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君然不是笨蛋,他從段世杰的反應和那篇文章上面,很快就分析到一個可能,那就是有人對自己不滿意了,開始暗中給自己使絆子了。
一直以來,徐君然盡量避免出現你死我活的斗爭局面,其實官場上,水火不容的斗爭固然不少,但更多的班子是即斗爭又妥協,在錯綜復雜地利益糾葛間獲取自己地利益,或許今天兩人是一條戰線,但第二天就針鋒相對,雖然官場斗爭中最容易出現死對頭,但徐君然一直在盡量避免,不過該來的還是要來,現在無疑就已經有人將矛頭對準了自己,將女朋友等問題擺到段世杰的面前,那是擺明了是想要對付自己。
徐君然坐在車里面,一直都在琢磨著這個事情,能夠影響段世杰的人不多,但是卻也絕對不少,最關鍵的是,既然能夠讓段世杰這么慎重的找自己談話,那就表明肯定不是仁川縣委班子當中的某個人,作為下屬他們還沒有擁有可以讓段世杰這個領導改變想法的能力。那么也就是說,段世杰的壓力,來自上面。
松合省委?
腦子里面閃過這四個字,徐君然聯系到今年錯綜復雜的形勢,忍不住嘆了一口氣,保守派的反攻終于要開始了嗎?
既然如此,那自己只有選擇暫時避一避風頭了。
徐君然想到這里,露出一個莫名的笑容來。
回到仁川縣委,來到自己的辦公室里面,徐君然想了想,撥通了京城的長途電話。
“喂,你好。找哪位?”
電話那邊響起金麗的聲音,她如今還在農科院工作,只不過好像已經是副院長了。
徐君然笑了笑:“嫂子,我是君然,大哥在嗎?”曹俊明前幾天打電話的時候說回京城開會。這幾天應該是在家的。
“你等下啊,我叫他去。”金麗笑著答應道。
不一會兒,電話那邊就響起曹俊明的笑聲:“怎么著,呆不住了?”
徐君然苦笑了一下:“不是我呆不住,是有的人不希望我繼續留在這里了。”
曹俊明點點頭:“是啊,你應該休息一陣。我看黨校不錯,你之前來學習過一年,這一次可以再學習一年,順便把咱們學校的研究生也給考了嘛,以你的本事,考上個在職研究生我覺得不是什么難事兒。”
他們兩個人都清楚。如今京城云波詭譎,政壇正醞釀著一股風暴,說不定什么時候就會爆發出來,而現在徐君然繼續留在地方上,實際上是有一定風險的,畢竟他是堅定的改革派,而且步子邁的不小。到時候很有可能有人會拿他做文章。所以曹俊偉的意思,是讓徐君然到京城的學校借著學習的名義,躲過這個風波再說。
徐君然想了一下點頭道:“那好,我就先當一年學生吧。”
放下電話,徐君然又不禁想起了今天自己跟段世杰的談話,段世杰說話雖然猶猶豫豫,但是還是說市委現在有些亂,讓自己小心些。
市委有些亂?徐君然腦海當中靈光一閃,馬上敏銳的捕捉到這個信息,或許。自己這個事件卻是牽涉到了市委的斗爭,甚至很大可能自己成為了其中一個棋子,但自己這個棋子是什么作用卻只有下棋之人知道了,而博弈之人,甚至是在省委之間展開。
或許是。仁川縣的經濟騰飛觸動了一些敏感的神經吧。
徐君然不喜歡這種成為棋子的感覺,更不喜歡受人操控,但眼前迷霧重重,自己卻仿佛無能為力。
時間一天天的過去,市里面漸漸有些風聲傳了出來。
這一天,縣長李斌來到了徐君然的辦公室,這是他上任之后第一次來徐君然這里,上一次郭鵬飛的事情之后,徐君然在省委調查組面前力保李斌,總算讓他只是受到了一個警告處分,保住了縣長的位置,兩個人之間的關系倒是改變了許多。
“縣長來了,嘗嘗這茶,我家里人從京城送來的。”徐君然笑著對李斌說道。
李斌的臉色有些焦急,看了一眼徐君然,苦笑著說道:“徐書記,您這還有心思喝茶呢,聽說市里面打算動一下咱們縣的班子?”
徐君然看他眼睛里面滿是焦急,明白李斌的想法,一方面是希望這個事情不要影響他的縣長位置,另外一方面卻是真的在為自己擔心,畢竟李斌也有自己的消息來源渠道,自然知道市里面如今對于自己的議論不少,有人說自己在仁川縣搞的這些東西,都是資產階級自由化,說到底,是有人希望借著自己的事情做一做文章。
笑了笑,徐君然淡淡的對李斌說道:“一出事總是會有風吹草動的,你也不用庸人自擾,咱們仁川縣的班子我看沒什么問題。”
聽徐君然的話,李斌這心里面才稍微放心了一點,畢竟他知道徐君然背景強大,看來應該已經有消息了。
徐君然站起身,端著茶杯走到窗口,望著窗外路燈閃爍的大街嘆了口氣,緩緩說道:“我真舍不得仁川縣啊,這里的一草一木都留下了我最美好的記憶。”
這話一出口,李斌頓時就是一愣詫異的問道:“徐書記,您要離開縣里?”
