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的財神,那些看熱鬧的外行人,總會用窮兇極惡這類褒貶不一的形容描述,看似能起到哄孩子入睡乖張的效果,但實際上卻讓財神成為江陵中、小學的學生們津津樂道的洪興浩南哥。至于看門道的內行人,卻會用精于算計之類同樣褒貶不一的形容描述,看似是在夸贊財神擅用腦子賺錢,但這里面到底有幾人出于真心實意,也只有說這話的人清楚。
盡管知道江陵的財神不好惹,也最好別沾,但驚聞葉鈞也會親自赴宴,更從梁濤口中得知他與財神不為人知的關系,韓家父子就尋思著,葉鈞的立場,會不會同樣代表著仍在廣南市兢兢業業做實事的葉揚升?倘若這種猜測并不成立,試問在江陵市只手遮天的財神爺,又豈會跟葉鈞這種還是學生的年輕人勾肩搭背,一副忘年之交的姿態?
故不得已,摸不著底的韓家只能硬著頭皮答應梁濤的邀請,然后韓家兩父子就分析著這種可能性所帶來的利弊。這不分析還好,一分析,韓謙生猛然驚出一身冷汗,倘若葉揚升當真贏得財神的鼎力支持,就算赴任后撼一撼江陵市的河壩工程,怕也有著五成勝算!
畢竟,那位站在財神背后的歲暮老人,早已擁有著通天手段,再加上楊婉身后的清巖會所,這份量,掂著都能讓人觸目驚心。
雖說在韓謙生、韓匡清心目中,胡有財就是一個地地道道用腦子謀門路的投機份子,若不是清楚胡有財身后有一位早已不過問朝野,卻權勢依舊的歲暮老人,相信就算要來探探底,韓謙生也不會親自赴席參宴。畢竟官有官道,商有商道,愣是攪合在一起,這里面的貓膩只會越來越深。一大把年紀的韓謙生,顯然在迎來耳順之年的朝暮后,早已失去了知命之年那股謀奪進取的野心。
飯店是胡有財挑的,但這賬,卻是梁家兩兄弟管的。
瞥了眼早已醉得不醒人事的梁皓,梁濤站起身,舉起酒杯,朝在場人笑道:“至少在昨天,我壓根沒想到能坐在這個位置上,跟你們這群往日里難得忙里偷閑的大人物同桌共飲,說實話,今天能請到你們,我跟阿皓都非常激動。但是,人要臉樹要皮,今日酒散之后,我跟阿皓肯定不會賴著你們,規矩我懂。不過,倘若有朝一日,能用到我們兄弟倆,今日就立下話,萬死不辭。”
葉鈞等人均是笑了笑,梁濤喝下第一杯,道:“這杯酒,我敬葉兄弟,要不是葉兄弟前天晚上用刀子捅醒我,險些就做了件這輩子最昧良心的事情。”
緊接著,梁濤轉過身,直視著胡有財,倒滿一杯酒,大聲道:“這杯酒,我敬財哥,要不是財哥愿意幫忙,我弟弟肯定還在監獄里待著。雖然我清楚財哥也是看在葉兄弟的情分上,才出手相助,但這份恩情,沒齒難忘。”
見胡有財聳了聳眉毛,欣然接受這份感激,梁濤便一飲而盡,隨即再次倒滿酒,朝韓家父子道:“這杯酒,我敬韓主席跟韓市長,這杯酒,飽含著我心中難以釋懷的歉意,當初實在是關心則亂,希望韓主席跟韓市長,能夠原諒我的一時糊涂。”
這次梁濤沒急著喝掉手中那杯酒,只是滿懷希冀的看著韓家父子。
韓謙生與韓匡清面面相覷,沒想到梁濤會在酒席上說出這么一段話,頓時苦笑連連。
在韓謙生的眼神授意下,韓匡清微笑著端起胸前的酒杯,斟了半杯酒,隨即站起身與梁濤碰了碰杯子,笑道:“我爸身體不太好,但他老人家一直不認為你是錯的,相反,還很欣賞你這份敢作敢為的率直。雖然看起來這種做法并不可取,但我還是要說,做兄弟的,就該如此,不過記得,下次可別犯錯了。”
韓匡清說完,就一骨碌喝掉手中的半杯酒,放下杯子后,見梁濤傻愣愣站在原地,笑道:“怎么?快喝啊。”
梁濤不傻,韓匡清這種做法,顯然已經表態,頓時流露出喜悅之色,當下一飲而盡。
