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著這斯斯文文的年輕人過來說情勸解,吳達明起初還以為來了位和事佬,剛想表露一下心中的感激之意,卻沒成想這年輕人接下來的一句話,卻讓這看起來老實巴交的江陵惡霸差點一股火直往腦門涌:“你這也叫輸錢?我剛剛去玩那百家樂,賭莊輸莊,賭閑輸閑,十分鐘直接被那出老千的荷官卷走五萬塊,你這投幣的就算撐死,也輸不走一萬吧?我發誓,倘若我今天輸得連短褲都不剩,一定拆了這家黑店!”
“五萬?”
“廢話!”
“我投幣都輸了快五百塊了,你比我輸得還慘,這店,真黑!”
吳達明皮笑肉不笑的瞧著眼前兩個二世祖你一言我一語,依著是平時,對付這種明顯找茬的客人,早一棍子掃出門外。可是,當徹底搞明白這伙人都是一群吃干飯卻不做實事,整天游手好閑挑刺整人的二世祖后,即便吳達明在江陵市有著龐大的黑色勢力,但也不得不強忍著這股快竄上腦門的怒火,在一旁做著連他自己都臉紅的陪客。
“兩位老板,要不,咱們去試一試牌九?”
吳達明這話顯然沒能引起兩個二世祖的興趣,那斯斯文文的年輕人很不客氣道:“你是誰?難不成也是這賭場請來唱白臉的拖拖兒?想慫恿咱們輸得只剩下條短褲?”
強忍著火的吳達明滿臉阿諛奉承的笑意,這股子定力若非顧慮得罪這么一群達官貴人,導致日后被惦記上,怕是早就掏砍刀斬了眼前這兩王八蛋的手腳。
當然,就算吳達明為了泄火而不顧自身日后的榮華富貴,但依然得顧著吳達央的仕途前程,而這股子定力,也讓一旁的經理、荷官暗暗捏著把汗。顯然,這群熟知吳達明脾性的賭場職員,也心驚于這位脾氣風風火火的老板竟能忍下這股子怨氣。
強壓下怕是這輩子都沒忍受過的滔天怒火,吳達明展顏笑道:“兩位老板,咱們去玩牌九,保管能贏!”
“當真?”
那斯斯文文的二世祖若有所思瞥了身邊這位玩老虎機的哥們,頓時玩味道:“倘若咱們輸了呢?”
“包賠!”
“好說!走!”
依著賭徒的心理,每當輸錢,總認為下一把能贏回來,但實則上,賭博,就是十賭九輸。這一點,吳達明很清楚,而這兩個唱完白臉又唱黑臉的二世祖同樣清楚,不過今天是過來砸場贏錢的,沒道理有便宜不占,當下自是樂呵著走到牌九的那臺賭桌上。
或許是荷官捕捉到吳達明暗示的‘放水’目光,所以,這兩個二世祖就仿佛有如神助一般過五關斬六將,隨著賭注越來越大,贏到的籌碼也越來越多。在旁邊看得一陣肉疼的吳達明只能盤算著花錢消災,可這兩位二世祖那股披荊斬棘的意氣風發,很快就吸引住其他二世祖,頓時加注、跟注接踵而來,這也直接導致荷官不斷擦著冷汗,同時目光閃躲,朝著吳達明瞥來。
似乎早有著龐大的思想覺悟,吳達明只是隱晦的點了點頭,示意這荷官繼續放水。但實際上,怕是心中都快滲出血來,倒不是心疼這桌臺上被贏走的籌碼,而是這肆無忌憚吸金的無底洞怕短期內絕對不會戈止。
“嘿嘿,那吳達明怕是跳樓的心都有了。”
掛斷電話的徐常平饒有興趣望向葉鈞,笑道:“小鈞,這繼續玩下去,怕是這吳達明遲早得發飆。”
“發飆?”
