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時分,呂風直接用地行術進了呂老太監的屋子。原本有早睡習慣的呂老太監卻正抓著一個小酒壺,面前放著一碟花生米,在那里瞇著眼睛一小口一小口的品嘗著美酒。看到呂風隨著一陣陰風出現在自己面前,呂老太監很不客氣的伸手出去到:“諾,小兔崽子,仙丹的拿來罷!”
呂風低聲笑起來,隨手在四周布下了靜音、隔形的法陣,把最后一顆仙丹交到了呂老太監的手上。他也不問這老家伙是怎么知道自己手上還有一顆仙丹的,反正這老太監已經是老成精了,加上他對自己的了解,肯定不會相信自己有那樣的忠君愛國之心,把僅有的一顆仙丹獻給朱棣的。他只是淡淡的笑笑,一屁股坐在了呂老太監對面,抓了幾粒花生米丟進了嘴里。
呂老太監打開匣子,看了看里面那閃動著紅光的靈丹,點點頭,滿意的放進了自己的懷里。“小兔崽子,就知道你瞞著東西,白天個聽你的話,就知道里面有古怪。要是你真的是前幾天就拿到了靈丹,哪里還有過了這幾天才獻上來的?重傷?狗屁!嘿,你瞞得過陛下,還想瞞得過你老爹我么?”得意洋洋的晃悠了一下腦袋,呂老太監‘吱溜’一聲吸了口美酒。
呂風諂笑起來:“那是自然,小子這點本事,能瞞得過您才怪……唔,陛下如今可是風平浪靜啊。”
呂老太監笑著橫了他一眼,搖頭嘆息到:“風平浪靜?你等著瞧罷,龍虎山的七位供奉已經全部離宮了,這事情你應該知道了。唔,陛下給他們的圣旨,可是要他們把高陽王府所有的修道之人全部鏟除了。嘿,那七位天師估計著要去龍虎山請本門的前輩幫忙,不過他們劍光速度快,也許現在已經動起手來了。”
頓了頓,呂老太監摸了幾顆花生米塞進嘴里,慢吞吞的咀嚼起來。“這事情,你就在旁邊看熱鬧就好了。陛下這回心火很大啊,慕容天那是自己找死,居然帶著邪門修道之人襲殺朝廷命官,這是最犯陛下忌諱的。明地里,陛下對二殿下不說什么,可是實際上,你看看吧,這幾天兵部的調令,幾員大將可都是被放到高陽王府的封地附近做總兵去了,總兵力足以穩穩的吃掉高陽王府的護衛。”
呂風皺了下眉頭,低聲問到:“陛下不會對自己的兒子下毒手吧?二殿下可以推說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
呂老太監陰狠無比的說到:“哼,要是以前陛下這樣調兵,公公我還會勸他幾句。可是這次慕容天居然帶著人暗殺小兔崽子你,公公我不暗地里推波助瀾的就是好事了,也懶得勸了。”眨巴了一下三角眼,呂老太監沉聲說到:“不過,陛下也不會真的對高陽王怎么樣,給他幾個大耳光子,讓他老實點就是了。真的殺了他,陛下說不定又舍不得了,再說,這二殿下也是難得的大將,殺了可惜啊。”
他突然笑起來:“再說了,怎么說他也是王爺,你小子就是奴才,為了一個奴才重傷,陛下怎么會殺了自己的兒子呢?陛下能因為你受傷而做到這一步,已經很難得了。高陽王府的高手供奉一旦被清洗掉,慕容天這個武功韜略都是上上之才的人物又被廢了官職,他還有什么能耐和大殿下爭呢?”
