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著博聞強記,葉鈞一目十行,且每個字每個詞,都了然于胸,絕非匆匆涉獵或者走馬觀花,而是很用心很認真的陷了進去,哪怕是蘇文羽端著早餐進門后,他都未曾察覺。
蘇文羽沒有打擾他,只是靜靜的拖著下顎,坐在床上凝視著葉鈞那副認真看書的樣子,看著他時而皺眉,時而露出調皮的笑容,蘇文羽覺得,這才是一個女人在守望著她男人。
直到蘇文羽趕著上班不得不離開后,葉鈞依然未從書中醒悟哪怕剎那光華,直到一通電話打來,才將他從書海的無窮無盡中拉了回來。
皺著眉,站起身,葉鈞取出大哥大,意外的瞥了眼擺放著桌子上還散發著淡淡熱氣的豆漿跟肉包子,疑惑的掃了眼四周,見沒人,不禁自嘲先前的入神。
清了清嗓子,葉鈞按了接聽鍵,平靜道:“是我。”
“葉先生,目前這邊的情況已經趨于穩定,可以算得上在掌握之中,那兩個人跟郝萬年,都進步了飛虎幫的大門口。”李博陽輕笑道。
“哦?怎么回事?”葉鈞走到椅子上坐下,并順手捧起豆漿,輕輕吹了吹,然后小飲一口,不燙,也不涼,剛剛合適。
“具體不是很清楚,因為現在飛虎幫的電話一直是忙音,估計是擔心郝萬年打電話過來,提前切斷了電話線。”李博陽頓了頓,笑道:“至于他們為什么進不去,是因為飛虎幫的大門外,正有兩個小幫派在你爭我奪,搞不懂他們到底為了什么就打了起來,每個人手上都握著一把砍刀,這可是絕對的管制刀具。”
“郝萬年他們不敢從這些人中間穿過去嗎?”葉鈞詫異道:“按理說,見著警察應該跑了呀。”
“這郝萬年有些托大了,就帶著兩個下屬,就屁顛屁顛的自告奮勇,以為能輕輕松松進入飛虎幫。現在倒好,他們確實想要阻止,可也搞不懂這青海幫跟牛鬼幫是不是吃錯藥了,還真的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這嘴上各種污言穢語,刀碰刀更是嚇走一街的人,可愣是每一個把郝萬年他們當警察看的。”
李博陽差點捧腹大笑,頓了頓道:“我聽說,郝萬年試圖仗著警局局長的身份喝止這場聚眾斗毆,可差點就被不知道從哪飛出來的一柄開山刀給削了。”
葉鈞沉默良久,半晌,暴口道:“丫的,夠狠!不過,我喜歡!”
“不過,這應該只是權宜之計,現在郝萬年已經動怒了,開始呼叫武警過來,打算鎮壓。”李博陽給葉鈞潑了盆涼水。
“已經夠了。”葉鈞壓下那股捧腹大笑的,平靜道:“這飛虎幫的老大也是個妙人,這種鬼主意都能想到,不錯不錯。不過,我也清楚這種事不可能一直做下去,如果只是那兩個紈绔跑來,興許還可能被嚇走,但郝萬年不會,一來他是官,二來他也不希望在這些人眼中狼狽逃跑。”
“那葉先生覺得下一步該怎么做?”李博陽笑道。
“很簡單,就是該怎么做,就怎么做,你知會一聲,只要他死咬著不松口,那就行了。至于昨天鬧事的那幾個人,現在應該都不在江陵了吧?”葉鈞似笑非笑道。
“保管他們撲了個空。”李博陽也笑了起來,“吳克陽早就算到有這么一天,所以把那些人保釋出來后,就立刻讓他們收拾包袱跑路,每個人都給了一萬塊,應該能跑很長一段時間了。”
“那這個吳克陽,打算怎么跟郝萬年還有那兩個家伙解釋?”葉鈞平靜道。
“自然是說這些人目無法紀,已經遣散,這件事某某某,還有某某某,都可以作證。”李博陽笑瞇瞇道:“因為昨天那些人回來的時候,吳克陽就把他們叫到總部去,當著幾十個手下的面,對著這些人拳打腳踢,一個個被打得哭爹喊娘,最后被吳克陽攆走了。當然,這只是周瑜打黃蓋,一個愿打一個愿挨的演戲而已。”
