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總是可以被印證的。
“樂極生悲”這句話很快就在李響身上應驗了。當他還趴在汪溪漾身上享受極樂生活時，龍佩賢的一個電話把他帶進了地獄。龍佩賢給他報告了一個悲哀的消息——丁啟軍和劉睿進常委班子已成定局。
既然成了定局，還有什么可講的？
但李響還是驅車回梅州。因為，感覺告訴他，人事變動期間，最好還是呆在家里好，因為這時候，上級組織部門的領導在梅州找人談話，人家陰你、損你一下，很難說。
一路上，做了女人的汪溪漾，擔起了呵護男人的職責，她安慰李響，你今年才三十一歲，別人眼中還是個娃呢，別急，晚一兩年進常委也許是好事，那時候，你的資本更多。
李響何嘗不知道？作為江都市最年輕的副縣長，三十一歲就已經有兩個年頭的副縣長經歷了，這成就，很不錯的了。他也知道，人嘛，不能把好事占盡，不是說知足常樂嗎？這話至理名言啊。李響也安慰自己道。
突然，他又否定了自己的看法。
這話至理名言？屁話！
他有氣，這典型的葡萄理論，阿Q精神。
知足？知你娘的足！你知足，我才不想知足呢！誰知過足？官嘛，科級想處級，處級想地廳級……錢嘛，十萬想百萬，百萬想千萬，李嘉誠還沒滿足過！比爾蓋茨還在拼命工作！
但是，說風水輪流轉，那倒是不假，這次，劉睿進常委就進吧，下次就輪李響了，晚一兩年，李響還比劉睿年輕。官場上，六七歲的差距等于一代人，等李響到劉睿這年齡，他該到正處了，運氣好的話，副廳也說不定。
李響想通了，沒上就沒上吧，他不嫉妒劉睿，他想，你劉睿上了總比別人上了好。
可是，李響沒嫉妒劉睿，劉睿卻招惹了李響，把很少生氣的李響給氣炸了。
原來，江都市委組織部在進行最后一個程序，干部考察時，劉睿說了李響的壞話，并且是說李響人品有問題。他具體怎么說的不清楚，但有一點比較肯定，劉睿說的話，讓徐根昌沉思了許久，他問劉瀚清，劉睿都對李響有意見？
李響不信。
剛好不久劉睿從廁所了出來，在走廊上遇到了李響。李響問劉睿有這事嗎。沒想到，劉睿竟然毫無懼色，大言不慚地說：咋啦！說了，咱對組織負責，對梅州人民負責，如實反映情況，不對嗎？
對對對，對你媽！你都說我啥了？李響吼道。
劉睿說：說的都是客觀實在、證據確鑿的事。至于捕風捉影的事，我不損你，你放心，我更不會陰你，我還不至于對你刻骨仇恨到那一步，咱只是對你背叛劉瀚清有意見。所以，一些捕風捉影的事，我還是幫你否定了，譬如，組織部向我了解你的男女作風問題，我說，這個我不清楚，所以基本否認了，其他的事，譬如，杜曉梅向你行賄的事，我就只能是如實回答。
行賄？行你媽！杜曉梅向我行賄，你搞反了吧？
那部車子，不是嗎？組織部領導問我，是不是杜曉梅送你的，我能說是你買的？
我草你劉睿祖宗，你不會說不知道嗎？李響氣結。
我怎么能欺騙組織？劉睿一身正氣，說得理直氣壯。
李響冷笑，好，劉睿，你清正廉明、明鏡高懸、光明正大是吧？劉睿，別忘記了，咱們從小玩到大的朋友，你的事，我不知道？偷雞摸狗的事，我干過，你也沒少干。本來，我知道，但我不記得。好吧，你現在這么惡毒，我就不得不記一記了，你偷雞摸狗的事，好像還不少。劉睿，你說，你還講了我什么壞話，告訴我一聲，我也好有個準備，萬一領導調查，我好有個對應。
劉睿有些尷尬，說，你也別生氣，我劉睿至少一點，忠誠度比你高。好吧，你既然把話說到這地步了，我就把話都說了吧。這次，江都市委組織部問了幾個問題。一是你跟杜曉梅是啥關系，車子是不是她送的；二是萬謙每年給你多少分成。三是，那個顧百樂的女人，你上過沒有；四是你能力與人品如何。
我嚓！李響痛苦地哼哼，組織怎么老惦記著我李響？這不是調查我的問題嗎？你們難道就不會問一問我李響做了什么業績嗎？到底是否定因素重要，還是成功因素重要？從組織部這次調查內容看，杜曉梅移民真是太正確了，不但她移民，萬謙也該早移民，明擺著，有人把矛頭對著杜曉梅了。
劉睿還在說，他說，“第一個問題，我說，杜曉梅與你啥關系，我沒親眼見過，我不敢說。”
——你什么不敢說？你聽到啥了？你把我當她的小白臉了？我草你劉睿奶奶！這話你怎么能這么說呢！李響心里罵道。
