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音樂會不是那么正式,但是也讓楊景行大開眼界了。從七點到近十點,幾十個節目上百號人輪番上臺,花樣百出。各種獨奏,獨唱,合唱,三重奏,四重奏,小樂團。弦樂管樂打擊樂,美聲名族說唱各種腔調。
楊景行給每個節目鼓掌,有兩次最熱烈。一次給了張楚佳他們的五重奏,還有一次是壓軸上臺的十個女生組合,有古箏,琵琶,二胡,揚琴,胡琴,笛子,電子琴,電吉他,爵士鼓,一盤大雜燴演奏了《魂斗羅》和《月影傳說》的主題音樂,效果卻非常之好。
報幕的時候說這個組合叫“三零六”,就得到臺下一片雷動掌聲,看來在這群女生在音樂學院是有人氣的。
而演奏完畢后,那空前爆棚的喝彩和掌聲說明音樂學院的學生和楊景行他們也還是有共通點的。
三零六上臺的時候張楚佳已經坐在楊景行旁邊了,她看楊景行那興奮樣就給他說起三零六的來頭。
之所以叫三零六,是因為這群女生平時排練的地方就在北樓三零六教室。三零六并不是被學校承認的正式團體,只是學生們自己組建的玩樂組合。主要發起人是作曲系的才女,也就是在臺上彈電子琴的那個女生,才剛大二。三零六演奏的那些經典,主要都是她編曲。
三零六第一次轟動還是半年前,那時候才六個人,一首民樂版的《魂斗羅》讓她們在音樂學院里一炮而紅。
當然,那些教復調賦格的老師是不會鼓勵這種做法,甚至看不慣,但是三零六還是很得民心,少數幾次出場亮相都是轟動效應的。可惜的是,她們沒機會去學校舉辦的正式音樂會,成了學院里的地下音樂組合。
張楚佳評價:“我覺得她們心態蠻好。”進了浦海音樂學院,還有心思改編演奏游戲音樂,確實。
楊景行嘿嘿:“真想找她們要簽名。”
張楚佳眼神鄙視。
楊景行回到學校已經十一點,去了琴房,嘗試鋼琴演奏《魂斗羅》,試來拭去搞了大半夜,算是弄出了個粗陋的譜子,但整體感覺稀爛,淡薄得如同手機鈴聲,比三零六的差了十萬八千里,就放下去專心練琴了。
十九號,新的一周開始。昨天晚上開始降溫,今天就只有二十度左右了,秋天來了。一些女生穿上了春秋服的外套,甚至褲子。
尚浦的春秋服有四五套,小西服有灰色的,深藍色的,黑色的,還有一套運動服。最受男生歡迎的是那套黑色立領正裝,但是女生沒水手服穿。
陶萌今天還是穿的長裙,不過上身的白色襯衣外加了藍色外套,打的是那條藍白條領帶。楊景行還是襯衣,但是已經有男生穿上了西服或者立領。
一節課才上到一半,楊景行已經看了陶萌好幾次,很反常。陶萌終于回敬了楊景行一眼,面帶不悅。
楊景行臉皮厚,問:“你看過《灌籃高手》嗎?”
“看過……上課的時候不要說這些。”班長教訓。
楊景行不知趣,繼續問:“喜歡里面的歌嗎?”