對于賭場目前的狀況,因為按著免提鍵,所有剛才陳勝斌匯報過來的情況,整間包廂所有人都聽得一清二楚,自然知曉現在的吳達明怕是在用錢擋災。
不過很顯然,葉鈞有著自己的看法,當下瞥了眼一旁的胡有財,這才笑道:“先前財哥跟我說,吳達央已經風風火火離開城建局,開車朝著天龍賓館的方向去了,看樣子,吳達央肯定是想討好巴結,所以,吳達央沒到之前,只要這吳達明不是傻子,就不敢翻臉。”
“要不,咱們繼續加把火,讓他們鬧大點?”
對于徐常平幸災樂禍的提議,葉鈞伸出手,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請便。”
頓時,滿屋子人哄然大笑。
吳達明神色鐵青的看著監控錄像這群紈绔膏梁,就在剛才,怕是這輩子都不會忘記這群人忽然一陣起哄,緊接著,打荷官的有,罵荷官的也有,若不是保鏢在旁護著,怕是他都得被這伙無法無天的二世祖給揍上幾拳!
之所以爆發出這幕不和諧的場面,僅僅是因為兩個輸了錢不甘心的二世祖咒罵荷官出老千,訛他們,甚至這荷官還被一群二世祖從口袋里搜出些骰子、撲克。
盡管吳達明自問不會依著平等共融的觀念做買賣,但手底下的荷官都是從東南亞請來的大師傅,有著坐鎮賭局多年的經歷與經驗,就算真出老千,也不會用這等卑劣愚蠢的手段!畢竟,現在是高科技時代,完全可以用電控的手法掩人耳目,豈會在身上藏著被人指證的贓物?
吳達明算看出來了,這伙二世祖擺明不是來消遣的,而是赤裸裸來搶.劫的!
不過,早紅眼的吳達明依舊死死強壓著涌上腦門的火氣,而后,當著這群二世祖的面,打斷了那荷官的一只手,這才讓這群二世祖降下火氣。
走出賭場后,先是吩咐人快點將那名荷官送往醫院,然后,吳達明才冷著臉,朝一旁的保鏢喊道:“劈狗死了沒有,如果沒死,讓他立馬給老子滾過來!”
“是,老板。”
這魁梧的漢子沒敢多問,只是神色匆匆走到大堂,順了通電話。
過了半晌,才瞧見一個腦袋包著紗布的大漢走進監控室,吳達明也懶得廢話,指著監控的一臺臺熒幕,沉聲道:“瞧仔細了,這伙人里面,有沒有當天出手動你的?”
劈狗瞪大雙眼,足足過了好半晌,才斬釘截鐵道:“老板,沒有。”
“你肯定?”
吳達明微微皺眉,這兩天一股子晦氣,不得不讓他將這兩件事聯系在一起,不過瞧著劈狗很肯定的神色,頓時罵道:“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廢物,滾出去,立馬滾!”
劈狗聳著頭,連滾帶爬就逃之夭夭,過了好半晌,吳達明才深吸一口氣,臉色沉得可怕,配上臉龐那條讓人心驚肉跳的刀疤,大半夜準能嚇死一屋子人。
先是一屁股坐在監控室的沙發上,這才揉了揉眼,冷聲道:“希望是我多心了,否則,天王老子來了,我也不怕將事情鬧大!”
想法是好的,可是,以葉鈞等人的布局,吳達明真能穩坐釣魚臺?
對于這種問題,至少包廂內的梁家兄弟不信,王炳陽不信,阿牛跟阿輝也不信,就連對葉鈞還一知半解的侯曉杰,同樣不信!
因為,將吳達明逼到這田地,在葉鈞等人的布局中,才僅僅只是一個開始。
“阿明,怎么回事?”
下午三點左右,風塵仆仆趕來的吳達央先是從服務生嘴中打聽到一些模棱兩可的經過,就對到地下賭場招呼這群二世祖缺了興致。同時,帶著一股厚重的疑惑,推開了監控室的大門。
似乎也清楚這才是真正的幕后大老板,負責守門的保鏢均是躬著身,將吳達央請進最里面的儀器室。
若有所思瞥了眼監控屏幕上的場面,吳達央這才將目光落在欲言又止的吳達明身上,平靜道:“到底發生什么事了?”