徐君然意興闌珊的笑了一下,自己如果去中央黨校學習的話,恐怕真的就沒辦法再回到這里了。他不置可否,李斌這心里可就一下涼的透透的了,還盼望徐君然繼續成為新一屆縣委班子的領頭羊,自己跟他搭班子也算是比較舒服,可誰又能夠想到他卻突然萌生了退意,難道的上面的事情他也受到了影響?
接下來的日子里,徐君然明顯低調起來,很大度的放權給,讓他領導李斌處理縣里面各項工作。每次看到常委會上徐書記意興闌珊的模樣,李斌這心里面總是很不舒服。他知道,徐君然這是在交待自己離開之后的安排。
終于,謎底在省委組織部干部一處處長謝美娟率領省委組織部的考察組來到仁川縣的時候徹底揭曉,組織部干部一處負責考察松合省各個地、市、州及省直黨群、政法、外事部門領導班子和省委管理的干部以及后備干部,地委組織部正副部長、縣黨政領導正職以及后備干部。
而省委組織部考察組這次的考察固然是因為仁川縣經濟增長喜人。是以省委對仁川縣班子進行后備干部的考察。從省委的舉動看,顯然對市委一些極端看法不認同,并沒有將仁川縣班子打散的意圖。
接著傳來的風聲就令縣里面的很多人喜憂摻半了,考察組和徐君然足足談了有兩個小時,這信號很明顯,無疑徐君然就是這次考察組重點考察目標。但馬上又有消息說,徐君然很可能會被調往省直部門。在這個動蕩的時間點,如果徐君然被調走了,實在對于仁川先來說,不算什么好事,畢竟他在仁川縣的布局已經基本完成。眼看著就要開花結果了,可是卻離開了這里,對于那些依靠著徐君然的干部來說,無疑是晴天霹靂一般的打擊。
十幾天后,省委和市委聯合下文,新任縣委書記千呼萬喚始出來,縣長李斌被任命為仁川縣委書記。原仁川縣政府常務副縣長關波,被任命為縣委副書記,并提請人大為縣人民政府代縣長。縣招商局局長李素梅,為縣政府常務副縣長,分管經濟發展工作。
可以毫不夸張的說,這一次的班子調整,徐君然一系的干部獲益最多。
幾天之后,丹江市委組織部接到省委組織部轉發的中組部文件,徐君然被調入中央辦公廳,行政級別還是正處。但是卻已經是中央管轄的干部,一躍成為京官。
中央辦公廳主要職能:為中央、中央直屬機關各部門和地方各級黨組織服務的辦事機關,在中央的直接領導下工作。設置始于建黨初期,當時稱中央秘書廳。主要職能是:負責中央文秘、會務工作,中央重要工作部署貫徹落實的督促檢查。中央指示、中央領導同志批示的轉達和催辦落實;負責全國黨政系統的密碼通信和密碼管理,負責中央文件和機要文電、信件的傳遞工作,承擔全國有關商用密碼的科研、生產、銷售、使用等管理工作,負責全國密碼保密工作;負責黨和國家主要領導人的安全警衛、醫療保健,擔負中央、國務院和中央領導同志重要活動場所的警衛任務;圍繞中央總體工作部署,收集信息、反映動態、綜合調研,承擔部分中央文件、文稿的起草、修改和中央文件的校核工作;負責為中央制定黨內法規和領導國家立法的具體服務工作;負責中央檔案資料的接收、征集、整理、保管、利用和研究,負責全國檔案事業行政管理;歸口管理黨中央直屬各部的后勤服務,聯絡、處理中央各部門共同性的社會事務工作;承擔中央交辦的其他事項等。
徐君然的妥協,在方中原看來絕對是個聰明的選擇,如今丹江市的復雜局面跟徐君然又很大的關系,仁川縣的經濟發展迅速,在很多人保守勢力眼中恰恰就是他們的眼中釘,只不過礙于徐君然的底細眾人都知道,大家誰都不愿意冒著得罪京城大佬的風險表態,而如今的丹江市在仁川縣的帶動下,已經呈現出一個高速發展的態勢,如果徐君然在丹江市爭取進步的話無疑會和意圖染指丹江市的那些人發生爭斗,無論勝負,徐君然在松合省都會結下死敵。而對于未來海闊天空的徐君然,實在顯得有些因小失大,畢竟雖說仁川經濟騰飛,但對于徐君然這種身份的政壇新星,一個貧困縣建設的再好,也不可能成為他日后真正的資本,反而退一步才叫海闊天空,何況不管怎么說,徐君然頭上也戴上了仁川經濟騰飛奠基人的帽子。
而徐君然也因此得到了回報,他去中央黨校學習一年,進入中央辦公廳不說,更重要的是,他提議的一系列人事安排得以順利通過。方中原也是相當的高興,這個年輕人果然沒有讓自己失望,不計較一隅一地之得失,目光高遠,看來孫家第三代總算出了一個出類拔萃的人物。
在徐君然參加的仁川縣最后一次常委會上。徐君然的目光緩緩掃視在座的常委,他有些動了感情,在李斌有些哽咽的建議請徐書記最后給我們講幾句時,會議室爆出熱烈的掌聲,徐君然卻沉默了好久,最后輕聲道:“我就不多說了。只希望同志們再接再厲,將仁川縣的經濟帶上一個新臺階。”
這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蘊含了千言萬語,得到的,是更熱烈的掌聲。
人心都是肉長的,這些常委們。不論是剛剛調任的,還是從基層提拔起來的,誰不知道,如果不是徐君然,仁川縣又怎么會有今時今日的蓬勃發展呢?