“好了,再有新的情況,就給我打電話。既然這邊已經有動靜了,那么酒店那邊,也不能閑著。”葉鈞沉吟道:“既然他們做初一,我們就做十五,先讓警察把昨天被騷擾到的那兩個女的帶走,態度和緩一些,就說希望她們能配合調查,錄一份口供。同時,讓前去的警察試探性的問一問那兩個家伙在不在,推說也希望他們配合工作。”
“我明白了,葉先生,你這是打算投石問路?”李博陽恍然道:“我這就跟汪局長說一說,相信他會很有興趣接手這份工作的。”
“不行,不能讓汪翰出面,就連他的人,也不能動,我要通過郝萬年,給這些來者不善的家伙來一顆煙霧彈。”葉鈞似笑非笑道:“我記得,清巖會所里面時常有幾個分局的干部受邀來喝茶,就讓他們動一動吧。”
“好的。”
掛斷線后,葉鈞直接下了樓,開著車離開清巖會所。
現在的他行蹤不定,更多的目光聚焦在了天海市跟南唐市,所以目前清巖會所外,也不會有什么傳媒公司沒事找事的盯梢,因為注定撲空的工作,得不償失。
葉鈞輕輕松松就離開了清巖會所,他直接將車開到那家酒店,沒等多久,就發現一輛警車停在路旁,走下來幾名看起來挺似模似樣的警察,他們板著張臉,直接進入酒店,先是跟負責接待的一名小姐聊了會,然后讓這名小姐去請昨天被流氓騷擾的兩個女孩。
小霖跟芳芳都很疑惑的下了樓,聽說來了警察,本不打算見,以她們的身份,盡管還不能說毫無顧忌,但幾個地方性的民警,還是無所謂的。
不過,聽服務小姐說對方的態度很誠懇,看起來沒太多的惡意,猶豫了一下,就打算下樓看看,正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女人有時候也是愿意講道理的,前提是在態度上能讓她們滿意。
葉鈞隔著車窗就看到了小霖跟芳芳,似乎很平靜的在跟圍上來的兩名警察交談,這種氣質談不上高調,但也不會露出丑態,這是純粹的人與人的正常交流。
可好景不長,也不知道小霖跟芳芳受了什么刺激,忽然說變臉就變臉,還指著其中一名警察說了句什么話,讓圍上來的兩名警察臉色都很難看。
小霖跟芳芳直接手挽著手扭頭就走,任憑兩名警察不斷在后面呼喊,愣是沒有回頭,而是直接邁進電梯里面。
葉鈞暗暗搖頭,暗道這事怕是黃了,正打算開車走人時,忽然,只見一個陌生的面孔走了出來,是一個男人,氣質上佳,但給葉鈞的感覺卻是這個男人很不簡單。
徐紹平很郁悶,他沒想到警察會冒然找上門來,這還不算,偏偏這節骨眼上,謝崇鑫跟孟曉飛不知道死哪去了,不管怎么找,都找不到人。
得知有警察找小霖跟芳芳談話,本打算下樓看看,恰巧就目睹了芳芳跟小霖氣呼呼的離開,等走過來時,電梯都已經到了二樓了。
所以,徐紹平只能跟這兩名警察交談一下,探查一下對方的來意。
幾句話過后,徐紹平暗暗苦笑,這小霖跟芳芳還真的是大小姐脾氣,人家不過是讓你們到警局里面錄一份口供,至于發這么大火嗎?又不是把你們當賊抓,也沒讓你們坐警車。
徐紹平只能笑著說了幾句客套話,安慰一下這兩名被罵得莫名其妙的警察,然后道:“至于你說的那兩個人,的確是我的朋友,可現在他們人不在,一時半會的也不知道能不能回來,不如這樣吧,等他們回來,我跟他們說說,不過去不去,我不敢保證。警察同志,咱們不妨這么想,這錄口供的在哪都一樣,何不就在酒店里面,你們看怎么樣?”