“喜歡……哪一首?”陶萌看楊景行。
楊景行還不好意思唱,在草稿紙上快速畫了兩行五線譜,寫下兩個不成型的樂句給陶萌看。
陶萌看了好一會,粉潤的嘴唇輕輕默唱,然后說:“這是《直到世界盡頭》,寫的什么嘛!”她比楊景行還了解些。
楊景行挺感嘆:“我就是看了《灌籃高手》才開始打籃球的。”
陶萌不再和楊景行繼續閑話,認真學習去了。
上操結束后,楊景行跑去找胡以晴了,求他幫忙上網下載《灌籃高手》的主題曲。胡以晴驚訝的發現和楊景行似乎沒代溝,她也看過這動漫啊,就答應了,還保證圓滿完成任務。
中午,楊景行從胡以晴那里拿回MP3后就跑去琴房了,不知道天高地厚想要自己搞出一個鋼琴版的《灌籃高手》來。
兩個小時下來,楊景行的成果還是一個單和弦手機鈴聲。旋律大概是對的,但是聽起來就非常糟糕。《直到世界盡頭》是很搖滾的一首歌,要改變鋼琴曲,楊景行目前還真的不是那塊料。
但是楊景行不怕在胡以晴面前丟臉,晚上就給她聽了自己的成果。胡以晴挺驚喜的:“不錯啊。”
楊景行又自知之明:“可是好單薄好幼稚。”
胡以晴笑:“沒和弦嘛,你可以右手旋律左手和弦,不過你現在肯定還配不好和弦,編曲很不簡單的……已經很不錯了,真的。”
楊景行自卑的點點頭,又說:“我練了《卡農》,你聽聽怎么樣。”這是劉苗和夏雪布置下來的任務,他挺盡心的。
聽楊景行彈完后,胡以晴又表揚,說他再練兩天肯定就很不錯了,然后還說:“這首是帕海貝爾的,最有名,巴赫的我也挺喜歡。”
楊景行吃驚:“還有幾個版本啊?”
胡以晴笑,就以卡農為切入點,給楊景行上了一堂即興的樂理課,從卡農說到賦格,復調,說到變奏曲,然后說到巴洛克,說到音樂結構,說到對位,說到巴赫的平均律鋼琴曲,貝多芬的奏鳴曲,還有柴可夫斯基的《悲愴》……胡以晴還彈了不少的例子給楊景行聽。
楊景行聽得好認真,由衷感嘆:“胡老師,我真仰慕你。”
胡以晴不好意思:“你以后也要學的……哎呀,快九點了,我們上課吧。”
然后開始應試教育。
胡以晴十點半的時候離開,楊景行繼續練琴到兩點鐘,然后又忍不住沖動了,開始聽《灌籃高手》,邊聽邊在鋼琴上嘗試。正如胡以晴所說,要想在鋼琴上最大程度的體現原作的味道,除了旋律節奏,更多的還要在和弦上下功夫。
可是楊景行,幾天前才知道和弦是怎么回事。要給旋律配和弦,他還沒入門。至于內音外音,和弦進行,搖滾的和弦特點,他都還不了解。而怎么在鋼琴上體現搖滾風格,那就更是全無門道了。
所以楊景行現在想要做出一個成功的改編,等于癡人說夢。不過好在他有這個想法,愿意努力嘗試。有時候做的不好總比不做好,不做,多半永遠做不好。
楊景行奮斗到四點,做出幾個小節,奇丑無比,郁悶的回寢室睡了三個小時起來上課了。
課間操結束后,大眼睛女生周梵莉在教學樓大門口旁邊等到了楊景行。那雙眼睛很有威力,用埋怨委屈的不高興目光看停住楊景行后,周梵莉又朝邊上走了幾步,免得被看熱鬧,還回頭繼續用目光牽引著楊景行跟上她。
“真巧。”楊景行笑。
周梵莉不笑,看著楊景行,睫毛一顫一顫,小聲問:“你怎么沒來找我……你是不是不想和我做朋友?”
楊景行有點失望的吃驚:“我們不早就是朋友了么?”
周梵莉問:“陶萌沒告訴你我去找過你嗎?”
楊景行點頭:“說了,還說你拿了東西。”
周梵莉瞥了下眼睛:“她好做作。”
楊景行點頭:“嗯,我轉告她。”
周梵莉瞪眼:“什么啊!那你什么時候來找我?”
楊景行為難:“最近真的沒時間。”
“你下課了來接我吃午飯嘛!”周梵莉恨楊景行不上道,“我東西還沒給你呢?”
