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主人?”
“馬文,巫師領主馬文,詭詐之主的寵兒。”詹姆趕緊回答。馬文也算是一個大名鼎鼎的人物,既然艾修魯法特是一個混沌領主(或者是混沌領主級別的人物),那么他肯定知道馬文,就算不認識也聽說過。“他給了我一個特殊的傳送卷軸……”
“傳送卷軸啊……”艾修魯法特沒聽說過馬文的名字,但是這并不妨礙他裝出聽說過的樣子。“送到哪里去了?”
“這個我也不知道。”詹姆老實的回答。“但是肯定在一個安全的地方。”
傳送卷軸可以將某個人傳送一段距離——這東西的優點和缺點同樣明顯。優點就是無視地形的移形換位,很容易穿越那些難以逾越的地形障礙(比方說城墻什么的),普通的傳送卷軸能夠一下子將人傳送出幾百步乃至于上千步。缺點是這玩意傳送的數量有限,一個卷軸最多也就傳送一兩個人。此外驅策的魔法之風太強大,能夠持續相當長的時間,以至于能輕易的被魔法師偵知。假如敵人之中有一個魔法師的話,就能夠順著魔法之風一路追蹤下去,比驅趕獵犬追蹤狐貍還方便。
當然,最大的缺點是制造這種東西需要消耗一個魔法師極大的時間和精力,因此價格不菲。它沒有破魔卷軸那么夸張,但是它的效用范圍可比破魔卷軸小太多了。總之,就是一個性價比低下,只有特殊情況下才適合使用的魔法制品。
不過在這一場內戰中,這個卷軸卻用得非常巧妙。
而且那是一個巫師領主特制的——按照書上的說法,那些巫師領主都是魔法師,而且是得到邪神庇護,特別強大的魔法師。盡管教會不承認,但是很多人都認為論魔法戰力,這些混沌巫師要比教會的祭司們強上不少。
這種人特制的卷軸會有什么樣的效果?老實說,很難想象。但是毫無疑問,事情已經干完,這個被留下的詹姆早就是可有可
無的一枚閑子,大概主要剩下打聽消息的作用,不管死活都不影響大局。這個計劃的設計者還真是謹慎。
艾修魯法特突然意識到這個布局真的非常巧妙。敵人布置了一個非常合適的,簡直是量身定做的棋子,沒有冒哪怕一丁點的風險。
“所以……在合適的時候,讓那兩個孩子出面作為旗幟嗎?”他輕聲的說道,口氣聽起來像是自言自語。“到了那個時候,主力部隊北上參戰,福諾羅斯城在幾乎沒有守備力量的情況下……那兩個孩子的價值就出來了。”
“當然,那只是馬文大人的計劃。”詹姆諂媚的笑著。他現在已經可以肯定,這位混沌領主級別的艾修魯法特和馬文并不是一個團體的。不過這一點倒不值得奇怪。混沌內部本來就是派系林立的。別說是不同的邪神,哪怕是同一個神的部下這種情況也很常見。兩個團體可能彼此都不知道對方的情況下做著同樣的事情。而且邪神——特別是奸奇——對這種情況一般都抱著鼓勵的態度。因為這樣可以從多個角度向著相同的目標前進。
換句話說,巫師領主馬文雖然在謀算著福諾羅斯城,但是很可能有另外一位混沌領主在做著同樣的事情。所以冒出一個詹姆完全不認識的艾修魯法特,他也沒有想太多。
話說回來,人家都召喚出惡魔,徹底的表明自己的身份地位了,這樣還能有假?
“靠著這么一群平民……能夠起多大的作用呢?”艾修魯法特問道。“數量也許不少,但是,造成的影響恐怕有限吧?”
“這個,我的主人早有安排了。”
“什么樣的安排?”
“這個……我只是主人的一個奴仆,這些事情……我并不清楚。”
“你……為何要服侍奸奇?”艾修魯法特突然變了一個話題。
詹姆眨巴了一下眼睛,似乎一時之間沒聽懂艾修魯法魯法特的話。但是等到他真正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一股難以言喻的興奮突然在他的心里升騰起來。
這個是……這個是某種暗示嗎?是……招攬我的意思?
雖然詹姆沒有親眼目睹過,但是他也聽說過此類的傳說。當一個混沌領主的力量特別強大之時,當某個混沌信徒處于特定的重要位置之時,當某個邪神的手下被認為擁有特別強的潛力之時,其他的神就有可能會向這一位幸運兒遞出橄欖枝。理所當然的,他們會開出比這位幸運兒先前主人更好的條件,有時候甚至會優惠得讓人不敢想象。
當然,詹姆的目標是想要成為一個魔法師,這也是為什么他會服侍奸奇的原因。但是,奸奇雖然掌握著無盡的魔法知識(這一點是公認的),并不就意味著其他邪神就不懂魔法了。除了恐虐之外,納垢和色孽的魔法能力也不容輕視——至少對一個凡人來說,這兩位掌握的力量也夠他消化一輩子的了。
“我……我……我想要成為一個魔法師。”
激動之后,詹姆回到了現實。問出這個問題的艾修魯法特接下來就沒說其他話。這是一個試探?或者只是一個普通的,沒什么特別意義的小問題?