當然,韓匡清最關心的,便是明明咬著不松嘴的吳毅跟曾璐,為何一反常態同時現身作證,替梁皓洗脫嫌疑。不過韓匡清也不是傻子,既然江陵市的財神賞臉成為酒席上的幕客上賓,傻子都瞧出這事八成與財神有關。
當話題不知不覺扯到昨天清巖會所的事情,財神只是笑瞇瞇故做糊涂,聲稱清巖會所將關閉一個月,做內部整頓。
韓家父子清楚怕是財神也迫于壓力,不好公之于眾。畢竟這事牽扯甚廣,不少答應當晚出席宴會的賓客也或多或少嗅到風聲,聯想到倘若當天晚上一切照舊,怕是寄回家的就是一張黑乎乎的追悼信。所以,這些人大多一陣后怕,但同時也對清巖會所的事越發好奇,猜測到底是何方神圣,敢朝楊家會下手。
散席后,韓家父子最先離開,既然已經清楚葉鈞與財神的關系,那么,他們也清楚了下一步該怎么游說一些朋友,以一種撥開云霧見月明的明朗態度迎接葉揚升赴任。
正所謂飯后一支煙,快活似神仙,雖說葉鈞不擅尼古丁,但依舊改變不了逢場作戲隨大流的習性,這是他重返17歲后點的第二支煙,巧合的是,兩支煙,均是財神遞到面前的。
忽然,酒店外傳來一陣喧嘩,還似乎吸引不少人的起哄聚焦,葉鈞好奇心起,忙站在窗外眺望。這不看還好,一看,差點氣得渾身發抖。
“博釗,想不到你這臭小子竟敢吃里扒外,在學校大門外,老子不好動手。今天可讓老子逮著機會了,說,牙子跟阿貴去哪了?還有,搞斷我弟弟腿的臭小子到底是誰?不想死的,就老實交代,最好將那小子叫出來,否則,我并不介意讓你躺醫院跟我弟弟做伴。”
一個滿臉兇相的高個青年,正用腳踩在黃博釗臉上。附近還有被兩個流氓死死壓著的楊開,至于營養不良的董瑞,早已被揍得滿臉鮮血,躺在地上不斷抽筋。
“董彪!有種別搞我兄弟,放開他們!”
目睹董瑞的慘狀,黃博釗怒火中燒,連帶著說話都是一股子義憤填膺:“讓我出賣兄弟,門都沒有!我雖然不是什么好貨色,但這種讓人不恥的事情,還是不屑去干的!有種就搞我,放了我兄弟!”
“媽的!還敢跟老子嘴硬!”
踩著黃博釗腦袋的董彪冷笑一聲,當下從一個流氓手上接過鐵棍,陰笑道:“最后給你一次機會,說不說?不然,老子就…”
“就怎么樣?”
一道冷笑聲傳來,頓時讓黃博釗、楊開兩人渾身一震,這聲音實在太熟悉了,畢竟葉鈞兩個字,是這幾天實驗二班津津樂道的話題。
不少曾參與那場特殊考試的學生事后都說了這件事,起初許多人不信,但隨著這消息不斷被眾多優秀學生證實,漸漸的,也成為一段久經不冷的飯后談資。
江陵一中就這么大,除非一班,其他班的教室都連在一排,正所謂抬頭不見低頭見,久而久之,就連一班都會有人闖進教室,找尋葉鈞這個人,似乎打算見一見這位傳說中的人物。
作為單方面認為跟葉鈞是鐵哥們的黃博釗等人,這幾天著實風光了一把,畢竟就連一班的幾個敗家子,都愿意掏腰包請他們三個去學校雜貨店吃香的喝辣的。加上之前聯系上財神,得以一睹廬山真面目,黃博釗、楊開以及董瑞,早已對葉鈞有著近乎盲目的崇拜。
“嘿!老子混了快十年了,還頭一遭在大街上撞見一個耍威風的,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董彪滿臉嗤笑,當目光落在葉鈞身上后,冷笑道:“小朋友,大人在這處理點小事情,識相的,就滾遠點。”
見葉鈞滿臉平靜,壓根沒走的意思,董彪兇煞的嘴臉倒是露出一絲微笑:“好吧,喜歡看就在旁邊待著,記住,少說話,多睜眼,這些只出現在電影中的血腥場面,現實中是很難看到的。”
說完,董彪便垂下目光,朝黃博釗冷笑道:“老子沒什么耐心,你趕緊給我實話實說,不然…”
“不然怎樣?我之前問你話,你還沒回答我,如果他不實話實說,你會怎么做?”