楊景行猶豫了一下:“先問問,你有男朋友嗎?”
周梵莉一絲笑:“沒有……學校不準戀愛嘛。”
楊景行點頭:“你要有男朋友我就不敢接你吃午飯了……學校不準怕什么,你可以找其他學校的啊,我女朋友就是別校的。”他吹牛不臉紅。
周梵莉盯著楊景行,大眼睛有點憤怒,還想確認:“你有女朋友?”
楊景行得意:“保密哦,別讓老師知道。”
周梵莉嘴唇抖了兩下,只憋出一個很小聲的字:“滾!”轉身就走了。
楊景行還在納悶:“哎,怎么了?”
楊景行回到教室,譚東立刻來打聽情報:“咦嘿嘿,十八條哦!”浦海校規第十八條,在校學生之間不準存在戀愛關系。
楊景行郁悶:“還十八條呢,她叫我滾。”
跟在譚東后面的任初雨樂了:“不會吧?怎么了?”
楊景行一臉失意:“不提了。”
打上課鈴了,趁老師沒來,陶萌忠告楊景行:“你最好叫她以后不要來教室找你,上次的事江老師已經知道了。”
楊景行說:“我真的是滾上來的。”
陶萌斜視楊景行:“你練琴不會就是為了這個吧?”
楊景行抗議:“你這不是侮辱我的夢想么。”
陶萌無所謂,收拾書本試卷。
一節課上到一半,陶萌找楊景行討論題目,解決了困難后就嘴軟起來:“我收回之前的話。”
“什么話?”
“不記得就算了……你能不能正經的說話,特別是和我。”陶萌算商量的語氣了。
楊景行嚴肅的點頭:“好的,陶萌同學,我要向你學習。”
陶萌可能覺得這話也不正經,就不浪費口舌了。
中午下課后,楊景行也沒敢去找大眼睛女生,快速吃了午飯后就回琴房了。他采用了最蠢的辦法給他的灌籃高手鋼琴版配和弦,就是一個一個試。以他天才般的速率,估計用幾年的時間就能試出效果來了。
下午的英語課快結束時,楊景行被江老師叫到了教室外面。同學們都知道,肯定因為他有觸犯第十八條的嫌疑,要被審訊了。
其實江老師并沒有要批評楊景行的意思,只是詢問:“有同學找我告狀,說你和外校的女生談戀愛,怎么回事?”
楊景行很不好意思:“啊,我亂吹牛的。”
江老師似乎明白了,點點頭又說:“聽說你還是每天練琴到很晚,要注意多休息,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十一月末會有一次聯考,希望你輕松對待。你很聰明,只要堅持努力就會有收獲的。”
咿呀,這些話和以前的比起來就是表揚了,楊景行謝謝了江老師。
這天晚上,楊景行要求胡以晴給他上一堂作曲編曲課。胡以晴答應了,因為其實她也開始準備這方面的東西了。作曲和編曲的一些理論知識,她以前也學過,雖然沒有多少實際應用,但是一些概念性的東西還是能給楊景行講明白的。
楊景行正有此意,就是想學概念,學理論。于是,這天晚上的三個小時就讓他初步明白了什么是動機,所謂的靈感,編曲,配器,什么是和弦進行。
胡以晴鼓勵楊景行:“所以說你很有天賦,扒譜是沒問題了。”這倒是,只要沒有非常復雜的轉調,一般的曲子,楊景行聽一兩遍就能把譜子寫下來了。
聽力是天賦,但是寫,還是要理論支持了。楊景行也大概明白了,音樂創作不是他以前想象的那樣是靈感投機的產品,天賦當然需要,但是苦練內功更是必不可少。
這天晚上開始,楊景行聽任何音樂的角度又不同了。作為一個有志向從事音樂創作的人,作為一個不想當音樂投機分子的的人,他必須仔細的分析每件音樂作品的旋律,和聲,和弦,節奏,層次,結構。
楊景行真是越來越仰慕胡以晴了,問:“你也寫過歌吧?”
