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您就是歐陽先生吧,我是董瑩。”屋中一個柔柔的聲音響起,歐陽雷心中一喜,急忙邁步而入。他在銀鷗雖然入住了幾天了,但一直忙著聶蘭的事兒,壓根就沒大在這兒待多久,自然也一直沒見到董瑩了。
屋中一個俏麗的女子,正微笑著向尤俊伸出手來,想來是把尤俊當成自己了。這個女子一身短袖白色的大褂,兩條如同嫩藕般的玉臂,一手插在衣兜里,一手前伸。下擺處露出兩截淡青色的牛仔褲,褲腿垂到腳面上,只在前端露出一雙黑皮涼鞋來,很自然的站成丁字形。小巧的鞋頭處,粉白瑩然的腳趾如春蔥一般。往那一站,婷婷玉立,身上的白大褂不但不能遮住她美好的身段,反而愈發襯托出她修長的雙腿來。
豐盈的曲線上面,天鵝般優雅的脖頸,隱隱透著幾分輕紅。如同新剝蛋青的一張玉面上,素面朝天,并無任何化妝。翠眉如黛,好似小荷菱角,眸如晨星,瓊鼻挺翹,與當日初見不同的是,面上多了一副細邊眼鏡。只是這幅眼鏡并沒減了主人半分清麗,反而令其平添一絲知性美,讓人如同對著一株空谷幽蘭一般。
只是此刻,見到隨后而進的歐陽雷,誘人的紅唇微張之下,微露出兩排細密的貝齒,晶瑩如玉,一張面孔上也是有些個驚疑不定的表情。
歐陽雷見她神色,心中明白。當日兩人不過只是稍有交集,一來本就幾乎是擦肩而過,又時隔了這么久;二來,以當日歐陽雷剛剛從東都趕回來,心神俱疲之下那份憔悴,如何能和今日,已入洗髓之境后的外在相提并論?董瑩顯然是看自己面善,卻一時間對不上號而有所疑惑。
當下呵呵一笑,走上兩步,輕輕在董瑩尚木然前伸的小手上輕輕一握,隨即放開,略微退后一步道:“董護理長,我是歐陽雷,今天,可終于是見到你了。不知你對我這個一面之緣的故人,還能記得嗎?”
“你是。。。。”董瑩被他握住手不由的一驚,亟待縮回,卻見他只是很君子的輕輕一握自己小手的前端,隨即便松開退后,這才稍微平復了下慌亂的心跳。但等到聽他說完,卻又不禁疑惑的抬頭看去。
她這些天已經被褚斌騷擾的疲憊不堪,幾乎都有些杯弓蛇影的感覺了。當日不得已之下,遂向院長請了兩天假,回到家中,左思右想之下不想再回來上班,便有了辭職的想法。但老母親卻怎么也是不同意,一勁兒的數落她不知珍惜。這銀鷗可是那么好進的?當日親家公不知使了多大的勁兒,才給安排進去,這會兒只是因為感覺累就不肯做了,這種惰性,卻是信奉辛勞的老人怎么也不能接受的。
董瑩受不住母親的嘮叨,又怕母親擔憂,不敢說自己遇到的情況,只得氣苦的應了,休完兩天后,再次回到銀鷗。只是一回來,她就憑著女人特有的直覺,感到了一絲不尋常。首先是門口處遇到了猛哥,往日見到自己滿面諂媚,總是緊著巴結,也不知是不是知道點什么,讓她極是厭惡。但這次,猛哥一見她便面色大變,扭頭就走,那身子不經意間都似乎有些發抖,眼睛也不敢看自己,讓她不由的極為奇怪。
等到到了辦公室,聽護士小萍和柳眉嘰嘰喳喳的說起,曾有個帥的一塌糊涂的帥哥來找她,結果被小萍耍了一番,心中更是驚疑不定起來。
驚慌不安中,身子還不等坐定,就被院長又喊到辦公室中,一番鄭重其事的囑咐后,才懵里懵懂的曉得,好像有個極有身份的人入住了,并且想指定自己為其專門護理。問起這人的來歷,院長卻含糊其辭,不肯多說,只是讓她盡量把工作做好。