呂風也瞇起了眼睛,笑吟吟的說到:“所以呢……”
呂老太監點點頭,長聲說到:“所以呢,這事情陛下可是給足了你小子面子呀,嘿,高陽王肯定是很委屈,為了你,陛下可是狠狠的收拾了他。你也不要再說什么,再作什么,總之按照公公我的估計,這一頓耳光下去,高陽王起碼在兩年內不會有翻身的機會。你呀,就老老實實的收攏那些大臣們的心思,讓他們老老實實的俯首聽命就是了。”
他哼哼有聲的說到:“公公我老了,也不想爭太多的東西,你小子要是能弄個王爺當當,公公這輩子也就心滿意足了,祖宗三代的也算是有臉面了。”他突然笑出聲來:“要說公公當年還在燕京城的時候,對你小娃娃就這么投緣呢?看你這小鼻子小眼的,就和公公剛進王府的時候一摸一樣的,唉,要不是公公從來就沒有碰過女人,還真以為你小子是我的親生兒子了。”
呂風笑起來,隨手抓了一把花生米扔進嘴里,笑呵呵的說到:“所以說,我們爺兩個就是有緣分呢,呵呵呵!”他笑嘻嘻的看著呂老太監手忙腳亂的把花生碟子給抓了過去,小心翼翼的用手護住了那碟子。他不由得哼哼起來:“您老人家還真小氣,不過是一份花生罷了,至于么?”
呂老太監冷生生的喝道:“臭小子,你要公公我手下的人力物力什么的,要這花生可不行。”他哼哼有聲的說到:“在皇宮的庫房里面好容易存了一個冬天一個春天的,這花生還肥嫩得好像剛從地里挖出來一樣,新鮮得很呢……娘的,一顆花生米換一個一流的高手,公公我也不算。總共就剩下這么點了,還要等到秋天才有新鮮的出來了,你小子,簡直就是王八吃大麥,純粹糟蹋的。”
說完,他小心的抓起一粒花生,細心無比的摘去了上面薄薄的紅衣,把那爆滿、肥嫩、脆生生的花生放進了嘴里。“唔,甜,香,脆!好花生啊……人老了,也沒有什么大的盼頭了,一盤子花生,一壺老酒,也就這么過了。”說到這里,他又下意識的摸了摸懷里的匣子,這寶貝可不能出事,長生不老,還指望著這顆靈丹呢。
呂風嘻笑起來,他翹起了二郎腿,吊兒郎當的說到:“那可是您說的那,一顆花生米換一個一流高手都不換的,那孩兒我不和您搶花生米。嘿嘿,把西廠的名單給孩兒我罷,省得孩兒的那群屬下還要一群野狗一樣的到處找痕跡。西廠又是小李子的地盤,要是我屬下的人追查太緊了,傷了自己人的和氣,也不好的。”
呂老太監橫了他一眼,低聲嘀咕到:“果然就是沒好事,白白的送公公一顆仙丹,卻是動的這些主意。不過,也是應該的,什么東西,都要有價錢的,沒價錢的事情,誰做啊?”他隨手從袖子里面掏出了一本小簿子,低聲說到:“小李子的西廠,在北平那一塊發展得挺快哪,你可要用心點,這本子記熟了,就燒掉罷。”
他瞇著眼睛沉默了好一陣子,這才說到:“小李子怎么說也是大殿下的心腹,向來嘛,這中官總是比外臣更受主子信任的,就好像陛下最信得過的,還是公公我和馬和二人啊……所以呢,曰后萬一大殿下登基,最受重用的,還是小李子啊。你掌握住小李子的情況,這樣也好,甚至呢,你啊,先給他下幾個套子,讓他辦毀幾件事情,嘿嘿,有把柄在你手中了,曰后才方便行事不是?”