胡以晴不好意思的笑容說明她有過經驗,但是說:“讀書的時候有作業……跟你們的作文一樣,寫的什么自己都忘記了。”
也許是眼界的開闊和對未來的美好向往突然給了楊景行靈感,胡以晴離開后,他的左手在琴鍵上突然靈動起來,居然玩起了即興,一群快速的和弦和琶音讓他自我感覺良好,還連忙記錄了下來。
楊景行很享受這種自我開發學習的感覺,于是一晚上的時間又浪費了大半在《灌籃高手》上。不過在配和弦的時候也讓他對和弦彈奏有了新的體會。
大概凌晨兩點的時候,下雨了。秋雨嘛,綿綿的。楊景行站在陽臺上,拉開窗戶,吹了好久的夜風。這行為把管理處的人招來了,給他送來了傘,怕他淋雨回寢室。送傘的人還開楊景行的玩笑,說是他的聽眾。
星期三下午有體育課,可是雨還沒停,只能室內自由活動。乒乓球,羽毛球,排球,跳繩啊什么的。
高二上學期的時候,楊景行班上為運動會練了一個跳繩的節目。班上十幾個女生都上場跳些小花樣,可以想象那條粗麻繩很長,十好幾斤重,所以才讓楊景行和邵磊兩人當甩繩手。
十一過后還會有運動會,高三不用安排節目表演了,但是體育老師很懷戀當初自己那個得了一等獎的節目,又把那長繩子找了出來,想讓學生們回憶一下當初的激情,順便打發時間。
當然還是楊景行和邵磊甩繩,女生有分兩組穿插,分別是陶萌和蔣箐帶隊。女生們站好后,繩子也甩起來了,跟在蔣箐后面的任初雨突然想起來了,說:“我們站反了吧,我們這隊原來對著楊景行的。”
是哦,陶萌看了一下,準備換邊。但是體育老師覺得麻煩:“哪邊不都一樣,就這樣。”
于是開始,體育老師一聲哨響,陶萌和蔣箐先跳入轉得并不快的繩圈,倆人背對背,輕輕的蹦啊蹦啊。
楊景行看著陶萌全神貫注的表情和她那只有體育課才會扎起來的馬尾辮在腦后甩啊甩的,不知道發什么神經,就突然笑了起來,本來就大的嘴巴嘴角扯得老高。
笑真的可以傳染,陶萌也笑起來,但是因為要保持蹦蹦的節奏,而她的體育成績也不是很理想,所以笑得有點緊張,有點吃力,挺嚴肅。
楊景行就笑得更燦爛了。
陶萌可能覺得是被譏笑了,所以忘記了節目內容,該轉身的時候沒有轉身,蔣箐都沒忘記。
任初雨挺埋怨:“我就說不行吧。”
陶萌挺煩的:“和這有關系嗎?”
曹綾藍說:“陶萌有點不舒服,算了吧。”
陶萌不領情:“沒關系,再來。”
這次她還是面對楊景行開始,而且沒出錯。
后來有一段快繩,一般的女生都沒法跳,就留下一個高手表演。楊景行挺賣力,讓繩圈轉得飛快,看邵磊的表情都快撐不住了。
跳繩的女生先沒撐住,明明體力不行了又不退下來,一下沒跳起來,被粗重的麻繩重重抽在小腿下方,看樣子很疼,都蹲下去了。
楊景行連忙過去關心:“沒事吧,我看看。”
女生搖頭,還笑了一下。
陶萌可算逮到機會了,譴責楊景行:“你玩什么啊,小心點好不好。”
楊景行好委屈,把責任往邵磊身上推:“明明是你沒跟上節奏。”
邵磊喘吁吁的氣憤:“滾你的。”
陶萌又教訓邵磊:“文明點。”