董瑩心中驚懼,當時褚斌來騷擾她時,院長也曾提醒過她,但那次好歹隱晦的說了褚斌的身份和來歷,并讓她小心應對,最好不要單獨跟那個褚斌相處,免得出了什么岔子云云。但這次,院長竟然不肯透露絲毫不說,反而讓她覺得他話里言外,隱隱有勸自己屈從的意思,這樣董瑩更是駭怕不已。
是以,固然是歐陽雷在這兒呆的時間太少,董瑩的刻意躲避,卻也是其原因之一。只是,讓董瑩最終踏入這個房間的原因,卻是一連幾天,這個指定自己為特護的人并沒有絲毫騷擾自己的意思,而且,每日里似乎神色匆匆,入住幾天了,也不見其身影,又讓董瑩疑惑不解。
難道真是來療養的?真的只是慕名而來的?她心中漸漸有了奇怪的念頭,這才瞅著歐陽雷不在的時間,第一次踏入了這間屋子,想要看看他的詳細資料。誰知道竟是這么巧的,竟然偏偏給碰上了。起初,她心中慌亂,只得強自鎮定著含笑問好,心中卻是打定主意,不行的話,這次怎么也要辭掉這份工作了。哪怕是回去找個最低級的打掃衛生的工作,也不在這兒擔驚受怕了。
可等見到歐陽雷那一霎那間,董瑩卻忽然感覺自己錯了。眼前這個看起來不大的男人,眼神清明澄澈,深邃如海。非但沒有給自己一種危險的信號,反而隱隱的似乎有著一種難言的熟悉感和安全感,讓她乍一見,心頭就不期然的歡暢起來,如同見到了多年未見的老朋友一般。但偏偏雖看起來面善,自己搜腸刮肚一番,也是想不起他究竟是誰來。怔怔的看著這張笑靨,董瑩一時間只覺大是尷尬,但那份不安卻是半點也沒了蹤影了。
“呵呵,董護理長看看這個,或許能有些記憶也說不定。”歐陽雷笑呵呵的說著,從皮夾子里,將她當日遺落在醫院里的那張就醫卡取了出來,遞給她笑道。
咦?這是自己的就醫卡啊,怎么會在他這兒?董瑩滿面驚奇的伸手接過,翻轉著看了看,當目光落到上面的日期時,心中卻突然電光石火般閃過幾個畫面,陡然驚呼道:“啊,。。。。是。。。。。是。。。。。。是你?”
記憶中某個片段中,那張似乎總略帶著一絲緊張的面孔,和眼前這張淡定的面孔終于是重疊起來,董瑩霎那間便想了起來。面頰上先是微微一紅,隨即卻有些蒼白起來。
“記起來了?呵呵”歐陽雷微笑著點點頭,這才伸手向她示意了一下,自顧往沙發上坐了。這里的條件極好,雖是療養院,但房間布置卻不像醫院中那樣,簡單而單調。相反的,這里便如一個家中的擺設相仿,一應物件都讓人感到是在家中一樣。
尤俊微微躬身,悄悄退了出去,輕微的關門聲,讓董瑩反射性的嚇了一跳,及待看到歐陽雷依然清正的眼眸時,這才略微猶豫一下,側身在離他稍遠的地方坐下。
“上次我在出差遇到些變故,搞得自己累的跟什么似地,我那兄弟擔心我,死活非要拉我去看那什么精神科,這才。。。。。呵呵,董護理長該不會認為我真個是個神經病吧?哈哈。”歐陽雷眼見董瑩的神態,心中暗暗嘆息,知道她實是被褚斌之事嚇著了。因此,哈哈的笑著,盡量用輕松的語調調侃著自己,以此緩和董瑩緊張的神經。
董瑩想起當日二人初見時的景象,還真的曾經以為他是個神經病,不覺嘴角微微勾起,展顏一笑,輕輕的道:“沒有,您多慮了,那時候,我還不是也。。。。。呵呵。”她嘴上笑著,心中卻再次由此聯想到一直纏繞在身上的事兒,那笑容里便帶出些沉郁來。
歐陽雷看的分明,也不說破,只是隨意聊著閑話。他本是做業務出身,要說跟女孩子談情說愛緊張,但在其他方面,卻是揮灑自如,并無怯場的地方。加上他此刻心法特異,幾句話后,兩人說話便隨意了許多,不復剛開始時的尷尬。
閑聊一陣,董瑩這才問道:“聽于院長說,歐陽先生指定我做您的專護,不知歐陽先生是從哪兒知道我的?”