說完,徐紹平笑道:“小時候家里面管得嚴,尤其是女孩子家,進過警局的,在別人看來,跟進勞教所沒什么區別,當然,我只是代表一小部分人而已。”
“我明白。”其中一名警察點頭道:“既然這樣,那我們干脆就在這里錄口供吧,這只是一場例行公事的工作而已,希望你們能配合一下。”
“好的,我很樂意。”徐紹平平靜的點點頭,道:“待會我去跟那兩個女孩子說一說,她們都接受過高等教育,懂得分寸的。”
因為聽不到警察跟這男人的談話,葉鈞只能采取辨析,所幸上輩子學過這一手絕活,也就是所謂的唇語,能夠通過對方嘴巴的動作,來判斷出對方說的話。
自顧自的念叨著重復著,葉鈞也大致明白了,他琢磨了一下,疑惑道:“莫非這就是那未曾露面的一男二女中的那個男的?”
“應該是,看這氣度,還有這說話的方式,明顯屬于這一伙人中比較有份量的那一類,而且經常扮和事佬。”葉鈞分析道:“只是不知道另外兩個女的又如何,看來這次來找我晦氣的,也不全是酒囊飯袋。”
葉鈞掏出大哥大,迅速撥了一個號碼,打通后,平靜道:“婉姐之前有沒有搜集到關于那一男二女的相關資料?比方說,容貌,特征,在這群人當中,扮演著什么樣的角色,曾親自去過那幾個地方?”
電話那頭的副經理沉吟了一會,才解釋道:“葉先生,很抱歉,因為當初楊經理也還只是猜測,不過她說過,這些人里面,有幾個人挺不簡單的,最起碼楊經理都猜錯過好幾次那幾個人的行動。楊經理還承認,這幾個人,做事相當小心謹慎,就算是放到楊家會,或者全國任何一間清巖會所,都能迅速崛起。”
“看來,婉姐對這幾個人的評價還是挺高的。”葉鈞沉吟道:“他們整天這么龜縮著不出來,有什么辦法能把他們給逼出來嗎?”
“葉先生,方法倒是有,不過真有必要嗎?”副經理試探道:“需知敵不動,我不動,現在他們看似在暗處而您在明處,可實際上,他們才在明而您在暗,我不認為有必要打破這種優勢。”
“但如果不是以我的立場去做,或者說,這件事是交由一些妄想出來的幫手來做,情況是不是會不一樣呢?”葉鈞笑瞇瞇道。
“這就沒問題了。”副經理露出喜色,他立刻讀懂了葉鈞的意思,嚴肅道:“方法很簡單,只要他們中有一個人出事,偏偏他們還不得不去關注,那么,他們就再也無法保持這種低調的方式了。”
“可如果他們為了恪守原則規矩,始終堅守不出呢?”葉鈞若有所思道,他腦子里迅速閃過兩個人,一個是謝崇鑫,另一個是孟曉飛。
“人心,徹徹底底的喪失掉了人心。”副經理一臉的高深莫測,“朋友有難而不管不顧,那么內部就會出現不和諧的氣氛,剛開始或許只是星點零點,可時間長了,就漸漸會彌漫開來,一旦得不到遏制,就會山洪海嘯噴發。而這些京城來的大少爺大小姐,大多都是拖油瓶的,或許有幾份能耐,有一點實力,但這心性,始終不可能跟活了幾十載年歲的老人一般圓滑沉穩,到時候,他們必將自亂陣腳。”
“好!就依著你說的辦!”葉鈞毫不吝嗇的贊道:“副經理,看來你很有成為狗頭軍師的潛質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