭都在滴血,剛剛達成協議,就被厲風狠宰了一刀啊。但是為了自己以及一票兄弟的出路,他也只能老老實實的伸出脖子挨這一刀,還能怎樣呢?
厲風笑起來:“這樣就好,不過,小子身上現銀不夠,暫且拖欠一段時日的銀子,行不行?前輩可以放心,我可以打下欠條的,想來前輩應該相信燕王府是絕對不會欠帳的吧?”
歐陽至尊長吸了一口氣,然后點頭。
厲風繼續彷佛黃鼠狼一樣的笑著:“那么,兩萬不夠,十幾個大牧場,每個牧場起碼都要有五六千匹馬兒吧?否則也太不象話,四萬匹戰馬如何?兩個月內,馬兒必須送去燕京,趕得及么?。。。前輩,我們現在可是合作方,這事情可是對我們大家都有好處的,日后的榮華富貴,嘿嘿。。。”
歐陽至尊混了一輩子的江湖,如今卻放著自己的江湖地位被厲風敲詐,不由得心里是笑也笑不出來,哭也哭不得,他只能繼續的點頭,還能說什么?人家燕王府的實力放在那里的,不愁沒有人和他們合作,而自己想要找一個理想的靠山,那可就難了啊。想到委屈的地方,歐陽至尊心里又是一陣難受,不由得把朱元璋的祖宗八代都給痛罵了一通。自己好端端的在應天府享福呢,如果不是朱元璋的為人太過分,至于告老還鄉么?
就在厲風瘋狂的敲詐歐陽至尊的時候,燕王府內也上演了一場好戲。
朱棣滿臉擔憂的站在了院子的角落里面,看著一層層的法壇把朱僜的身體環繞了起來。失去知覺的朱僜死豬一樣的躺在一張血紅色的氈子上面,身體懸浮在離地三尺的地方。無數的旗幡在風中緩緩晃動,一股股無形的力量充斥在院子之中。
僧道衍帶領著四十八個和尚,圍繞著這復雜的法壇往來游走,他們不斷的念頌著經文,手里掐動著一個個的法訣,引動著四周的天地靈氣,增加著法陣的威力,希冀著能夠盡快的抓住朱僜飛散的魂魄,讓他盡快的轉醒。
朱僖站在朱棣的身后,低聲說到:“父王,天色也快黑了,您還是回去休息著吧。二弟他有法陣扶持,不會有事的。”
朱棣低聲的嘆息:“無妨,再看看吧。這神鬼之事,說起來倒是讓人不放心的,也不知道你二弟他能否挺過來。。。唔,你有沒有收到厲風他們的回報?”
朱僖臉上掛起了請功的笑意,他笑道:“厲主管他兒個上午應該趕到西安府了,他的信息倒還沒有回來。但是厲竹的飛鴿傳書倒是來了,說是他們已經采購了數千匹上好的戰馬,即日就要運來燕京了。”
朱棣的臉色微微的輕松了一些:“這就好。。。唉。。。什么人?”他突然發出了一聲輕喝,呂老太監等一眾高手立刻從黑影內閃了出來,護在了他面前。
一條黑影飄飄蕩蕩的從院子的大門處掠了進來,所過之處,燕王府的那些守衛剛剛發出喝問聲,就立刻被掀了個跟頭,那黑影彷佛如入無人之境的,帶著一身的寒氣沖了進來。院子里,突然卷起了一股寒冷的旋風,饒是朱棣這樣的高手,都覺得毛孔是一陣的發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