歐陽雷微微一笑,心中暗道,要不是自己早就料到有朝一日見到后,你會這么問,乍一碰上,這話兒還真不好回答。只是此刻,他早有準備,并不慌張,笑笑道:“這要多虧了你這張就醫卡呢。我恰好認識一個老大夫,當時說起自身的一些情況,他提起銀鷗來,我就想到了你這張卡,拿出來問時,他對你倒是推崇備至,說你對此道極有研究,建議我不妨來求教一番,應該大有好處的。”
董瑩一愣,問道:“哪個老大夫?他怎么知道我的?”
歐陽雷笑道:“是市立醫院的陳國平院長。”
“呀,您認得陳教授?他是我的導師呢,呵呵,您可是錯過了,說起這方面,他老人家才是真的高手呢。”董瑩驚喜的叫道,心中徹底放松之余,不由開起了玩笑來。
歐陽雷暗暗道:我要是不做足了功課,又哪敢來找你啊。只是這事兒也算湊巧,若是沒有聶蘭的事兒,當真可算一喜了。
他聽著董瑩說笑,面上勉強一笑,卻又黯然下去。董瑩一愣,隨即想到,他能和自己的導師認識,估計肯定是跟疾病方面有關了。自己那位導師,雖是醫大的博士,但平日的工作卻也是市立醫院的院長呢。
此刻看到歐陽雷的神色,不由有些歉然,輕輕的道:“對不起,是不是您有什么家人或者朋友不太好,正在醫院啊?我無意的,您別見怪。”
歐陽雷苦澀的搖搖頭,隨即擺擺手笑道:“哪兒的話,你不要多想。唉,我說董護理長能不能別一口一個您,一口一個先生的,既然陳院長是你的導師,他介紹我來了,我跟董護理長你也不算初次認識了,好歹,咱們也算的上是朋友吧?你直接叫我歐陽,或者是雷子就行,這先生、您的,我聽著怎么那么別扭呢?”
董瑩微微一鄂,隨即抿嘴轉眸一笑,抬手掩口笑道:“你可不也一直管我叫董護理長,你現在可是這兒的客戶,我哪敢放肆啊,呵呵。”
她本來沒見到歐陽雷前,一直高度戒備著他,等到因為知道是自己導師介紹來的,又跟歐陽雷算是有過一面之緣,自是全然放松下來。更不覺中受到歐陽雷心法影響,覺得他渾身上下都帶著一股莫名的親近感,語笑嫣然之際,倒似老友重逢一般,這中語氣說話的轉換,便極為自然的轉了過來。
歐陽雷慚慚的摸摸鼻子,苦笑道:“得,我也不喊你護理長了,我年紀小,叫您瑩姐得了,你隨意,愛咋叫咋叫吧,就是別先生啊您啊的就成好不好?”
