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節別走
“啊……”
“通常情況下，各個商會是獨立運作的。每個商會都有各自經營的領域，比如說有人做毛皮生意，有人做煙草生意。各個商會之間有矛盾也有合作，但是整體而言，它們更接近于一群路人。假如有什么有利可圖的事情，他們也會聚集在一起行動，但是任何情況下彼此之間都會互相掣肘。”艾修魯法特說道。“最早的情況就是這樣的。在這樣的情況下，如果有一個國王在借了商會的錢之后賴債……那么商會毫無任何辦法。至少在絕大部分情況下，國王失去的只有借錢的信用。”
艾修魯法特停頓了一下。
“……可惜，后來突然冒出來一個銀魚商會來。”他繼續說道。“陛下應該知道，銀魚商會雖然也經營多種多樣的業務……但是他們的主要業務，卻是存款、放債和金錢調度，當然還有發行及推廣金奧利。任何商人都會需要借款，這很容易理解——當一個商機出現在眼前的時候，手中正好沒有足夠的錢，這種情況很常見。但是這樣一來，因為基本上任何商會都和銀魚商會有或多或少的業務來往，現在……以銀魚商會作為核心，形成了一個關系網。”
小丫頭認真的聽著，沒有出聲打斷。
“如果銀魚商會是一個除了賺錢之外完全沒有其他目的的商會，那么或許事情不會這么糟糕。但是現實是，銀魚商會似乎除了賺錢之外，還有其他的目標。至少可以認為他們不是那種盯著眼前蠅頭小利，鼠目寸光的商人。現在如果出現這種賴賬的情況……銀魚商會就會出面，組織起一場真正的商業封鎖。此類事情在近年來，已經至少發生三起了。每次都是商人們大獲全勝。說句實話，商業封鎖造成的傷害，只比戰爭差上那么一點點……據說，波利斯王國的一位大貴族，名字好像叫羅納還是什么的，就因為被商業封鎖的緣故，被剝奪了領地。”
“會……會有這樣的事情？怎么可能呢？剝奪領地？”
“具體點說，就是那位羅納領主……從各個商會那里借了大概八百萬金奧利左右的借款……然后宣布賴賬。”艾修魯法特說道。“然后在銀魚商會牽頭下，商人們聯合起來，組成了一個嚴密的聯盟。從那一天開始，所有的商會引導的活動都在羅納領主的領地里消失了。”
“那……會造成什么影響？”
“世界上很少有某個地方能夠出產所有的東西，總是有一些欠缺的。羅納領主的領地雖然不小，也有足夠的糧食產出，但是他們不出產鹽，也不出產鐵器。這兩樣東西必須由商人從外地運來。商會聯盟壓制和拉攏了中小商人，導致鹽和鐵器完全無法輸入……這樣的封鎖馬上就造成了民不聊生的局面，甚至引發了叛亂。最后的結果是，波利斯的國王認為羅納領主缺乏統治的才能，下令剝奪了他的領地，沒收財產。接著，那位國王用分期付款的方式償還了債務，平息了整個事件。”艾修魯法特說道。“這些事情都是我從一位商人朋友那里聽說的，他是一個很有誠信的商人，所以我可以保證這不是謠傳。陛下，現在如果商人們用商業封鎖來對付我們……再加上拜倫、拉法，還有其他一些什么人……我們恐怕就沒有任何機會可言了。”
“那……我們該怎么辦？”小丫頭不安的問道。和拜倫持政時候不同，艾修魯法特每隔一天都會向她匯報各項工作，所以她很清楚眼下的情況。
“還債……別無選擇，只能還債。”艾修魯法特說道。“不要擔心，”在他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的眼睛里閃動著一種令人發寒的神采，“我承諾過，我會把我所有的力量借給你。”
“如加魯納斯一般的勇氣和智慧嗎？”小丫頭鼓起勇氣，問道。
“我比加魯納斯強多了。”艾修魯法特笑了一下，他的手一晃，凋零之劍出現在手中，然后下一瞬間消失不見。“加魯納斯只有智慧和勇氣，而我還有手中的劍，心中的魔法，以及……”
他最后一句話實在太輕了。雖然小丫頭認真的聽著，但是依然沒能聽清楚。
此時此刻，在這座“臨時王宮”前面的一棟房子里，一群年輕人人正在那里閑談。前面已經說過，這座曾經的攝政大臣府邸已經被分成了三部分使用，這里正是辦公場所。
聚集在這里的人全部都是新委任的官員——由于艾修魯法特一個人兼了所有高層的職務，因此，他們在理論上說，全部都是中層官員。不過此時已經晚上了，在這里的都是一些精力過剩的年輕人。
“阿托爾，你回來啦。”有人對著一個剛剛進門的同僚叫道。“情況怎么樣？”
“情況很好，”這個被叫做阿托爾的男人回答道。“我們的艾修魯法特伯爵去覲見女王了，再怎么說，他也不可能在覲見女王的時候睡覺吧？”
“說的沒錯，這樣一來……”