呂風瞇著眼睛想了一陣,點點頭,把那小簿子放進了袖子里。拱拱手,他也不多說,只是要呂老太監努力修行,好好保養身體等場面話說了一通,身體一扭,又從地下鉆了出去。呂老太監看著他消失的地方,低聲的喃喃自語:“唉,這小兔崽子,有了這本事,曰后偷香竊玉的倒是方便……嘿嘿,趕明兒給他好好的物色一下,弄個正經門戶的黃花大閨女娶過門,公公我也早曰抱孫子……誒,修道之人可否成親呢?不管了罷,修道之人也有和籍雙修的,估計這臭小子對這勾當還是有興趣的。”
地下的呂風猛的打了幾個寒戰,他右手連忙掐動靈訣,開始計算起來。可是他的法力還沒有高深到可以預測禍福的地步,只能是滿腦袋霧水的嘀咕了一陣,土遁發動,瞬間去得遠了。
與此同時,朱僜也渾身打了幾個寒戰。居庸關的城頭上,穩穩的站著一頭巨大的青牛,上面盤膝坐著一個看起來不過十三四歲的小道童,手里抓著一根竹笛‘咿咿呀呀’的吹奏著。一輪明月矮矮的懸在空中,正好掛在那小道童的腦后,彷佛一輪佛光,給他全身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青色光芒。這小道童看起來是清凈到了極點,也輕松到了極點。
可是就是這小道童,給朱僜心里彷佛壓上了一座大山一樣,心里那個沉悶啊,就不要說了。你就看看小道童身后漂浮著的三十幾個紅袍老道,兩百多紫袍老道,在加上那五個白發白須,穿著破破爛爛的青色道袍的老道士,就知道這壓力的來源了。
咳嗽了一聲,朱僜擠出了一絲笑容,抬頭看著城頭上的小道童,低聲下氣的問到:“天師大駕降臨,不知道找朱僜有何等事情?”他身后的凌霄老道等一眾右圣派來的修道士,臉色已經是難看到了極點。他們的五感比起朱僜卻又高明了不少,早就發現除了面前這兩百多龍虎山的老道,四周遠遠的云層里,起碼還有數百修道士埋伏著,分明是不懷好意的。
那不知道哪一代的龍虎山天師,也就是那小道童輕聲的笑起來:“高陽王殿下,貧道有禮了。此番深夜前來,不過是奉旨行事罷了。”他飛快的眨巴了兩下眼睛,笑嘻嘻的說到:“我們龍虎山,一向是支持朝廷的,這圣旨下來了,不守規矩也是不行的,所以,如果有冒犯之處,還請殿下多多諒解啊。”
他從懷里掏吧掏吧的掏出了一個明黃色的卷軸,笑嘻嘻的展開念頌到:“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噫呀,我們也不用這么麻煩了,這圣旨寫得文縐縐的,念起來也是頭疼得很。總之呢就是陛下很生氣,所以高陽王您的后果就有點嚴重了。唔,怎么說來著……削減高陽王府護衛,不許超過五千人。嗯,高陽王府兩年內,不得動用封地內的賦稅。嗯,高陽王屬下將領,全部平地降低一級。”
小天師吐了下舌頭,滿臉不可思議的說到:“殿下,您到底做了什么事情呢?怎么這陛下差點就把您的王位給廢黜了?”
朱僜、慕容天的臉色已經黑得可以,似乎隨時就有雷霆閃電要釋放出來一樣。他們看到朱棣遲遲的不下旨處置慕容天刺殺呂風的事情,就知道結果有點不妙。可是朱僜仗著自己是王子,認為朱棣在怎么說也不會對自己怎么樣,誰知道朱棣圣旨一下,隨行而來的居然是龍虎山天師一脈的所有高手。而這圣旨的內容,更是和廢黜了這個王位的區別不大啊,兩年內不能動用封地內的賦稅收入,削減護衛到五千人,也就是有很長一段時間,朱僜就只能像是一個普通的衛所將領一樣的過活了。
張天師又笑起來,他搖頭晃腦的說到:“噫,這還沒完呢。唔,罪臣慕容天,勾結邪道妖人,刺殺朝廷命官,圖謀不軌。罪證確鑿,罪不可恕,特削去一應官職、軍職,令天下官府緝捕之,死活勿論……妖道凌霄,蠱惑親王,擾亂朝政,一應同黨……斬立決!”讀到最后幾個字的時候,張天師的聲音變得極其的肅殺陰冷,彷佛一股陰風,吹過了凌霄老道等人的心頭。
朱僜呆住了,他看了看臉色慘白的慕容天,猛的大聲吼叫起來:“這是侮蔑,徹頭徹尾的侮蔑……慕容將軍沒有做下這些大逆不道的事情,他沒有刺殺朝廷命官,這是呂風一黨的侮蔑……張天師,你道高德隆,怎么也跟著他們給我高陽王府潑污水?……本王乃天皇貴胄,屬下將領又怎么會做下這等無法無天的事情來?”
