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人?
雨水的聲音,現在已經完全消失了。
這里,距離地面有多遠?
不知道。
至少,這段距離已經遙遠的完全聽不到外面的風雨之聲。即使聲音再大,對于這里來說,也沒有任何的關系。
鮮血……早已經不再流淌。
這個已經被挖空身軀的人就像是一個沉思者一般,穩穩的坐在那里。
那被割開的嘴角……仿佛是在微笑嗎?
這直到耳根處地笑容,裂開……
展露著其中白森森的牙齒。
白癡望著四周,略微沉思。
看看墻上的掛鐘,現在已經過了正午。
換句話說,自己還有十二小時。
在定了定神之后,白癡抬起雙眼,望著這具尸體。進行著他所能做到的檢查……
“胡桃”懸浮在半空。坐在半空。
對于眼前的死亡慘狀她似乎沒有任何的厭惡或是惡心。
…………………………也對,對于死者的世界來說,人類的尸體其實不管變成什么樣,應該都和被拆開的木質板凳沒有什么區別吧。
白癡瞄了一眼旁邊依舊面露微笑的“胡桃”,之后,他的視線就再也沒有離開,而是死死地落在這具尸體之上,檢測起來。
心理學專家,萊恩尼羅。
雖然無法觸摸他的尸體,查看他的肌肉的軟硬程度,但從地上的這些血跡的凝固程度以及雙手上的尸斑來看,這個人死了最起碼有十個小時以上了。
不過,伴隨著白癡的觀察,他越來越發現這個人的死亡實在是有些讓人難以理解。
在經過一番查看之后,即使是白癡,也不由得抬起頭,用一雙充滿驚訝的眼睛,望著這個人,沉默不語
“怎么了?嘛,因為你似乎不是什么醫生,所以檢查不出死亡時間也沒什么,別介意~~~”
“胡桃”不痛不癢的安慰了一下,隨后,繼續帶著嘲諷的表情望著白癡。
死亡時間?
這種東西已經不那么重要了。
真正讓白癡感覺驚訝的,卻是這個人死亡時所使用的手法。
死,有的時候很容易。
只要造成大出血,或者是堵塞氣管,讓血液停止流動,那么,這個人就會死。
不過,有的時候,死亡卻又是如此的困難即使你將一個人肢解,那么這個人……也依然有可能活著?
先說這個男人那兩條已經被剃成白骨的雙腿吧。
從下刀的手法來看,這些肉都是由右邊開始下刀進行剔除的。但是,從骨頭上留下來的細小傷痕上,就能看出這些刀子切下的角度都是從外向內切。也就是從面相膝蓋的地方刺入,然后朝大腿根部的地方割下。
這意味著什么?
如果是一般人來切肉的話,刀子的痕跡勢必是會向外拉。而這些骨頭上的傷痕卻是向內拉。而骨頭上的傷痕以及這個男人右手上的美工刀的刀片寬窄……
他……是自己,一片一片地……將自己腿上的肉……切下來的嗎?
這只是其中一個問題,另外的問題,卻更為嚴重。
看看他那打開的胸腔,里面的內臟全部被掏了出來。乍看之下,這個人似乎應該在開膛的那一刻死了。
但,這是真的嗎?
這個人的胸膛只是被打開。其實仔細看一下那些內臟,可以發覺這些內臟上面并沒有什么破壞性的傷口它們只是散開來了,每一個臟器都還是完好無損的
能夠做到這種事情的人,肯定擁有著卓越的醫學知識。但更讓白癡費解的是,不管是下刀的方向,還是取出臟器時肋骨上留下的傷痕,每一處,都是只萊茵尼羅他本人,才能夠做得到的。
………………………………沒有……痛感?
白癡很能忍耐痛楚。
但是,卻并不代表他不會痛。也不代表他能忍耐的痛楚沒有底線。
疼痛劇烈到一定程度之后,就會干擾人的思考,甚至讓其虛弱,無法行動。但是看看這個人,這個被害者……他在自己給自己做開膛手術,切下大腿肌肉,撕下自己的半張臉,再扯掉自己臉上的肌肉。這所有的一切……都看不出來他的動作有任何的顫抖與遲疑
要怎樣……才能在忍受如此劇烈的疼痛的情況下,對自己進行肢解?如果說這是一種自殺手段的話,那么這種自殺的方法……未免也太過詭異,太過殘忍了。
白癡思索著。
但越是思索,答案似乎就越是遠離。
外面的雨水依舊在下,正午的陽光已經被濃密的烏云遮擋。
剩下的……還有什么?
這個人為什么會在這里對自己進行如此殘忍的肢解?
昨晚,他不是約見了自己嗎?如果說,是這個人殺了自己的話……
那么,目的呢?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實在是讓白癡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
看看現在的這間房間,黑漆漆的,沒有燈光。
因為白癡現在是靈魂,所以光線之類限制生者的東西對他沒有影響。
但是,對這個人呢?