時光荏苒,轉眼間已經到了年的十月份。
京城西郊,不得不說。這個時候的京城是個好地方,古語說的好,天子腳下皇城根兒,雖說這個六朝古都日后就像個青樓名妓一樣,身體被一個名為都市化的兇殘怪獸蹂躪的千瘡百孔,但是今時今日,京城還保留著那股子遺老遺少們喜歡的滄桑味兒。
北海清波浮畫舫,香山紅葉染霜天,傍晚的香山旁,一個大概也就是不到三十歲的青年正有些無奈的發呆。高大的身材給人的感覺很見狀,只是他此時此刻嚴峻的表情卻讓人有些難以接近。宋代的大詞人蘇東坡曾在《乞開杭州西湖狀》之中有言――杭州之有西湖,如人之有眉目,蓋不可廢。
同樣的道理,一個人的眼睛對于整個人來說就好像西湖至于杭州。如果雙目無神,自然也就不能夠吸引人了。
此時,那個青年就默默的站在香山腳下,只是默默的看著不遠處的一群別墅區,不乏有人從他身邊經過,可是不管是俊男還是美女,都沒有人對這個好像雕塑一般矗立在那里的青年有多看一眼的想法。
小隱隱于野,中隱隱于市,大隱隱于朝,頭句是說住在少人處避世,是為小隱,對俗世塵緣未斷。次句說居于城市中避世,雖不避俗世,但對權力還是敬而遠之,只能算中“隱”,后一句自然是說雖當官但淡薄名利,藐視權利,才是真正的隱士。華夏被儒家教導了幾千年,習慣于玩中庸的把戲,這種中庸自然也就讓更多的人選擇在鬧市當中歸隱。
所以在小說里面,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最是讀書人。可問題在于,并不是所有普通老百姓都是那種游戲里面的隱藏boss,也不是每一個落魄的王子都會遇到傳說當中的灰姑娘,現實總是殘酷的,一個衣衫襤褸的乞丐忽然抓住你說保衛世界和平的重任都交給你了,這只能出現在周星星的電影里,而在這個年代,周星星還在拍他的無厘頭電影。
如果一個人還相信什么扮豬吃虎的傳說,那徐君然只能說,這樣生活的人實在是太可悲了,或者說,這個人還沒有脫離天真的范疇。
夕陽西下,斷腸人卻不在天涯,徐君然嘴角掛起一個若有如無的笑容來,慢慢的前進著,一路上,不時有車從他的身邊經過,呼嘯著傳來一陣鶯鶯燕燕的細語聲。
這個年代酒吧還是個新鮮玩意,三里屯那種地方整日里人來人往的泡著不少搖滾青年,可他今天的目標,卻并不是三里屯,而是香山別墅區里面的一棟房子。
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期,能有錢在香山弄一棟別墅并且在別墅里面開派對的人,絕對是鳳毛麟角之輩。
“喲,這不是徐處長么?怎么著,這是要去哪兒?”
終于有人停了下來,跟徐君然說話的,是一個從日產凌志轎車上下來的男人,四十歲不到的年紀,西裝革履,夾著一個小包,梳著一個并不常見的大背頭,倒是很有幾分成功人士的風范。
徐君然抬起頭,看了對方一眼隨即露出個笑容來:“程哥,你這是去哪兒啊?”
這人叫程洪程,用他自己的話來說,不管正過來還是倒過來怎么念都是那三個字,在京城頑主當中也是有名號的存在。當然,他還有另外一個身份,廣電部副部長家的公子。徐君然的三舅孫振邦的妻子孟爽在廣電部任司長,又恰好是程洪程老子分管的部門,來京城這幾個月,徐君然跟三舅家走動的時候比較多,再加上他本身如今是中央辦公廳的處長,所以跟程部長還算熟悉,自然也見過這位據說通過倒賣鋼材批文發家的官二代。
程洪程笑了笑說:“我去看個發小兒,怎么著,你要上山?”
徐君然也點點頭:“我就是四處閑逛,當初讀書的時候沒來得及逛一逛京城,這不是現在有空了嗎,四處隨便走走,欣賞一下這京城的美麗景色。”
程洪程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大背頭,意味深長的笑著說道:“你也是為了那個選美小姐的事情來的?”
徐君然一愣神:“什么選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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