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票的結果正如艾修魯法特曾經預測的,克萊兒得到了最多的票數。
如果這里是商會,那么恐怕大家在背地里直呼上當,表面上卻不得不向勝利者表示恭賀。但是很遺憾,這里是混沌部落。
混沌部落里,只有習俗,沒有法律。這句話有多重意思,其中一個是:只要你夠強,那么一切規矩都束縛不了你。
公開表示反對的正是原先最有希望在選舉中獲勝的那一位,當然,這很正常。他叫做弗林特,算是部落里一個很有潛力的年輕的混沌戰士。他在上一次戰斗中殺掉了四個恐虐的信徒從而贏得自己的混沌盔甲,而這一次,他又在夜戰中干掉了兩個對手——都是混沌戰士。這是一份了不起的功績,雖然說這種功績只怕還不夠被歡娛王子提拔為神選戰士,分享她的神恩,但是卻也距離那個目標比較接近了。
可以不客氣的說,如果他能再贏得那么一、兩次戰斗,那么只要他不死不殘,那么成為神選戰士是板上釘釘的事情。這也是他激烈反對的原因。因為一個顯然的可能性是:如果他作為部落首領向歡娛王子獻上這一次的勝利,或許他就能直接成為神選戰士了。
沒錯,作為首領,就是有這種特殊的待遇。因為在這方面,邪神的概念和南方社會的普遍概念也很類似:部下的勝利就是首領的勝利,部下的成績就是首領的成績。
上一次打敗恐虐戰幫的戰斗中,阿索文的三個魔法幾乎起了關鍵性的作用。但是哪怕阿索文什么都沒做,只要他贏得最終勝利,他得到的光榮和神恩一點也不會減少。
有一種對此現象的諷刺說法很形象:打仗的是士兵,但國王會成為英雄。
“這是作弊,為什么是那個小丫頭被選上了?他連混沌戰士都不是!”
“這是一場公正的選舉。”穆爾用很堅定的態度回答道。從這一點來說,那個魔法胸針確實物有所值了。“如果有人覺得其中有弊,我并不介意把所有的東西拿出來,讓大家檢查一番。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弗林特,你也給克萊兒投了一票。”
“這次選舉無效!”弗林特根本不管對方說什么,也沒興趣去尋找什么作弊的證據。“那個小丫頭有什么資格代替阿索文領導我們?!”
“那么你覺得,有人更合適了?”有人開口了,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因為說話的是艾修魯法特,部落里的廚師。
“當然!”弗林特的氣勢一點也沒弱下去,他扭頭面對這個打岔者。
“比方說你?”艾修魯法特問道。
“沒錯。”弗林特傲然回答。這也是符合混沌的思路的。混沌可沒有那種扭扭捏捏,欲迎還拒,曲線迂回的說話方法,能得到的東西就要去得到,而且不憚說出來。當然,如果你的自信屬于那種毫無道理的類型,那么你馬上就得為你的愚蠢付出代價。
艾修魯法特剛才在邊上看了一小段時間,所以現在也知道大體的情況了。這位弗林特明顯是一號種子選手,可惜他雖然是一號,卻也沒有和二號、三號拉開什么明顯的距離(否則的話,也不會有這種選舉和爭執,直接就他上位了)。此時此刻,除了他之外,其他人大都保持沉默。有些人應該是有著和弗林特同樣的想法,但是卻沒有像他一樣無法無天,直接無視自己剛才對歡娛王子發下的誓言。另外一些人原本機會也不是很大,反而干脆等著看看能不能來一次渾水摸魚。
“合適不合適,比一下就知道了。”艾修魯法特說道。“比方說,現在有一個重大的問題。如果你覺得你合適,應該能解決吧。”
“什么問題?”大感意外的不止是弗林特,連穆爾都吃了一驚。
“卡扎爾的巡哨部隊估計很快會抵達這一帶。”艾修魯法特聳聳肩,回答道。“不能把他們全部消滅,我們恐怕就完了。”
“這不可能!”好幾個人同時叫出聲。
“回來的路上,我看到了很多的食腐鳥……多的就像天空上的多了一片云。這不是我跑得很遠才看到的東西。”艾修魯法特聳聳肩。“大家說,這說明了什么?”
“這個……”穆爾躊躇了一下。雖然他不想承認,但是這種現象實際上只有一種解釋。
“他們被咬上了,而且在最終被消滅之前,逃了足夠長的路。”艾修魯法特說道。“我猜原本是分路朝不同方向走的,但是后來卻逃到這附近來了。大家可以假裝不知道,或者認為歡娛王子能夠從敵人的眼皮底下庇護我們。但是我不覺這是一個好主意。”
“我有一個提議,所有覺得自己更加合適暫代阿索文的人,都可以去試試干掉卡扎爾人的斥候隊伍。”艾修魯法特說道。“我覺得這是證明自己能力的最好方法。卡扎爾的斥候隊伍,一般是五到十五人。”
他說完這番話,所有人都安靜了下去。說來也奇怪,這個叫做艾修魯法特的南方佬明明只是一個廚師,但是說話之間卻自然有一股威嚴在內。幾乎所有人都沒有對他的提議進行反駁。哪怕是弗林特也閉上了嘴。
干掉幾個斥候——從字面上來說,這自然是簡單的事情。斥候通常都是掠奪者,而一個混沌戰士是沒理由打不過一個掠奪者的。但是,問題關鍵是,斥候后面是卡扎爾的大部隊。
卡扎爾部落的兵力,至少也超過他們十倍。而且更糟糕的是,現在卡扎爾人能夠把所有的力量都拿出來對付他們,而不必擔心其他什么東西。
打敗一支斥候部隊是很簡單的事情,但是如果讓斥候中的一員逃回去,那……恐怕就會變成一場悲劇了。這種眾寡懸殊的戰斗完全沒有任何希望,更別說此時連部落里唯一的魔法戰力,也就是阿索文都躺下了。
但是不打又不成。雖然說他們盡力的掩蓋了戰場。但是那也只是粗粗的處理了一下,只求短期內能掩飾。如果真的讓卡扎爾人找過來……嗯,人家也是正兒八經的掠奪者斥候,怎么可能看錯這種東西?