判斷一下死亡時間,應該是距今10小時左右的事情。就算是10小時前,那也是凌晨2點。先不去說地下室的昏暗,就算是外面,在黑漆漆的凌晨2點你可能連什么都看不到。既然如此,這個心理學家又要如何在這個沒有亮燈,黑漆漆的地方將自己體內的臟器如此完好無損的取出,不損傷任何一點點呢?
一串串問號,卻沒有得到一串串的答案。
白癡突然發現,自己知道的越多,相反,不知道的東西反而會變得更多。
他皺著眉頭,捏著下巴,努力地在這間房間內到處翻找著。希望能夠查找到更多更有用的東西,好能夠解答自己心中的迷惑
啪,啪啪。
就在這時,一個敲門聲,卻是突然從遙遠的地方響起……
突如其來的聲響讓白癡猛地抬頭。而這一個聲響,也讓一直盤踞在白癡心中的但,得到了解釋
有另一個人……
沒錯,另一個人
他立刻開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飄去,那里時一扇虛掩著的門,穿過門后,是一條直線往上的階梯在階梯的盡頭,可以看見一扇大門
昨晚……在這里肯定還有另外一個人
其實自己完全想多了,憑什么從外向內就一定要是自己動手呢?如果有人站在你的背后,幫你下刀子,那肯定也是從外向內
另外,絲毫不移動也不構成謎題,只要給這個人下了藥,或是直接毒殺。接下來你想怎么肢解就怎么肢解等到肢解完畢之后你再熄滅燈,堂而皇之的離開這里,不就行了?
答案,從白癡的心中呼之yù出。
他加快移動的速度,沖向那斜上方的大門
啪啪啪,啪啪啪——
此刻,門上傳來的拍打聲也越是急促起來白癡只要再踏出一步,就能夠穿過大門
他的腳步,停了。
此刻,他聽到了外面傳來的暴風雨的聲音。
那嘩啦啦啦的聲響,仿佛嘲笑一般,鉆入他的耳中。
啪啪,啪啪,啪啪啪——
門上,不疾不徐的敲門聲,依舊在回響……
但,白癡的腳步,卻再也無法挪動最后的一步。
他就站在門前,望著那扇近在眼前的大門。
他努力地伸出手,但是手指卻就是差了那么一點點,就可以觸碰大門。可就是這么一點點,將他拒絕……
啪啪啪,啪
門外的敲門聲,依舊在持續。
不急,也不緩。
白癡低下頭,望著大門的門閂。
在那里,從內部反鎖的門閂好好的chā著,緊緊地……上面,還帶著一把牢不可摧的鐵鎖。
慢悠悠地,在那悠閑的敲門聲中,“胡桃”從下面漂了上來。
她十分輕松的穿過那扇大門,看清了外面的狀況之后,重新從鐵門上鉆出來,望著眼前的白癡,冷笑。
“………………外面敲門的,是誰。”
白癡捏著拳頭,問道。
“胡桃”輕輕松松地靠在大門上,哼了一聲,說道:“你猜。你說是誰,那就是誰。”
此刻,敲門聲漸漸地輕了。
似乎,敲門者已經準備離去。
白癡再次試著往前邁出一步,但不管他多么的用力,這一步卻始終無法邁出。
“怎么樣?要不要將你的下一次轉移,定位在這扇門之后?這樣,你就可以看清楚對方到底是誰了。”
敲門聲,消失了……
如果要做決定,那就只有現在。
白癡思考著……全力思索。
時間不多,也就在短短的三秒鐘之后,他的答案,已經呼之yù出。
“我……不轉移。”
“胡桃”抬起頭,冷笑一聲。
“我沒有那么多次的轉移機會。與其知道外面的人到底是誰,知道他有什么目的,現在都和我無關。我的首要目標是找到我被殺的真相。不是嗎?”
“哼,隨你。”
“胡桃”攤開雙手,做出一個放任不管的表示。之后,白癡就循著原路回到了那間地下室,挖掘這里所潛藏的所有秘密。
也不知過了多久。
也不知查找了多久。
在又一次的檢索尸體之時,白癡突然注意到了萊茵的衣服。
在他那敞開的外套的一個口袋之中,有著一個鼓鼓囊囊的東西,看起來……似乎是信件?
對于這個發現,白癡想也不想,立刻鉆進這個口袋之內,查看起其中的內容起來。
“怎么了?又找到什么好東西了?”
“胡桃”裝模作樣的地打了個哈欠,腦袋略微晃動,就像是玩鬧一般甩弄著自己的馬尾,說道。
“胡桃”挑釁著。
但對于白癡來說,自己所看到的東西,卻遠遠不是什么好東西。
在其中的一封信中,他找到了一張照片。
自己的照片。
而和這張照片在一起的,赫然寫著是……
十月二日,目標的行動規律。
上午8點30分,離開神圣恩寵。
上午10點00分,抵達火激屠宰場工作。
中午12點,休息,離開屠宰場吃自己帶的飯盒。
中午12點30分,重新工作。
晚上22點,離開屠宰場。
這……是自己一天的行動嗎?
