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向東不想玩陰的。如果，你化了老大的力氣把人那榮譽玩沒了，人家卻不知道你是誰，多沒有意思？而且，人家還以為自己本身就沒評上，跟你一點關系也沒有，你冤不冤？
他打電話給趙趙他沒回省城過周末，或許，會直接把他堵在辦公室里。
他說：“我是李向東。”
他必須自報門戶。調到青山市工作后，他就換了手機，用青山市那邊的手機號碼。
他說，我剛才知道，地級市正在評選省的先進市，明天，省檢查團就要到地級市來檢查驗收了。
他說，這本來是地級市的榮譽。做為地級市人，我應該感到榮耀才是，但是，也不知為什么就是榮耀不起來？總覺得，地級市似乎還沒達到這個條件，還夠不上“省文明治安小區先進市”這個光榮稱號。
他說，因此，作為一個普通的地級市人，我希望我們還是退出這次評選，干些實實在在的事，能不能評上先進，其實，一點不重要，對我們這些普通老百姓來說，最重要的還是能夠在真正的文明治安小區里生活。
趙書記在電話里大叫：“你想干什么？”
他說，我告訴你李向東，你這是在干涉地級市委市政府的決定。
他說，你也太囂張了！就算在青山市，你一個常務副市長也沒有資格說這樣的話！
李向東說：“你沒聽清楚嗎？你是不是氣糊涂了？作為一任長，你怎么可以這么不冷靜？我再說一遍，我只是地級市一個普通老百姓。”
趙書記說：“你想怎么樣？你老實說，你想怎么樣？”
李向東說：“我的意思應該再清楚不過了吧？”
趙書記說：“我也把話放在這里，只要你敢跟我作對，不，只要你敢跟地級市委市政府作對，我馬上就可以叫公安扣留你，我馬上就可以向省委提議撤銷你黨內外一切職務。即使，你在青山市。”
他的強勢，李向東是領略過的。
李向東淡淡一笑說：“我等著你，等著看你怎么扣留我，等著你怎么撤銷我的黨內外一切職務！”
他會這么傻嗎？會讓你趙我李向東還大張旗鼓地舉行一個記者招待會？利用新聞媒體的辦法多得是！我李向東不跟你玩陰的，并不等于就要搞一個什么形式，類似以記者招待會什么的，拉開陣勢跟你斗。
這會兒，李向東突然現自己幸好只是跟趙書記通電話。
他想，幸好是周末，如果不是周末，自己跑到趙書記辦公室去，他那么大雷霆，再把你哄出辦公室，你李向東后面干得再出色，也挽不回這面子。
他想，如果，跑到他辦公室去，說那么一番話，雖然，也強調你是以一個普通老百姓的身份，人家也不認你這個帳，人家也可以說，你是干涉地級市委市政府的決定。
他想，有了電話手機真好，許多話能讓對方聽到，卻不必面對面！
放下電話的趙書記在想，李向東到底會用什么形式跟他斗？靠組織？你李向東還沒那個能耐，難道你能左右明天檢查團那些人？省里哪一個領導聽你的？那領導就是你的親老子，也不會跟你忙乎這個事！
你李向東了不起也就是利用媒體難。
他打電話給常委宣傳部長，要他跟各報紙打招呼，不僅省里的大報，即使市一級的小報也要打招呼，決不允許出現不利于地級市這次評選的報道。他說，為了保證這次評選順利進行，你要杜絕一切不和諧的聲音。
他還不能提到李向東干涉這事。誰知他會不會虛晃一槍？弄得你草木皆兵，他卻躲在一邊看笑話？那他李向東也算贏了一把。
他打電話給市區委書記，問他在哪里？問他試探到李向東的口氣沒有？他是不是要搞什么記者招待會？他說，如果他那么干？你別勸他，你讓他去搞！
趙書記想，我恨不得你李向東就跟我玩記者招呼會！
市區委書記對趙書記的指示精神很有些不屑，想人家李向東根本就沒那意思，你還總是那么大敵當前累不累啊？
這時候，他正跟李向東在吃飯。
李向東的酒量，市區委的，不敢跟他硬拼。他說，大家那么熟了，酒就不勉強了，不是不勉強你李大常委，你要喝多少都可以，包你夠。不要勉強的是我，我盡力喝就好。