“艾修魯法特伯爵大人已經二十四小時沒有睡覺了。”邊上有人回答道。
“不過他看起來好像一點而已沒有疲態。”
“喂，一天一夜沒睡覺也算不上天大的事情吧。我還聽說過有人三天三夜沒睡覺的事情呢……”
“沒錯，我也聽說過，別說三天三夜，四天四夜不睡覺的厲害人物也是有的啊。”另外一個人笑嘻嘻的說道。“但是說實話，我還沒真的聽說過有人十天十夜不睡覺的人呢。”
他們嘻嘻哈哈的打著趣。這是現在所有官員們約定好的一個事情——那個艾修魯法特不是一個權力狂人嗎？那就讓他掌權好了。眼下正值王權重建的繁忙時刻，將十余個大臣的工作任務壓到一個人身上的時候，就會發生現在的事情：他壓根就沒時間睡覺了。
所有的人都在耐心的等待艾修魯法特自己把自己累垮。這個阿托爾正是艾修魯法特的秘書之一，同時也負責檔案管理。大家拿過來的各類報告、請示、緊急情報等等都是由阿托爾送到艾修魯法特案前的。
“說起來，好像艾修魯法特伯爵也沒吃東西呢。”又有一人說起。
“正式喝酒用餐的時間肯定是沒有了。但他不是個雇傭兵出身的嗎？隨身帶個肉干、水壺之類的，邊吃喝邊辦公也很正常啦。”一個大嗓門的年輕人回答。
“喂，阿托爾，那個艾修魯法特真的能處理完這么多事情嗎？”
“速度也算挺快的。”阿托爾回答。“但是，放心好了。”
說句實話，一開始的時候，阿托爾還有些擔心艾修魯法特是天才——雖然可能大家都沒見過，但是世界上確實有些特殊的人。有人能夠過目不忘，將看過一次的書完完整整的背下來。有人能夠將普通人人需要花上一天時間才能看完的復雜的商業報表幾分鐘內看的清清楚楚，找到核心關鍵。有人能夠將普通人花上一天時間才能看完的厚書一個小時就讀完——此類的天才雖然稀少，但是你決不能否認他們的存在。但是艾修魯法特并不是這種天才，他雖然處理文件的速度挺快，但是一個人的工作速度，怎么可能和幾十個人媲美呢？誠然作為上位者，艾修魯法特的工作可能比較輕松，但是也足夠壓得他沒時間睡覺了。
說話的時候，門口一位信使急匆匆的進來，“來自南方的緊急情況！”他的話音未落，又有一個人跟過來。“全國官員的檔案資料終于整理完成了。艾修魯法特伯爵指明要的南方官員基本情況也已經列成清單了。”
“我也把鷹隼城和全國未來的年度預算第一稿弄出來了。”一個房間里的中年人慢條斯理的說道。“大家把東西堆起來，全部交給阿托爾，我們的艾修魯法特伯爵覲見女王結束，出來的時候我們必須把他的書案上堆滿文件。”
所有人都哈哈大笑起來。
“喂，大家休息好了，都快干活去。艾修魯法特伯爵沒日沒夜的在努力，我們可不能落后啊！”又有一個人提議。這個提議得到了眾多的響應。
確實，懷著共同的目標，現在每個人都在卯足了勁的干活。新朝廷建立，各類事情可謂千頭百緒，全部需要大臣乃至于女王的決斷。既然艾修魯法特一個人想要兼所有的大臣職務，那就干脆的把他活活噎死好了！每個人都是這樣想的。
“嗯，艾修魯法特，你對我親政的事情怎么看？”小丫頭問道。
“一個月左右吧，”艾修魯法特回答道。“然后差不多基礎工作就能完成了。到時候……也能夠在實際工作中看出誰有能力，到時候應該就可以把我從這么復雜的兼職中解放出來了吧。”艾修魯法特回答道。
“會不會，有拜倫的奸細潛伏在里面呢？如果我任用了那種人該怎么辦？”
“不要怕，”艾修魯法特回答道。“就算有拜倫的奸細，也是那種打探消息的奸細。陛下，只要牢牢掌握軍隊和財政，任何奸細都不可能搞出太大的破壞。”
“我們……下一步該怎么辦？”
“牢牢控制住鷹隼城，像一個真正的女王一樣統治它。”艾修魯法特說道。“然后將統治的權力擴充到整個國家……用軍隊消滅所有的反抗你統治權威的人，決不可和任何人妥協，分散你統治的權力。”艾修魯法特說道。“整體思路就是這樣，一步一步的走就行了。”
艾修魯法特站起來，行了一禮，“陛下，我該告退了。”
“等等，艾修魯法特，我……”小丫頭用手抓住了艾修魯法特的衣角。
“陛下還有什么事情嗎？如果沒有特別事情的話，您也該休息了呢。”
“這幾天……”小丫頭突然說道。“其實我睡得不好。每天我都會夢到……夢到……那條晚上發生的事情。喊聲、慘叫、火光……鮮血和死亡……然后我睜開眼睛，發現你不在我身邊……”
“啊……抱歉，陛下，眼下我公務繁忙，實在不能……”
“今天晚上……可以不要走嗎？”小丫頭輕聲的請求，這一刻，她不是用女王的身份提出這個要求，因為她的眼睛里充滿了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