葉鈞的話,頓時激起四周圍觀群眾的一陣嘩然,不少老人家都勸葉鈞快離開這處是非之地,但葉鈞僅是笑一笑,然后直視著董彪那雙跟毒蛇般陰狠的眼睛。
“小子,敢情你不是傻子,是真心來找茬的,是不是?”
董彪晃了晃手中的鐵棒,輕輕敲打著地面,頓時激起一陣叮叮咚咚的脆響:“老子可沒心思跟你這種愣頭青磨蹭,老子數三聲,你還敢待在這,老子就…”
“就怎樣?”葉鈞睜著好奇的眼睛,滿臉不解,但瞎子都看得出來,葉鈞臉上抖動的肌肉,顯然在忍受極大的笑意。
“董哥,他在耍你!”一旁的黃毛出言提醒道。
“媽的!老子要你提醒?還愣著干什么,給老子使勁打!”
董彪一使勁,狠狠將鐵棒砸在地面上,顯然也看出來了,葉鈞壓根是在跟他裝傻充愣扮無辜,這讓董彪升起一股遭人戲耍的無名火。
伴隨著一聲令下,一旁的黃毛頓時掏出一把彈簧刀,壓著楊開的流氓也冷笑著取出夾在褲子上的開山刀,兇神惡煞朝葉鈞奔襲而去。雖然不少圍觀群眾都認為這兩流氓當街拔刀完全是唬人耍威風,不一定就真敢動刀子,但還是不少靠近葉鈞的圍觀群眾第一時間躲避,試圖與葉鈞保持一段距離,免得遭受無妄之災。
見這兩個流氓不要命的沖過來,葉鈞冷笑一聲,瞧見這兩人渾身都是破綻,葉鈞敢保證,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正欲有所行動,忽然感覺到身后一股殺氣騰騰的威勢由遠及近,直覺告訴葉鈞,這股半路闖進來的程咬金,目標并不是他,而是眼前的兩個流氓,頓時垂下手臂,冷靜的盯著眼前兩個人。
“草!老子剛出監獄里跑出來,原本心情好好的,沒想到這么快就撞見一群犯賤也不琢磨自己算哪根蔥的癟三,竟然狂妄到想動我兄弟?”
忽然,一道人影瞬間與葉鈞擦肩而過,同時高高躍起,在半空中留下一道充滿視覺沖擊的蓮華腿。
只見之前還殺氣騰騰跑過來的兩個流氓,三兩下就被這記蓮華腿踢飛,跌落在地更是口吐白沫,渾身抽搐。
這種突逢的轉變讓在場的圍觀群眾一時間愣了,但回過味后,定睛一看,均是倒吸一口涼氣,因為不少人都瞧見那柄觸目驚心的開山刀,竟然被踢成兩截!不由同時望向場中出現的年輕人,長相斯文,渾身散發著一種讓人耳目一新的書生氣,可是卻沒想到,竟會擁有這么恐怖的腿勁!
不少人都在猜想,這得需要多大的氣力,才能生生踢斷一柄能剁碎人骨頭的開山刀?
梁皓!
葉鈞也陷入短暫的震驚,顯然沒想到梁皓竟有著這般不俗的身手,暗道果真人不可貌相!
梁皓冷笑著瞥了眼滿臉驚懼的董彪,指著踩在黃博釗臉上的那條腿,同時指了指斷成兩截的開山刀,陰笑道:“放開他,否則,這就是你的榜樣!還有,我沒你那份被人耍了還蒙在鼓里的愚蠢以及耐心,我只會說一次,你不松腿,我就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