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劉書記的談話,聽到的依然是不利于賈保煥的東西。他還是從跟李向東鬧矛盾開始談,說李向東是一個實事求是的人,更注意實效而不求虛名。說他如果注重虛名,可以把寬縣的旅游開搞得雷聲大雨點小,不過,這種虛假的轟轟烈烈如果與二河市的異地招商想呼應,反倒會給人一種實在感,那么,李向東的政績就比現在更輝煌了。
劉書記說,我敬佩向東同志正因為他不慕虛名,毫不猶豫地舍棄那些華而不實,舍棄那些有利于自己,卻有可能制約和阻礙開寬縣旅游資源的不實作法。
劉書記說,保煥同志與向東同志相比,差了十萬八千里。不要以為,他回到青山市擴建了寬縣至市區的公路,我會說他好話。其實,大家心里都清楚,他那是在為自己當選市長做鋪墊拉選票。早他干什么了？早先寬縣主動提出要他支持建公路的時候,他看都不看一眼。他還是青山市人呢！這十年,凡是當過縣市）書記的人,都曾希望爭取他的支持建設本縣市）的公路,但是,每一個人氣受夠了,卻得不到半點支持。大多數人還記恨在心里呢！這便是把落選的主要原因之一。
劉書記說,其實,保煥同志也知道自己不如向東同志,回到青山市也想搞出點名堂。他介紹了幾個老板來寬縣,表面看是要投資開寬縣的旅游資源,實際上,卻是想在寬縣制造與二河市異地招商相媲美的假像。為什么說是假像呢？因為,那幾個老板對寬縣并不感興趣。我安排我們縣分管招商引資工作的女副縣長跟蹤這件事,她上門拜訪那幾個老板,他們卻拒她千里之外。
岳部長問："你是支持向東同志的。[.]”
劉書記點頭說："可以這么說。”
岳部長又問："你投了向東同志的票？”
劉書記笑了笑,說："我不是人大代表,只是列席了那次會議。”
他說,像我們這些縣市）委書記都是黨代會代表,正常情況下,都不是人大代表,各縣市）的縣市）長才是人大代表,副書記則根本上是政協委員,這好像已經形成了一個基本定式。
他說,我是以部門單位主要領導的身份列席會議的。
岳部長意識到劉書記多少有點譏諷他對基層組織架構的不了解,身子動了動,尷尬地干咳了兩聲。老同志接過話說："你認為,你的這種個人看法會不會影響人大代表投票的意愿？”
劉書記說："如果,人大代表知道我的這些看法,應該會影響他們的投票意愿,但是,請相信我的黨性原則,這種領導內部的看法,我只是在縣委常委副縣長聯席會議上談過,只是向市委主要領導反映過。”
他說,我如實向你們反映,那是因為你們是省委派下來的調查組。
老同志說："這么說,你的這些觀點并沒有傳播出去？”
劉書記搖頭說："這個我就不敢保證了。現在,似乎沒什么秘密可言了,即使是常委副縣長會議的內容,很快也會傳出去。”
岳部長問："我們在調查中,也聽說,二河市的老董也有類似你這種看法。”
劉書記笑了笑,說："可以說,大多數縣市）的書記都有類似看法,都認為李向東更適合當市長。”
岳部長問："知道有哪位縣市）委書記向大書記提出這類建議嗎？”
劉書記沉默了一會,說："我就提過。”
岳部長問："什么時候？”
劉書記想了想說："石市長犯事后,我認為,確定市長候選人可以劃分為三個階段。”
他說,第一階段,省委還沒有明確意圖。第二階段、第三階段省委的意圖才比較明確,先是聽說省委要安排青山市人擔任市長候選人,再就是正式確定保煥同志為市長候選人。
他說,第一階段,向東同志的呼聲是比較高的。第二階段,一開始,有部分人還堅持挺向東同志,我算是其中一個吧！我就是那時候向大書記提出我個人觀點的。第三階段,省委已經確定保煥同志為市長候選人后,我們這類人就平靜了,畢竟是省委決定嘛！大家都要無條件服從。
老同志問："為什么卻是向東同志當選呢？”
劉書記笑了笑,說："只能說是眾望所歸吧！唯一的解釋就是,不僅僅是我們這些領導有這種共識,人大代表也有這種共識。”
岳部長說："我認為,還有一種解釋,你們這些領導左右了人大代表。”
劉書記看了岳部長一眼,說："我不敢否定有這種可能,但是,如果,能夠左右百分之七十以上的人大代表投向東同志的票。這本身就說明,保煥同志在人大代表心目不如向東同志。”
老同志說："你一點也不隱瞞自己的觀點。”
劉書記說："沒必要隱瞞。”
岳部長總結這次談話的結果是,青山市這次選舉,不僅有一個核心,還有一批類似于劉書記這樣的具體實施人,至少,百分之七十的縣市）委書記都站在李向東一邊。
老同志說："我們是不是應該正視這個問題,至少,賈保煥在青山市并不是那么得人心。百分之七十的縣市）委書記都不希望他當選市長。”
岳部長心跳了一下,這是老同志第一次提出與他完全不同的看法,他似乎開始有點偏向于李向東當選市長了。他問："你在基層工作過嗎？”
老同志搖搖頭。
岳部長說："在基層,一把手的權力比我們想像的要大得多,制度的管理、監督的落實,對他們幾乎是無效的,尤其在人事任免方面,更是唯我獨尊,一把手說了算。像劉書記這樣的角色,大書記一句話就可以讓他靠邊站,所以,省委的決定到了青山市,還沒有大書記一句話頂用。”
老同志說："你是說,其實,那百分之七十的縣市）委書記都是在執行大書記的指示。李向東當選市長,有可能不是人大代表的真實意愿？”
岳部長說："這就是我們要調查清楚的主要問題。”
老同志說："賈保煥是否像李向東和劉書記說的那樣不得人心,應該是我們要了解的重點。如果,證明了這一點,我想問題就迎刃而解了,事情就真相大白了。”
岳部長翻了老同志一眼,說："你這不是要否定省委嗎？”
老同志愣了一下,馬上又"嘿嘿”地笑了。
接下去又與幾個人大代表談了話,然而,他們卻再也沒有遇到像劉書記那么旗幟鮮明地認同李向東的人。人大代表先是說了賈保煥一大堆好話,最后,說他們是支持賈保煥的,他們投的是賈保煥的票。
此話一出,就再也談不下去了,或者說,跟人大代表談的話等于沒有談。
老同志笑著說："都是些老滑頭。如果,這么談下去,我們遇到的都是投票給賈保煥那百分之三十的人。”
岳部長說："我們要調整談話的對象。”
他認為,必須找那些最基層的人大代表。一則這些人老實,不會說假話。即使說假話,也一眼就看穿了。一則這些基層人大代表受職務限制,視野窄,看問題也沒那么透徹,對誰更合適當市長了解的并不多,往往只會把票投給上級指定的人選。如果,他們投了李向東的票,那一定是聽了什么人的指使。問出究竟,就能順藤摸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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