餐桌上只有三個人，李向東的司機和女朋友，以及市縣那些警察在另一個房間。由市區派出所的警察作陪。這邊十多個人吃的標準和李向東那邊三個人的標準是一樣的。一樣的消費，卻不是一樣的菜，三個人不可能點得滿桌碗碗碟碟，因此，上的都是精品。
李向東說：“哪一天，你也到我們青山市去，我們那邊好東西沒有，吃倒不缺，山珍野味隨處都是。”
市區委書記說：“一定去，一定去。”
李向東對市區局長說：“你也帶隊過去。我們這是一回生，兩回熟，到了青山市，你也算是家鄉人嘛！”
市區局長便說：“慚愧，慚愧！”
他話里所指彼此都明白，市區委書記說：“我們不談今天事，只談明天和未來。”
李向東手一指說：“你喝酒，說錯話要喝酒。”
市區局長只好認罰，李向東便說，我陪你喝吧！兩人便碰杯。市區委書記笑著說，李大常委是沒人陪喝，喝得不過癮啊！他說，你還是那么能喝，在青山市班子里，你是最能喝的吧！李向東說，這個不敢說，誰敢說自己能喝酒，那是自己給自己樹敵。
市區委書記便說：“你的工作能力，在青山市，卻可以說是說一不二的。”
李向東說：“這更不能說。”
市區委書記說：“自己當然不能說，但上下一致叫好聲，才是最有價值的。”
有那么一陣，報紙電視都宣傳青山市的異地招商，常關心新聞消息的人沒有幾個不知道的。
李向東說：“有什么價值？我在青山市，那是勞動模范！”
市區委書記“哈哈”笑，說：“怎么這么說？怎么這么說？”
李向東說：“干活的角色。當初，在市縣，當個小書記，還有點揮的時候，到了青山市，這不上不下的，干出成績，是大書記的，是市委市政府的，出了問題，卻是自己的，責任要自己扛。”
市區委書記笑著說：“感觸那么深，不會是在青山市犯什么錯了吧？”
李向東說：“犯了嚴重的非本地人錯誤。”
市區委書記問：“這話怎么解？”
李向東說：“上面位置空了，有那么點機會了，人家告訴你，你不是本地人，告訴你，那位置是留給本地人的。你說說，這不是排外主義思想嗎？我們不是成天說，我們都是來自五湖四海嗎？真到關鍵的時候，這還是有地方保護主義。”
市區委書記問：“這可是省里的意思？”
李向東“嘿嘿”笑著說：“你看我那么緊張，會只是下面的意思嗎？”
市區委書記就呈現出一副很同情的樣子，說：“是夠郁悶的！”
李向東說：“現在，我算是看通看透了。”
他說，現在做事講心情，人家對我好，我也對人家好，人家不尊重我，看我不順眼，我也不把他放眼里，該說的話照說，該罵人的時候照罵，不管是下面人還是上面人。只圖個心情愉快！
他說，以前束手束腳，不敢得罪上面的人，人家罵得沒道理，也不敢還嘴。為什么？不就因為還想進步嗎？人總是想進步的嘛！但到了我這份上，犯了那么嚴重的非本地人錯誤，我還希望什么？我還不讓自己心情愉快就太對不起自己了。
市區局長說：“能做到這一點不容易！”
李向東笑著說：“也難也不難。破罐子破摔嘛！”
這才是李向東最想說的話，兜了那么一大圈為什么？就是想把這么些說出來，說得不突然，說得在情在理。
李向東向趙書記出招的時候，他必然會分析李向東，必然會尋找他的軟肋，你管不著人家了，不能像以前那樣隨便想怎么吆喝就怎么吆喝，要鉗制他李向東就只有找上面人施加壓力。李向東先把態度擺出來，我看著到手的大市長都當不了了，我還怕什么？誰還好意思給我施加壓力？就是施加了，我李向東也未必尿你。
人最怕的是什么？
最怕的就是心里窩著氣，窩著當不了大市長的氣，窩著你趙書記當年給我受的氣。最怕的就是無所謂，無所謂就不會左顧右慮，誰的話也鎮不住，甩開膀子一個勁地往前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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