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消消氣吧,”瑩心閣貼身丫頭錦繡低低聲勸道,“氣壞了身子可就不好了,想來過幾日王妃不再追問,王爺還是會過來的。
“你懂什么!”秦夫人咬牙瞪著她怒道:“她剛進門就剛給我臉子瞧,還敢尋了我的由頭,不讓王爺過來,這日后豈不是更是變本加厲了,這王府里上下人眼里還能有我這位夫人嗎?”
“夫人伺候王爺時候最久,又是掌過中饋的,豈有人敢不在意,就是王妃如今不也是忌諱著幾分,那日她分明是有心發落,終究還只能讓夫人回了院子,不敢鬧大了,您也不必太過憂心,想來不會有什么的。”
秦夫人卻是臉色微變,陰晴不定地坐了下來,思量片刻才道:“你說王妃是不是查出什么來了,不然怎么會問那月例銀子支領之事?”
錦繡的臉色也有些不大好看了,輕聲道:“料來應該不會,舅爺做事一向嚴密,不會漏出風聲來,王妃又是才進府,哪里會知道這里面的事情。”
秦夫人想了想,臉色漸漸緩和了一些,卻又道:“只是這會子怕是小心些為好,別叫人瞧出什么端倪來,你使人去傳個消息,讓舅爺這些時日先別進府里來,有什么事我自會送了消息與他的。”錦繡應下了,退了出去。
秦夫人雖說想著王妃不會知道究竟,但終究有些心神不寧,又坐著出神了一會,卻聽外間錦繡打了簾子急急忙忙進來。卻是倉促間不及多言,只是急道:“夫人,夫人……”
“怎么了,這么急急慌慌的,沒個禮數。”秦夫人滿是不喜地斥道。
錦繡忙道:“不好了夫人,趙婆子來說這府里的角門都出不了了,遞了夫人的牌子說要出府。卻都被攔下來了,說是王妃吩咐了,夫人但凡要什么只管使人去淇園說一聲便是了,不必出府了。”
秦夫人嚇得臉色大變,手里哆嗦了一下。原本端著的茶盞咯噔磕在了桌上,茶水濺了她一手,卻是并未覺察一般,口中不敢相信地重復了一遍:“你說什么?出不了府了?”
錦繡也是急急慌慌地,點頭道:“是,不單是趙婆子。就是院子里先前告了假的青蘋,彩煙也都出不了府了,如今消息是傳不出去了。”
“怎么會……”秦夫人一副愣怔的模樣。許久才回過神來:“她究竟要做甚?竟然敢如此做!”
錦繡卻是擔心地道:“夫人,如今該如何是好?這消息傳不出去,若是舅爺送了銀子來府里,那豈不是讓人抓了把柄去?”
秦夫人陰沉著臉。沉吟一會道:“先別著急,你先去想法讓和韻齋有些來往的丫頭幫著設法出府送個消息,咱們上次與大爺約好的是月底交銀,現在還未到時候,他不會過來的。”
且說茗蕪院這邊卻是另一派光景,岑夫人穿著玫瑰紅提花錦緞棉裙,束著回心髻。笑語盈盈地帶著丫頭們坐在一旁打著絳子。
“夫人真是手巧,打出來的絳子竟然沒有重樣兒的,都是些新奇好看的花樣。”小丫頭們爭相瞧著岑夫人親的絳子,笑著恭維道。
岑夫人卻是輕輕笑道:“哪里就好了,不過是尋常花樣兒,方勝、如意、同心罷了,偏是被你們夸得天上有,地下無的,倒叫人笑話。”
大丫頭嬌容在一旁笑著道:“夫人打了這么些絳子,怕是用也用不完了,就是每日換一條也要上十余日了,怕是要鑲了做滾邊?
岑夫人卻是搖頭微笑道:“前幾日見了王爺,他腰上系著的玉佩和小物上絳子都已經舊了,我私心想著給他打上幾條,也好換著用。”
眾位小丫頭笑道:“還是夫人心細,又是手藝巧,這才惦著王爺呢,奴婢等人就是每日瞧著,卻也沒想到。”
嬌容也是捂著嘴笑道:“可不是有夫人惦記著,王妃素來不喜歡這些繡活,聽說當初送給太妃的那雙鞋面子也是十分勉強,所以太妃娘娘一直都未穿過呢。”
岑夫人斂了笑,斥道:“這些也是可以拿來嚼舌的?越發沒規矩了,還不住嘴。”嬌容忙停了口,不敢多言語了。
一群人正做著說話,嬌蘭快步進來,卻是臉色凝重,走到岑夫人身邊俯身在她耳邊低低說了些什么,岑夫人一時間停住了手里的活計,卻是眼神凌厲,瞬間又笑了開來,輕聲道:“你可問清楚了?那趙婆子的確是被王妃使了人攔住了?”