“我一直想要成為一個魔法師!”詹姆急切的說道,眼睛盯著艾修魯法特的臉。
“成為一個魔法師?”
“我曾經……在教會的學校里學習過。”詹姆說道。“但是那個時候我的年紀已經太大。那些老師,那些同學都嘲笑我……不管我多努力,多用心也沒用。我每天花費比別人多上一倍的時間,但我就連感受魔法之風都很難做到……我……但是奸奇許諾給我我想要的力量……”
也許是事起倉促,也許是這些發自內心的話很難用語言來表達,詹姆的話斷斷續續,而且有些前后脫節。但是他相信對方已經能夠了解他的意圖。說句實話,詹姆知道自己想要的條件并不算高,只要對方是真心真意的想要招攬他,那么肯定會同意他的要求的。
“原來如此。”艾修魯法特淡淡的說著。下一瞬間,惡魔的身體動了。它的手中出現了一把黑色的魔刃。烏光一閃,詹姆突然發覺自己的視野在瘋狂的變化,天地都在不斷的旋轉。
在他生命中的最后時刻,他才意識到自己正躺在地上。前方,就在他視線的正前方,他的無頭身軀正在砰然倒下,頸血沖天。
艾修魯法特上前半步,站在詹姆的頭顱前面,居高臨下的看著對方。這顆被砍下來的頭顱中還有最后一絲生命的火花。詹姆的眼睛看著艾修魯法特,他的嘴巴微微的蠕動了一下。雖然他已經無法發出聲音,但是艾修魯法特還是猜出了對方想說什么。
“為什么會這樣?我的追求有什么錯?”
“你的追求有沒有錯?”艾修魯法特說道。“但是世界并不是為了你而存在的。在走上這條路的時候,你大概就知道風險了吧。你猜對了,現在你遇到的就是風險。”
“我……沒有錯……”頭顱用目光說道。
“我不能改變你們的思想,但我可以抹殺你們的存在。”艾修魯法特回答道。說完,他從口袋里摸出一把小刀,丟到詹姆無頭尸體的手邊。
一小會之后,一隊親衛來到了哨塔邊上,看到了艾修魯法特和地上的詹姆的尸體。
“我只是想找他了解城中的情況。”艾修魯法特輕描淡寫的說道。“沒想到這個家伙居然想趁我不備刺殺我。”他用手指了指不遠處的尸體。“找幾個人來,把這里好好的處理一下。”
這是羅賓近期內第二次看到將軍大人露出這種表情。
話說回來,近期傳來的情報——有些是王宮那邊送來的,有些是貝勒爾的私人渠道傳來的——可謂豐富多彩。實際上,格魯尼的情況簡直成了一團亂麻。各種各樣好的或者不好的消息一個跟一個。
一直以來,羅賓都覺得貝勒爾是一個機智百出,算無遺策的人。有時候,與其說貝勒爾是洞察先機,不如說他會預知未來。但是這一次,貝勒爾可是連續算錯了好幾次了。
先是福諾羅斯城被攻破的消息——當然,傳來消息的時候,還不是福諾羅斯城淪陷,而是福諾羅斯城的外城被人挖地道爆破。和很多堅固的城市一樣,福諾羅斯城分成三層,外城、內城和領主的核心城堡,但是不管是羅賓還是貝勒爾,在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都立刻意識到一個簡單的事情——福諾羅斯城完了。
羅賓親自去過福諾羅斯城,所以他很明白,這座城市的主要防御工事在外城。外城一破,里面拖延不了三五天。這倒不是拜倫的錯,當代城池布置防御的思路大都如此。
由于教會的影響,還有小女王的治軍手段,魔法通訊受到了很大影響,福諾羅斯城的戰斗的情報有較大的滯后。要相隔兩三天才能送到。換句話說,接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差不多也就意味著攻城戰結束了。
說起來,兩天前貝勒爾還起勁的謀劃著怎么利用這個機會壓迫拜倫低頭。甚至在這個消息傳來的時候,貝勒爾還在寫一封給國王的密信,信的內容是如何充分利用局勢,用最小的代價換取最大的成果。不過在確定這個消息之后,貝勒爾臉色鐵青,直接撕碎了信,揉成一團丟進了垃圾桶。
羅賓和貝勒爾一起相處了足夠久。在這么長的時間里,貝勒爾大部分時候都是笑嘻嘻的,或者是裝神弄鬼的,很少會露出這種表情來。
“看來我們還是高估了拜倫。”兩天前那一次,貝勒爾過了好長時間才恢復了常態。他自嘲的說了這句話,然后再一次露出了笑容。
“放心,拜倫雖然完了,但是機會依然在。最多只是一個‘很好的機會’變成了一個‘相當不錯的機會’罷了。”
兩天前貝勒爾的那一次變色維持了大概五分鐘,而這一次,他的臉色已維持了至少十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