吳達明臉上的委屈不言而喻,憑著吳達央老辣的目光,自然猜到這同胞手足定然受了天大的委屈。不過聽到親哥哥問起,吳達明也不隱瞞,將先前發生的經過和盤托出,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讓吳達央臉上的青筋直冒,還沒等過程說完,就揮手道:“夠了!別說了!”
吳達央冷冷盯著監控屏幕中這群二世祖的身影,同時腦海中不斷搜索著是否有似曾相識的重疊,半晌,長嘆一口氣,冷聲道:“看樣子這群無法無天的小兔崽子一定是受了某些人的唆使,才膽敢跑到咱們場子鬧事。不過,這口氣,咱們得忍著,來者不善,千萬別自亂陣腳,那躲在暗處使壞的敵人,八成就想坐等看咱們的笑話。”
“知道了。”
吳達明忙點著頭,盡管一肚子委屈,但也清楚這伙二世祖不能得罪,否則,甭說這家苦心經營多年的賭場,就說這家掛羊頭賣狗肉的酒店,也得被軍政雙方聯手取締!這險不能冒,在大是大非面前,縱然是火氣最爆的吳達明,也不得不咽下這口怨氣。
“哼!什么好心情都沒了,趕明兒送走這群瘟神,咱們再從長計議!記住,從現在開始,直到這群小兔崽子離開前,都給我夾著尾巴做人,吩咐好下面人,千萬別給他們發難的借口!”
撂下一句話,吳達央就氣沖沖推開門,正準備離去,吳達明忽然喊了聲:“哥,等等。”
“什么事?”
“這錢…”
吳達明的話有些遲疑,雖說打開門做生意,但現在是錢往外不要命的送,他不僅心疼,還肉疼,瞧著這群二世祖桌臺上越積越高的籌碼,吳達明就感覺自己家開的銀行正被搶匪搜刮搬運。
“阿明,記住,錢這東西,永遠賺不完,咱們權當散財消災。”
瞧著吳達明臉色愈發苦澀,這位城建局一把手的中年人,只是清了清嗓子,眼珠子就仿佛獵食中的鷹眼一般,冷聲道:“再者,我的錢,可不好拿,就算真能拿走,有沒有這福分享受,還得看天意。”
“哥,難道你想…”
“噓…”
吳達央伸出一根手指搭在嘴唇上,瞧著監控屏幕上賭得正歡的陳勝斌等人,好半晌,才從嘴里擠出幾個字:“我沒那么傻,這群人前腳離開這店,后腳就給人殺了,不還全部懷疑到咱們頭上?他們容易對付,但他們身后的老家伙卻很難侍候。不過,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把他們車牌記下,等風聲過了,咱們損失的,就一筆筆弄回來!”
“恩,我知道了。”
吳達明同樣滿臉陰沉的望著監控屏幕,好半晌,嘴角懸起一抹森寒的笑意,喃喃自語道:“就先讓你們享享清福,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兔崽子,等你們清楚咱們吳家原本的底細,就知道,光憑一群省級干部,咱們還真就不放在眼里。”
某座操場內,三個身穿軍裝的男人正滿臉愜意踏著草皮散步,走在最前頭的,正是高長河,此刻臉色閃過一絲淡淡的笑意,道:“這么說,那小子要動手了?”
“首長,根據現場勘探,今夜動手的幾率很大。”
聽著這士官的匯報,高長河臉上閃過一絲高深莫測的若有所思,既而平靜道:“很好,你現在立刻著手,點齊人馬后,埋伏在吳氏各個非法經營的場所外面。”
“首長,這些事,是不是應該由警方出面,會更好些?”
這士官臉上閃過一絲猶豫,干政的罪名可大可小,但倘若處理不好,就很難收拾殘局。
不過高長河卻不以為然,自信滿滿道:“那小子肯定已經跟警方達成某些不可告人的默契,除非,是我真看走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