“第一個問題的第二部分我不能否認，我們過去是朋友，她送你車，公開的秘密，我哪能說我不知道？送的就是送的唄，其實，也應該算不得受賄是吧？她向你行賄，不合道理呀。第二個問題嘛，萬謙給你多少份子錢，我說應該不多吧，我不十分清楚，不好亂猜。”
——李響痛苦地哼哼。應該不多？不十分清楚？你就不會說不清楚嗎！你說你不是十分清楚，那就是八分九分清楚了？你只是不十分而已，我草你姥姥！
“第三個問題，顧百樂女人的事，我回答的很干脆，李響不會上這樣的女人，他要求高，只上素質、容貌高的女人。”
——李響想哭。我的媽呀，你劉睿缺德呀，你的意思是我經常挑三揀四的，上過很多高素質的女人羅？劉睿，你姥姥的，我何時上過別的女人！——不對，昨晚就上過。李響像氣球一樣，“噗”的一聲，氣跑了，焉了。
“第四個問題，我是怎么回答的呢？好吧，我直說，我也不忌諱，也不擔心你打擊、報復我。我說，你是個卑鄙的、過河拆橋、見風使舵的人。”
——李響崩潰了。謝謝，謝謝你劉睿，我真的感謝你一輩子！
李響沒有對劉睿發脾氣，他用不著發脾氣了，因為這家伙對李響的看法已經成型，他對李響的印象一塌糊涂，就是一桶漿糊。
李響悲憤地回到辦公室，沒上常委也就罷了，被劉睿這小子陰了也算了，可是，江都市委組織部，吃了飯沒事干，竟然為了別人的升職，調查起李響和杜曉梅之間的問題（也包括蘭妹子和萬謙），難道又要整李響了？
躺著中槍的滋味不好受。
李響的電話響了。是劉瀚清的電話。
肯定是劉睿把剛才的話告訴了他，劉瀚清做和事佬。
李響被劉瀚清叫到辦公室。劉翰清證實了所有的傳言，丁啟軍接任統戰部長，縣委常委。劉睿改任宣傳部長，也是常委。他自己，進省發改委，任第二副主任。龍佩賢任縣委書記。宣傳部長回江都市。誰接任劉睿和龍佩賢的職位，他沒說。
祝賀。
李響說，他是衷心祝賀。
謝謝。確實應該謝謝你。劉瀚清有些內疚地回答。
趙毅、項伯沒希望了？李響問。他腦子沒閑著，統戰部長、宣傳部長都定了下來，那么，這就是一個明顯的信號，趙毅和項伯競爭縣長之位的機會已經不是很大了。因為，如果他們誰動動，就還有個常委位子空出來。現在已經動了幾個位子，犯不著做幾次任命。這一次，縣長人選，很可能又和上次一樣，空降。
應該是空降吧。劉瀚清證實了李響的猜想。他瞧了瞧李響，接著說，聽說你和劉睿發生爭執了，你別計較他，他能力就這樣，但這人實在，人品不錯，你讓著他一點，別計較。他們還有一個程序要走，你別在領導面前說他壞話，他走到這一步不容易。當然，我知道你不會損他，你們本來就是好朋友。但是劉睿他擔心，要我對你說說。李響，成全一個人是好事。
劉瀚清說一句，李響答句好。他鄙視地冷笑劉睿，你太把人看扁了！
說完，劉瀚清又說，關于你的事，蘇瑜說會關照你的，我今后離得遠了，你自己照顧你自己，梅州不是個好呆的地方，努力吧，早點出來。
劉瀚清的勉勵話干巴巴。
李響理解。劉瀚清干巴巴的勉勵是有道理的，他也只能干巴巴的勉勵。李響知道劉瀚清的苦楚，擺脫了高恕已經是萬幸，他還能對李響有什么幫助？現在這局面，是劉瀚清的背叛所得到的報酬，他雖然自保得比較卑鄙，但終究是自保成功。德州政委書記，江都市政法委書記，都是掌握機關的職位，其實，劉瀚清根本就沒指望過，上次那次打黑之后他就知道，打黑的風險很高，那次不成功的打黑注定了劉瀚清不能與機關沾邊了，所以，高恕的人問他想到哪里，劉瀚清說，進某個廳機關吧。劉瀚清是有功勞的，建鄴公司的資產處理，高恕滿意了，所以，發改委第二副主任就這樣給了劉瀚清。
但是，劉瀚清不能居功，對李響，他更是一個字也不能提。劉瀚清不是高恕的人，他的功勞一次性獎勵了，高恕不欠他了，他沒有被李興禹案牽連就是高恕打的招呼，那次，他就還清了劉瀚清的債，這次異動，進廳機關，和地區級政法委只算是扯平，誰不欠誰的。所以說，劉瀚清不可能再提什么要求，更不能幫李響提。
李響屬于龍佩賢的人，他和劉瀚清是兩個陣營，這是他們經營已久的成果。
從劉瀚清那里出來，李響有種大海里漂的感覺，茫茫波濤，無邊無際，不知哪里是岸。
兩個小時后，他被徐根昌部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