董瑩聽他叫的親熱,不覺面頰一紅,眸光流轉,顧盼嫣然,微一遲疑也就答應下來。兩人不覺中,都感到一份親切,相談更歡。董瑩這才問起他這幾天怎么不大在療養院的事兒,歐陽雷面色一黯,將聶蘭的事兒,簡單的說了。只是所有背景一概瞞住,只說她不幸遭遇車禍,如今已是變成植物人,正躺在醫院里,家中尚留有個極小的兒子。董瑩聽的凄然,也是唏噓不已。相約找時間一起去看看那個可憐的孩子,莫要讓他少了母親的關護,再被人欺負了去。歐陽雷大喜,點頭應下,兩人又聊了一陣,董瑩這才起身告辭離去。
歐陽雷并沒急于打探她和褚斌的事兒,這種事兒她作為一個女人,最是敏感,兩人雖說熟悉了,但還遠未到無話不說的地步。要是自己急于求成,終是怕嚇著她。眼下自己人就在她身邊,以后的日子長著呢,等再進一步時再說,有自己在,斷不會容得那個褚斌胡來就是。
其后的日子,歐陽雷依然是兩頭跑,隔不多久就去醫院瞧瞧聶蘭。只是聶蘭情況雖是穩定的很,醒來的跡象卻沒有半分,讓他心中大是焦灼。萬般無奈之下,只得加強自己的修煉,期待再進一步時,實在不行,就冒險用定魂針試試。
他經過這么多時候的修煉,已經隱隱的感覺到了,自己所修的功法實為逆天而行,其中大有玄奧,怕是有脫離于生死界限的功效。若真如此,聶蘭這個情況自然是可以應手而解的。遂安下心來,一邊繼續和董瑩加深交往,一邊苦練不輟,便連每晚的夜巡也暫時放下,抓緊每一分每一秒的時間增強自己。
時間便在這種練功和周旋之間悄然過去,隨著秋風漸起,共和國五十年國慶眼見即將來到。
這一天,歐陽雷正從醫院回來,自顧在療養院的房間里用功,耳中卻一陣的腳步聲傳來。慢慢睜開眼睛,收了功法,坐到了沙發上等著。在這個多月里,在歐陽雷刻意的接近中,兩人儼然是老朋友一般,每日除了應景般的調養外,多是相坐歡談。時間長了,歐陽雷只憑腳步聲,就能分辨出是不是她了。此刻聽聲音便知道,來的正是董瑩。
董瑩也覺察到歐陽雷所謂的什么飲食調養,根本沒什么大問題,要說單純為了調養,卻已是不必再在這兒呆著了。但她性子內斂,平日極少有什么朋友往來,原本心中不管有了歡喜還是哀愁,也是少有人能傾訴,只是自己一人默默承受著。但自從與歐陽雷相識以來,每每談完,總是能讓她身心暢美。
歐陽雷幽默詼諧的談吐,無時無刻不發散出的那種親和力,讓他成為了一個難得的聽眾,使得自己的喜怒哀樂有了傾瀉的場所,如此一來,竟連褚斌帶來的壓力也是大有緩解。這讓她不覺沉醉其中,心中實在舍不得就此讓歐陽雷走了。眼見歐陽雷不提不問,自也不去多說,樂的裝傻。
今天本來在值班室接到院方通知,說是臨近國慶,療養院為了慶祝建國五十周年,也應有些動作回應,提出組成一個慰問隊,去京都的幾家老人院慰問關懷一下孤寡老人們。這個活動為時一周,董瑩因為是飲食方面的專家,便也被選在其中。本是一件好事,但想想如此一來,只怕一周內是不能兼顧到療養院這邊了,也就意味著要和歐陽雷一周不能相見,這讓董瑩忽然有了一份煩躁之意。這會兒聽說他回來了,便匆匆而來,想跟他說說這事兒。
于她而言,過來急著說這事兒并沒什么特殊目的,只是習慣了這種方式,感覺不說出來,心中就難以平復。這般心態,倒讓小萍好一通取笑,說她許是第二春來了,讓董瑩羞嗔之下,卻也在心中萌生了一絲異樣。
剛才聽到歐陽雷回來,想也不想的起身就過來了,這會兒走到了門口,卻又不禁猶豫起來。這事兒說了又怎樣?不說又怎樣?難道真跟跟小萍說的那樣,自己動了春心了?董瑩想起小萍的取笑,忽然一陣羞意上涌,頓時打消了進去的想法,轉身就要離開。只是她剛剛轉身身,身后房門便在一聲輕響后敞了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