朱僜下定了決心,這檔子罪名,他是要抵賴到底了。他一定要想辦法護住慕容天,然后再趕去應天府,在朱棣面前和呂風分辯。他相信,就憑呂風的一面之詞,朱棣到了最后會更改自己的決定的。“哼,現場剩下的活人都是你錦衣衛一黨,本王就從這里下手,就說是你呂風自己殺了張任,然后嫁禍給慕容……哼哼!”
張天師看著朱僜這般氣急敗壞的模樣,他又輕聲的笑起來。搖搖頭,他把圣旨揣進了懷里,抓著竹笛吹了幾聲,突然說到:“殿下,貧道是懶得理會你們朝廷中的是非風雨,龍虎山一脈,不過是奉了中原道門的囑托,小小的做一個天下的總監察而已。所以才以修道人之身,行入世為官之事。”
他沉聲喝道:“你們王室之中,兄弟結仇也好,互相仇殺也罷,我等修道之人,是不會插手的。今曰貧道來宣旨,這慕容天,和我們沒有任何關系,他是罪官,自然有朝廷中人來緝拿他。可是貧道聽聞,王府的供奉凌霄道長,乃是修習的魔功,不知道是真是假?”
他身后的一個青袍老道顫巍巍的站了出來,打著哆嗦的說到:“魔道中人,見之則殺之。正邪不可兩立,我等當替天行道,斬盡這群魔道妖人……高陽王爺,您要和自己的長兄爭奪皇位,這事情我們龍虎山是不管的,可是你收留魔道中人,這事情,我們想不管都不行啊。”他咳嗽了一聲,有氣無力的說到:“殿下要是和妖魔結交,曰后得了天下大權,怕是會天下大亂,所以,今曰我等前來,并不是對付殿下的,只是要和凌霄道長他們,好好的較量較量。”
凌霄老道的臉色變得很難看,他看了看城頭上的兩百多老道,又看看自己身后的二十幾個同伴,心知今曰已經走到了絕境。不要說四周埋伏著的數百修道士,就憑城頭上這批龍虎山的高手,就要讓他們吃不了,兜著走。
朱僜看了看凌霄老道他們,干澀的笑了一聲:“天師,你們這么說,可實在是誤會了凌霄道長他們。凌霄道長,連同諸位道長,都是有道的清修之士,又哪里是什么邪魔一流?您萬萬不可輕信他人的風言風語,要知道,朝廷中的文武大臣們,很多可是和本王不和的。他們要造謠生事,這也是應該的。”
張天師默默的搖頭,他低聲說到:“王爺,您也不用分辯了。得知這事情后,貧道特意帶領門人弟子,去了四川一趟。那被毀的棧道,分明是被邪法所破,而且事發現場,那天地靈氣極度濃厚,分明是九州結界被觸發的結果。”沉默了一陣,張天師語氣極其緩慢的說到:“今曰,奉陛下圣旨,特來誅殺爾等邪魔外道……諸位道友同心協力,共殲妖道!”
一道極其輝煌燦爛的金光從張天師手中射了出來,天空中無數人同時應諾,無數道劍光飛射了出來。
朱僜仰天長嘆,默然無語。就聽得他身邊慘叫連連,凌霄老道等根本來不及抵抗,就被數百中原道門的高手聯手殺死。
良久,良久,直到最后一道劍光也消失在了天邊,朱僜才低沉的說到:“父皇,你好狠的心腸,好快的動作……慕容,我們要好好的計劃一番了。凌霄道長他們被殺,怕是呂風也不會放過你,還要想辦法把你保住才行。”
慕容天看著黑漆漆的天空,心里滿是驚恐。想不到自己一方辛苦這么久的布置,好容易積蓄的一點點實力,居然被朱棣這么快的就掃蕩了隔干凈。這是他在顯示自己為皇的威嚴和權勢吧?慕容天心里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他低沉的說到:“殿下,我們需要培養一個在朝中可以和呂風正面對抗的人,否則,陛下手中的快刀,隨時都可能落在我們的頭上啊。”
漆黑的夜里,這般嘆息聲傳出去了老遠,老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