嬌蘭點頭道:“是,奴婢親眼瞧見的,原本是交代采辦的人帶上一些針頭線腦的小物回來,卻不想正瞧見趙婆子被人攔下來,說是王妃交代了,瑩心閣但凡有什么要的只管使人去說,卻不準出府去。”
岑夫人心思飛轉,一時間沒了心思做活計,只將那打了一半的絳子撂在桌案上,自己卻是起身走了幾步,又問道:“咱們茗蕪院可還能出府去?”
嬌蘭不明所以,點點頭道:“自然是能得,說是只攔住瑩心閣的,卻沒說其他。”
岑夫人緩緩踱步,卻是冷笑地想著,這王妃怕是要拿秦氏立威了,她新進府,秦氏卻是先前代掌中饋的妾室,又是進府時候最久的,自然不把她放在眼里,她如今少不得要殺殺秦氏的威風。只是前一次王妃卻擺明了要將自己扯進來,當做幌子去打擊秦氏,那糊涂心腸的秦氏到如今還以為是自己告密說了不該說的,王妃才會想著去處置她。
既然如此,怕是那一邊都靠不上了,秦氏自然是糊涂不可相信,王妃卻也不是簡單之人,但是她進府的這幾件事已經讓自己很是吃驚了。索性攪混了這趟水,誰也別想好做。
“你們都下去吧,我有事要交代嬌蘭,嬌容。”岑夫人淡淡笑著道。小丫頭們不敢怠慢,都福身告退下去了。
岑夫人這才向著嬌蘭道:“你去讓如意傳了消息給秦府的人,就說秦夫人這幾日手頭緊了,著急著要用銀錢,讓他送了府里來就是了。”
嬌蘭愣了愣猶豫地道:“這,這怕是……如意可是好容易才在那邊待住了,從來沒有讓她動手過。”
岑夫人冷笑道:“此時不動手,再留著作何。只要能讓那秦家三爺相信是秦夫人的意思,送了銀錢進府來被王妃知道了,到時就看王妃肯不肯留她了。”嬌蘭應著。
“嬌容,你這幾日設法打探一下淇園那邊有什么動靜,還有想個法子打探一下那日王妃究竟與秦夫人說了什么,究竟賬目上有什么不對的,你問清楚了來回我話。”岑夫人交代嬌容道。
兩房夫人那邊都是不得安寧,各有各的心思,只是淇園正房卻是難得的清凈,若華丟下最后一本賬簿,揉了揉額角,起身道:“真是瞧得人眼花,一筆筆對得我頭疼。”
瑾梅忙扶了她到一旁坐下,又端了茶來笑道:“漫說王妃瞧了這么些,就是奴婢幾個瞧了一兩本也是眼睛都不夠使的,真是熬不住了。”
若華笑著接了茶,卻是擰了擰眉道:“怎么不見紐兒?”
瑾梅笑道:“說是去廚里準備點心去了,一會便回來的。”
正說話間,若華卻是想起一事來,面色擔憂地問道:“今日早間我去和韻齋給太妃請安時,見太妃有些精神不濟,倒像是著了風寒,不是吩咐了要請太醫,怎么不見太醫過來?”
瑾梅凝神道:“是太妃娘娘說只是有些頭疼,并無大礙,不然驚動宮里,所以才沒有去請太醫。奴婢方才使人去問了,說是太妃娘娘睡下了,卻是還未起身。”
若華有些焦急,道:“這如何使得,太妃娘娘不比別人,終究是年歲已長,這著了風寒也是可大可小,馬虎不得。”她向著瑾梅道:“再隨我過去瞧一瞧去。”
到了和韻齋,丫頭們都是面色焦急地立在外間,只有魏大娘和紫嫣守在房中,卻也是面有難色。
若華進了房,低聲問了魏大娘:“太妃娘娘如何了?為何不請了太醫來看診呢?”
魏大娘嘆了口氣,看了看帷幔中合眼睡著的太妃,低聲道:“太妃娘娘執意不肯,奴婢幾個也是……”
“是我讓她們別去的,不過是一點子頭疼,哪里就那么嬌貴了。”幔帳中傳來太妃虛弱無力的聲音。
若華雖然不明白太妃為何要如此,卻是急忙上前輕聲道:“太妃娘娘,如今怕是耽擱不得,還是請太醫過來瞧瞧吧。”
太妃嘆了口氣低聲道:“罷了,你使人去請了來吧,只是不必驚動宮里,只需帶了口信給內務府吳總管,他會安排太醫過來的。”若華愣了愣,低聲應著,吩咐了人去請太醫。
她自己卻是上前,輕輕撩開幔帳,半跪著握了握太妃的手,只覺得她身上滾燙如火,怕是起了高熱了,卻是拖到這會子,更是叫人擔心不已,一時間若華也是心中擔憂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