“讓我來!”在猶豫中掙扎了幾秒鐘后,弗林特終于做出決定。他伸出一只手,用小刀在胳膊上劃下一道傷痕,將鮮血滴落在祭壇之上。這是血之誓言,非尋常可比。“我向歡娛王子起誓,我將用實際成績來證明我的能力!”
他知道這個誓言意味著什么,混沌的法則是很嚴酷的。如果他失敗,他將一無所有,哪怕幸存下來也永無出頭之日。對于失敗者,邪神從來是殘忍無情的。如果他失敗卻幸存下來,無論日后多么痛苦地掙扎著試圖贏取榮耀,混沌諸神都不會再將目光投向他這個卑微的受詛者哪怕一瞬。
但是,他無論如何也不甘心這樣一個機會在他面前錯過。
發下這個誓言之后,任何人都不再說話。就算是克萊兒也站在一邊,默認了對方。在短時間內,弗林特確實已經獲得了他需要的權柄。“我要二十個人。”弗林特說道。這個數量很合適,這次行動并不是人越多越好,因為人太多反而會讓他們更容易被敵人發覺。
“你,要和我一起走。”他的目光停留在艾修魯法特身上,恨恨的說道。憑借一種直覺,他已經知道這一次選舉什么的肯定是這個南方佬搞的鬼。靠克萊兒這個小丫頭是想不出這種詭計的,而這些南方佬——每個人都知道,南方佬幾乎都有那么一堆花花腸子。
艾修魯法特聳聳肩,做了一個“無所謂”的手勢。
一隊人馬出現在戰場的邊緣。
這里,正是發生昨夜那場成功突襲的地方。經過粗粗整理之后,尸首都被掩埋了,但是這實際上只能隱藏很短的時間。混沌的領土內有很多嗜血的生物,哪怕是老鼠,都不會拒絕一頓免費的血肉大餐。尚未消散在空氣中的血腥味引來了這些小獸,他們中有些已經挖開并不厚的泥土,開始享受美餐了。
這種情況原本是無所謂的。因為掩埋尸體的真正用意是為了防止食腐鳥。因為真正會引起麻煩的是那些食腐鳥類——這些鳥兒聚集在一起,如烏云一樣密集,能夠被很遠的地方所觀察到。
其實時間長久了,尸體自然而然會被各類野獸拖出泥土之外。但是,阿索文也沒希望能拖多長時間,只要能堅持了五天十天就夠了。在他原先構想里,這是很容易做到的事情。
但是所謂人算不如天算。先是他自己挨了一斧頭,受了重傷——這也罷了。但是更糟糕的是另外一隊被卡扎爾人追逐的漫走獵手殘兵居然一路慌不擇路的逃到了這里來,然后,他們居然發現了這個原本不會被發現的戰場。事情到這一步,也許只能說天意了。
這隊人馬數量不多,只有十幾個人。和所有的野蠻人一樣,這些人都留胡子,積發辮,身上穿著狼,熊等其他一些叫不出名的野獸的皮毛,。但是和其他的野蠻人不一樣的是,他們健碩的身軀布滿了錯綜復雜的傷疤(有些傷疤甚至是剛剛產生不久的),強健有力的手臂上都戴滿了粗陋的珠寶。
只有剛剛取得豐厚戰利品的勝利者才會打扮成這樣。
他們中有一半穿著混沌盔甲,特別是領頭的那一個。他身上穿戴著一件造型與眾不同的盔甲——稍微看一眼就知道,這副盔甲更加精致,更加輕巧,而防御能力卻更好。盔甲的胸甲部分刻畫著恐虐的印記。所有和混沌勢力打過交道的人都知道,這件盔甲的意義絕不限于盔甲本身,而是意味著他遠遠高于普通混沌戰士的身份。最起碼也是一個混沌冠軍才能從邪神那里擁有這樣的饋贈。
此時此刻,幾個掠奪者已經跳下馬匹,到墳堆那里直接用手挖掘起來。墳埋得不深,所以很容易他們就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情報。
“主人,”掠奪者馬上做出了回報。“是漫走獵手部落的人。”
“真有趣。”領頭的那一位輕聲的自言自語。“居然有人在我們看不見的地方攻擊漫走獵手的幸存者?是誰呢?難道還有我們不知道的部落在這一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