是自己的行動表?
自己在十月二日這一天,真的是按照這樣的行動展開行動的?這也就是說,自己在22點,屠宰場下班之后,就直接來到那條自己死亡的大街,被刺殺了嗎?
白癡捂住自己的腦袋,有些迷茫。在想了想后,他立刻鉆進其他的幾封信中,開始閱讀起來。
“你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不被允許的。并且,是極為骯臟而變態的行為。”
“你會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如果你還是不肯停手的話,那么我即使讓你身敗名裂,也一定要干掉你”
信件的詞句激烈,充滿了針鋒相對的感覺。從字跡看,白癡發現這些書信并不是這個心理學家,萊茵尼羅寫的。白癡稍稍思索了一下之后,再次抬頭繼續閱讀下去,可接下來的東西,卻和上面的開頭已經完全的相反,感覺起來十分的矛盾。
“你所犯下的很多罪行,我這里都有掌控。如果不希望這些秘密被公開的話,我希望你能做出一些恰當的表示。其實只要你肯改過自新,我也沒必要將事情鬧大,讓你身敗名裂。”
“為了幫助你改過自新,收集你的證據花費了我很多的時間和精力。這些也許沒什么。但是,我為此消耗的物資,希望你能夠為之補償一下。”
“三十萬蘇拉,怎么樣?這筆數字對于你這種人來說應該只算九牛一毛。但對于我們這種窮人來說,卻無異于一筆巨款。”
“我希望能夠在十月三日的凌晨之前看到這筆補償費,如果你愿意的話,可以將這些錢放在喬治大街與恩多爾大街交接的地方。放完之后立刻離開。這樣,我們之間還有很多其他的方法可以解決我們之間的問題,這樣不是很好嗎?”
一封實實在在的勒索信。
不過,這份勒索信中標注出來的地址卻讓白癡有些注意。
喬治街與恩多爾大街的相交處?如果沒有記錯的話,那里確切無疑的就是自己死亡的地方
但……
第三人?
從這份信上面的筆跡來看,這絕對不是萊茵尼羅。如果真是這樣的話,當晚在那個地方的除了自己,萊茵尼羅之外,還有一個第三方存在?
在自己被殺的事件中,這個第三人……究竟,擔當著怎樣的角色?
白癡開始在這些書信中來回翻閱,來回查找,希望能夠查找到這個人的任何信息和情況。但,可惜的是,這個人壓根就沒有在信紙上寫下任何有關自己的問題。
到了這里,似乎一切都已經進入了瓶頸。難道說……接下來只有等警備隊發現這里,這一切才能結束嗎?
“…………………………靈魂行者。”
“什么事?”
“………………………………讓我,和萊茵尼羅說話。”
白癡轉向“胡桃”,提出要求。但對于這個要求,“胡桃”卻是呵呵一笑,搖了搖頭。
“很遺憾,不行。”
“為什么?”
“我說過了,如果你是想要知道生者的秘密,那完全沒有問題,你可以自行研究。可如果是要和你一樣的亡靈的秘密,那就很對不起了。畢竟,這個人的身邊還有其他的我在照顧,沒有什么情況的話,是絕對不能讓你和對方接觸的。因為死者也有尊嚴,誰也不希望自己的秘密被來回探究,對吧。”
“胡桃”的回答,讓白癡沉默了。
他看著眼前的尸體,不知道這個尸體的主人現在是否也在這里,望著自己曾經的軀殼,痛恨殺了自己的人?
算了,還是盡快搜尋一下,找找看,有沒有其他的什么秘密可言吧。
等一下……
事情,并沒有結束。
白癡出乎意料的在一張信紙的末尾,看到了一行沒有著墨的字跡。
很顯然,這是前一封信紙寫地址時由于用力太大,而印上去的
見此,白癡立刻估摸著這些字跡,猜測其中的意思。也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以往限制生者的閱讀能力和雙眼辨識能力,在亡者的世界中完全不需要。白癡很簡單的就看清了這一行字上面所標記的地址,轉過頭,面向“胡桃”。
“新國王大道444號這里,就是下一站的地址”
“胡桃”哦了一聲,從半空中緩緩飄下。但是,在從白癡的體內將靈魂拔出來之后,她卻沒有立刻捏碎,而是望著掌心中那藍白色光芒的碎片,猶豫片刻之后,說道——
“如果這一次加上去的話……那就是第四次了。這也意味著,你的命運已經交出了一半。”
白癡看著這個“胡桃”,不知她到底想要說什么。
“在你前往下一個目的地之前,我……實在是想要勸你一句。你就真的……不后悔嗎?”
“……………………………………后悔什么。”
“胡桃”的問題讓白癡覺得有些困惑,反問道。
“……………………不,沒有什么。”
“胡桃”幽幽地嘆了口氣。之后,她再也不說了,而是直接捏碎了手中的靈魂,讓四周變得模糊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